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法官:“跪下听审。”
“不跪,你这不仅是在侮辱我,
也是在侮辱中华民族。”
“让他画押!!!”
万万没想到
他拿起铜墨盒就砸向了法官……
这个“冲动”的人就是钱瘦铁。
他不是一个抗战分子,
只是一个艺术家。
钱瘦铁,名崖,一字叔崖,号瘦铁,以号行,别号数青峰馆主、天池龙泓斋主等,江苏省无锡市鸿声里人。斋名有瘦铁宦、梅花书屋、峰青馆、磅礴、契石堂、一席吾庐、煮墨盦、临江观日、天池泷泓砚斋等。中国画会创始人之一。擅长中国画及书法、篆刻 。山水画师法石涛,曾被誉为“江南三铁”(吴昌硕称“苔铁”、王冠山称“冰铁”)之一。
1
十二岁当碑刻学徒,
十九岁时已名震上海滩
钱瘦铁幼年家境贫寒,所以十二岁就去了苏州护龙街汉贞阁碑帖店里学手艺。正常的话,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碑帖商人,然而他却喜欢绘画。
隔壁古玩店的店主是徐树铭,他发现了钱瘦铁的书画天赋,就把他介绍给了苏州金石大家郑大寉,在郑大师门下学刻印。钱瘦铁勤奋好学,深得郑大寉的喜爱,一高兴就把他介绍给了吴昌硕和俞语霜。这样,钱瘦铁就有了吴昌硕、俞语霜、郑大寉三位老师。
吴昌硕《暗香图》
俞语霜《山水》
钱瘦铁《梅花雏禽图》
19岁,钱瘦铁就移居到了上海,并办了一个中国画会,钱瘦铁以画为媒,以酒会友,广交四方朋友,不少人因为他的豪爽而与他以心相交,一时间他的朋友遍天下。
2
成就享誉海外,
带徒移居日本研习书画
1922年,应刘海粟之聘,钱瘦铁出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并主持“红叶书画社”。是年,日本关东画派领袖桥本关雪来上海访问,见钱瘦铁所画红梅及篆刻印章后,为其苍劲老辣的刀笔、雄浑豪放的气魄所震撼,即请刻“诗砚家风”印,惊叹道:“支那巨手,东亚奇才。”并邀钱瘦铁于1923年访日,在京都、明石两市为钱瘦铁举办个人金石书画展,出版《瘦铁印存》四卷,从而使钱瘦铁在日本艺名大振,求画索印者户限(门槛)为穿。
除了举办个人书画展览,钱瘦铁还组织了中日书画民间团体“解衣社”,在日常社事活动中,钱瘦铁和日本名画家小杉未醒、会津八一、长尾甲等结为朋友,为他们留下一批印作及书画。
1933年,这时钱瘦铁已和续娶夫人张珊结婚。张珊为浙江海宁硖石人,是徐志摩的夫人陆小曼的养女。
徐珊
1935年,钱瘦铁携全家又东渡到了日本,侨居东京本乡林町27号,以刻印卖画为生。一切安定之后,钱瘦铁给徐子鹤写信,要他也去日本。
这个徐子鹤就是徐树铭——那个发现钱瘦铁才华的伯乐的儿子。在钱瘦铁小有盛名的时候,就将他待在了身边,悉心教导,带他认识名人画家,见识不同的知名作品,以至于后来徐子鹤画艺达精,帮钱瘦铁代笔了很多画作。
3
为救郭沫若身陷牢狱
真实身份是一位抗日谍报人员
钱瘦铁刚到日本就认识了被国民党通辑而流亡日本的郭沫若相识,彼此引为知己。1937年庐沟桥事件爆发,日本军国主义开始全面侵略中国。郭沫若参加了中国留日学生的抗日活动,受到日本当局的监控,经郭沫若的朋友金祖同把这一消息告诉钱瘦铁,他们经过一番策划,郭沫若先到东京,然后由钱瘦铁送安排乘特快列车至神户,再乘船回国。为了筹措经费,他还当掉了自己的大衣。
后来,日方警察发现在他们监控下的郭沫若失踪,认为钱瘦铁有重大嫌疑,对他进行传讯,并于8月10日逮捕。在法庭上,法官要他跪下听审,钱瘦铁怒不可遏,斥之这不仅是侮辱我,而是侮辱我们中华民族!画押时,钱瘦铁顺手拿铜墨盒向法官头上砸去,结果以扰乱治安罪及杀人未遂罪,被判有期徒刑四年。
钱瘦铁在狱中写的信件
最后,由于日本友人的营救,钱瘦铁于1941年6月提前出狱。
然而,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日本警方对钱瘦铁案封闭的原始材料的逐步解密,中日与此案相关材料的不断发现及笔者对此事相关考证研究,才逐步还原钱瘦铁旅日传奇的真相,即钱瘦铁是英勇的抗日谍报人员,不屈的反法西斯战士。
