著名历史学者和编剧刘和平先生,六年磨一剑,写出了这部史诗级巨著《北平无战事》,这么长的一部历史巨著,却只围绕了半年的时间线来讲述整个故事内容,从1948年7月开始,短两个月时间里,风云变幻,暗流涌动,最终换了一片天。
刘和平先生的历史小说,从《大明王朝1566》到《北平无战事》,都有一个共性,都是围绕上层打老虎、反贪腐与民生经济展开,情节紧凑,内容非常有深度,语言精练又包含哲理。
读书与看剧,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读刘和平的这两本巨著,尤其对里面所展示出来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数字”感到非常震撼,仅仅通过这些表象阿拉伯数字的陈述,却让我们看到了背后那些肮脏的交易与平民苦难的根源,这是“资本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却是当高层放任资本掌控了一个国家的所有经济命脉以后所带给人民的苦难。
整部《北平无战事》的主线都是围绕以蒋经国秘密组建的“铁血救国会”而展开的“币制改革”的这场“阴谋”。以“为民调粮”为线索,串起了各个人物和他们背后的“真相”。
为什么要“币制改革”?先看一组数据:
中华民国的流通货币叫“法币”,下面是市场正常交易的货物买卖。
一石粮:2300万法币
崔中石:任中央银行北平分行金库副主任,月薪2万法币,养着一家四口。
朱自清:清华教授,月薪400大洋,却被迫要将大洋换成法币,400大洋换了1500万法币,一家人粗茶淡饭吃不到10天。
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通过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拨款,从扬子公司购买了1万斤粮给北平的170多万师生发粮,由于上面不愿给东北15000名学生发配给粮而遭到驱赶,从而引发生了一场学生暴动,死伤逮捕无数。
一万斤粮在引发了一场激烈的暴动以后,也只不过最终从天津调来了一千斤粮,还“货卖二主”,说是民用粮,却从中又出现了调粮单上800斤的军用粮,变成了“军民抢食”的内斗。
粮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拨款购买?钱又去了哪里?
刘和平在书中作了这样一段介绍:
中华民国的全国金融机构有1170个单位,共2400多人,拥有5亿美元外汇,但是,这5亿里就有3亿3千万美元被20个人所掌握,成了“私产”。
杨子公司套了1200万美元外汇购买平价大米,却用高于五倍的黑市价卖给民调会,还要公然囤积民粮转手获利数十上百倍。
平津公司贪污的利润有一千万美元,这里面扬子公司占60%,军方占20%,民调会(徐铁英)占20%。
这些还不够,贪红了眼,全然不顾民生,将美国驻华公司应得的好1700万也贪了,美国在上海的分司所得被民调会贪了320万。
当时中央财政赤字达40万亿美元,没有储备金,没有物资。
农村90%的土地,被10%的人占有。城市90%的资产,被1%的官僚资本掌握。
货币贬值47万倍,北平每天饿死的人从200到600多不等。
宣扬的“四大经济强国之一”,却要靠美援救济粮才能生存,进来了却还不能发到百姓手中。
物价上涨对比抗战前,涨了652万倍。
法币即使拉上一大火车也不值钱,人们只认美元和贵金属,可是,即使这样,国民政府也要对人民的这些“私产”想方设法进行掠夺,民不聊生。
以上这些数字,大家看了是怎样的感受?如何“合法地掠夺私产”,将其就成“国有”呢?