90年代的日本
他营救郭沫若归国,绝非是出于偶然的朋友侠义,而是中日双方谍战人员的严峻交锋,钱瘦铁是整个行动的负责人。
在钱瘦铁生前所写的《我五十七年来回忆》中曾言:
钱瘦铁《我五十七年来回忆》(局部)
王芃生(1893—1946),别名大桢,湖南人。王芃生早年参加辛亥革命,1912年9月加入中国国民党,1916年—1921年,两次东渡日本留学,他和郭沫若均是日本帝国大学的毕业生。
1926年参加北伐,王芃生先后任国民革命军和江右军总指挥部参谋长,郭沫若则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政治部副主任。王芃生系日本问题研究专家,多有专著,如《日本古史辩证》《日本古史之伪造》等。曾任驻日本大使馆参事,后任国民政府交通部次长。
钱瘦铁书作
1937年抗战爆发,蒋介石知悉钱瘦铁对日本深有研究,遂命他组建“国际问题研究所”,任中将主任,开展对日情报工作。该所对日本偷袭珍珠港及日本投降等重大事件均在事先作了准确的预测与判断。对此也应纠正一个历史误传,即过去一直把国际问题研究所看作是军统戴笠领导下的一个谍报机构。
钱瘦铁系国际问题研究所成员,曾任少将专员。而据钱维多告知:钱瘦铁在日本坐牢期间,他在上海的家属生活费每月200块大洋,就是由国际问题研究所支付的,送钱的人叫杨荫渭。
中共上海画院支部1978年12月4日
《关于钱瘦铁同志问题的复查意见》
据后来解密的日本内务省警保局编的《外事警察概况·3·昭和12年》载日本警视厅于“1937年8月10日破获了一个‘日支人民战线派’(当时的日本称中国为支那)的国际谍报网组织”。
这是一个中日合作的反战谍报机构,日方负责人是田中中夫,他1894年生于山口县,毕业于山口县高等商业学校(现国立山口大学)支那研究科,喜好中国文化。1925年到中国,先后任职于汉口每日新闻社、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国际编辑局、上海每日新闻社。郭沫若与其系好友,多有交往。
钱瘦铁书作
1933年,田中中夫回日本,1936年,因日支人民战线而与钱瘦铁联系。1937年3月,在上海被遣返日本,1939年,被日本警视厅提起公诉并判刑,后又赴中国从事经济研究,著述丰富。协助其工作的有黑田善次、佐野袈裟美、今关寿磨、藤原丰次美等。他们都是日本国内当时的反法西斯力量。
日支人民战线的中方负责人,在中国是王芃生,在日本是驻日大使许世英,受王芃生、许世英直接领导、具体负责实施的是钱瘦铁,而协助钱瘦铁工作的有金祖同、王道源、郁达夫等。
在波澜壮阔、血火交加的抗日战争中,钱瘦铁以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与大无畏的精神出生入死在波谲云诡的隐蔽战线,并在日本警视厅特高课的审讯室里以头撞墙,想以死殉国,由此演绎了他真正的人生传奇。
钱瘦铁在狱中致妻子张珊的信件
4
回国求生活,
唐云为他办展
经过这一连串事件之后,日本是待不下去了,也不想待了,还是回国吧!于是一家人收拾收拾便回了上海。
钱瘦铁交友众多,在书画界名气也是有的,所以,他一回到上海,朋友们就设宴欢迎他和他的夫人。参加宴会的有许多老朋友,也有新朋友,钱瘦铁与唐云的友谊,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从左到右:若瓢、钱瘦铁、王韵梅、唐云
钱瘦铁 篆书《天寿乐》
唐云认识钱瘦铁比钱瘦铁认识唐云早得多。早年唐云从杭州转道宁波,到了上海之后,他就熟悉了钱瘦铁,虽然两人未曾相识,但对他的篆刻书画艺术,唐云惊叹不已:“于郑大寉得其雅,于吴昌硕得其古,于俞语霜得其苍,天赋之高,世人莫及。”
与唐云的相识真的是走对的一步棋。那时候刚到上海,什么都没有,总不能一直靠朋友接济吧!唐云经常帮朋友办画展,然后找有钱的人来买。面对钱瘦铁的生计问题,唐云首先想到的也是为他办画展,好歹名气还在啊,办画展,正合适!
提议很好,筹备也有条不紊,但是钱瘦铁现在没那么多画,临时画也画不了多少,这可咋办?唐云就为钱瘦铁代笔画了几幅,钱瘦铁的弟子徐子鹤代笔更多一些,然后,经过钱瘦铁加以润饰,并亲笔署上自己的名款,别人就很难识辨了。谁知道现在买到的钱瘦铁画作,哪些是他本人画的?
5
点评花篮图,
徐邦达“荣获”一巴掌
钱瘦铁虽然好交朋友,但是那耿直的脾气,有时候真不给人面儿。
李嵩《花篮图》
他的旧藏里有南宋李嵩的《花篮图》,书画界常前往观赏,徐邦达也在其中。当时徐邦达看这张名作动不动就摇头,这也不好,那也不对,说的多了,惹得钱瘦铁发火,抡起手掌就煽了徐邦达一个耳光。
徐邦达懵了,在场的友人也傻了。
李嵩《花篮图》局部
6
祸起檀香扇,
被扣右派帽子
刚解放的那几年,上海的画家大部分生活极度困难,画卖不出去,只好靠画檀香扇为生。而钱瘦铁除了画画还会刻印,倒是不用去画檀香扇。
等到1956年6月,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在北京、上海两地成立中国画院,钱瘦铁被聘为画师。整风鸣放会上,性情率直的钱瘦铁就鸣放出许多为画家鸣不平的言论,而且指明像陆俨少这样的画家画檀香扇是糟蹋人才。
积压已久的不平一吐为快,钱瘦铁心中很是畅快。但是就因为这言论,不久之后,他就被划为右派,其中主要理由就是为画家画檀香扇鸣不平。当时,上海还有几位画家因檀香扇事也被划为右派,在上海的美术史上,称之为“檀香扇事件”。
1961年,钱瘦铁的右派帽子被摘去以后,又活跃在上海、北京艺术圈内,作画、刻印、讲学。然而,这样的畅快并没有持续多久,右派事件后“文革”风起,钱瘦铁与文人间的交流却成了罪状,他们在受迫害时,以不同方式,使各自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照片中人:钱瘦铁、吴臧堪、吴昌硕、步伊(瘦铁妻韩秀)
钱瘦铁,
在近代印人里,
是极具传奇色彩的一人:
从一个学徒到初有名气仅用了7年时间;
在清末民国初长幼有序、
等级森严的氛围中,
他能以后辈的身份
与乃师缶庐(苦铁)、
老辈王大炘(冰铁)
并称为“江南三铁”;
在异国他乡,
维护同袍,敢于他国政府叫板,
一介文士显示的是民族魂、英雄胆;
于印艺中年变法,
由缶翁入而自秦汉唐宋出,
别开生面,自运机杼;
褒者谓其髙古绝伦,
贬者谓其不谙印艺,
是近世最具争议的一位印人。
百卉迎春露一斑,
此君偏许傲清寒。
时人欲识君来处,
冰雪精神玉肺肝。
此诗真是钱瘦铁一生
做人治印之
精神品质的最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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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名艺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