币制改革。
币制改革是蒋经国请燕大副校长何其沧起草,经济学教授梁经纶协助,在他们的意见之下所设立的这套方案。可惜,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币制改革就宣布失败了。从1948年8月20日正式宣布起,发行由1945年让美国代印的20亿金圆券,强行让民间兑换“金圆券”,发行其间冻结所有账户,三天内商店关门不许任何交易,家家户户不得非法私藏美元和金银贵金属,一率拿去兑换成“金圆券”。
1元金圆券=0.25美元=300万法币,兑换后1元金圆券就可以买到1斤肉和1斤面粉。
作为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经理的方步亭,必须主动带头第一个拿出家中收藏的美元和贵金属去兑换成金圆券。
方步亭抬出了他一辈子的家底,一口箱子里,上面是一层百元面值的美钞,下面是一些大洋,还有100根金条,连同夫人程小云不多的首饰盒也全部拿去兑换。
谢培东,方步亭的妹夫,在银行任了二十多年的镶理,也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拿出的一辈子的积蓄也只有一根金项链、一个金戒指,还有他夫人留给女儿谢木兰的一个祖传金镯子。
在币制改革前,北平金库里是空空荡荡,在强行兑换成了金圆券以后,蒋介石来视察金库时,里面堆满了25公斤一块铸造的黄金金灿灿地一排排摆着,总共19万8765两,银元480万3500块,白银80万两。
这些从民间的空前大掠夺,老百姓拿出了留着买棺材的银元兑换成了金圆券,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粮店纷纷关门,百货副食店货架空空,人们买不到粮,买不到煤,甚至连一块肥皂也买不到了。
可此时满满当当的金库,却最后全部被押运到了台北,蒋介石让方步亭从北平转移到台北出任台北分行经理,方步亭痛心地拒绝了。没有任何积蓄的他卸甲归田,宁愿做一介农夫,也不要再继续助纣为虐,当什么分行经理,替那些资本家洗钱了。
可怕的是,也更寒心的是,当百姓在挨饿,为生存引发暴动时,孔宋两家却能公然地开着他们的超级豪华跑车在大街上示威,公海上公然停着他们的六千吨运输船在囤积粮食。却无人敢查。查也无用。
刘和平在书中有一句借傅作义和蒋介石去北平金库视察时说的那句话,有一句对蒋介石非常深动的评语:不爱江山爱美人。
在书中,作为“铁血救国会”的核心成员的曾可达,也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少将督察,在他开枪自杀前说过这么一番话:
“来北平查贪腐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从组成的五人小组到国防部调查组,查民调会,查北平分行,杀了几个一分钱也没贪的共产党,还杀了不是共产党的无辜学生。五人小组解散了,徐铁英杀完人也走了,什么贪腐也没有查出来,就抓了一个马汉山,十天前要南京枪毙了。我们干了什么?”
作为燕大教授,也有着双重隐蔽身份的梁经纶,也说过这么一番话:
“1941年开始的党团之争,你们中央党部赢了,政学系赢了,孔宋财团赢了。你们少数人的利益保住了,国民党却被你们一步步推向失败,推向灭亡。”
北平分行经理方步亭在不得不随蒋介石运输这些金银去台北前,也说过这么一番话:
“我为他们搞了二十多年银行,我知道。在中国几千年贫富不均的病根不除,西方那套金融经济只能是火上浇油。”
曾可达、梁经纶、方步亭,这三位在用他们最后的良知,感叹出了时局之下的无奈,道出了痛彻心扉的民间苦难的根源。
刘和平在写《北平无战事》时,为了文学艺术创作更接近真实性,他去台湾和美国研讨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包括一些未解密的日记等,创作出了这部他自觉得超越以前所有文学作品的史诗巨作。实际上,在《大明王朝1566》出来时,就已经被捧上了神坛,被拍成电视剧之后,更是众人心目中历史剧的巅峰,被史学界公认为是“对历史学的研究和阐述已达到史学研究的前沿”,而这部2014年出版的书籍《北平无战事》和孔笙导演的同名电视剧,更是让一群实力派演员将书中人物全部演活,充分展现出了人物的性格特色,更是获得了11项大奖的殊荣。
作者刘和平在书中说过这么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苏格拉底说,别人为吃饭而生存,我为生存而吃饭。
这一句的哲理,或许是《北平无战事》整个故事最好的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