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下旬的一天,一组照片的出现,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照片中,一位穿着长长风衣的流浪汉,像模特一样表情冷峻地走在宁波街头。
他虽然穿着破破烂烂,但是眼神十分地犀利,给人一种看透了社会万物的感觉。
流浪汉那“惊世骇俗”的形象,迅速吸引来大量网友的围观。人们给他起了一个形象的外号“犀利哥”,被网友们誉为“极品乞丐”“乞丐王子”。
数日之内,这组照片便被众多媒体和网站转载,甚至被网友改成了在T台走秀的酷模形象。
就在全民热议“犀利哥”时,只有“犀利哥”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流浪。
不久之后,大量的陌生人去寻找“犀利哥”,也有人给他递食品、零钱,但也有人嬉皮笑脸地蹲在他身边,摆出各种古怪的造型合影。
这些人之中,有人是真心实意想帮他,有人则是想借“犀利哥”的走红蹭流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一次被媒体围堵拍照时,“犀利哥”突然浑身哆嗦地说了一句“我害怕”。
那么,“犀利哥”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时隔12年,他是否还在流浪?如今现状又如何?
1976 年10月10日,“犀利哥”出生于江西省上饶市鄱阳县,本名程国荣。
截至“犀利哥”走红网络之际,他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一个弟弟以及两个10来岁的孩子。
跟大多数的农村孩子们一样,程国荣的家庭条件十分拮据,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童年时代,程国荣常常跟同村的小伙伴一起上山放牛。但是在其他人嬉闹追赶之际,程国荣却显得很不合群。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远方的草地上,不说话也不活动。眼睛会时不时地瞄一眼正在吃草的老牛。
在农村里面,没有人会关注一个孩子为什么沉默寡言,只要他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就好了。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程国荣辍学了,一是因为家里拿不出学费,二是因为程国荣自己不爱学习。
在小学期间,程国荣的成绩总是排在末尾,不善言语、不爱活动的他,也没有朋友。
辍学以后,才刚刚10岁出头的程国荣,承包了家里所有的砍柴和放牛任务。
数年的时间里,在田间地头,常常能看到他瘦弱的背影,要么背着一捆比他还高的柴禾,要么牵着一头健硕的老牛。哪怕是刮风下雨,也一如既往。
对于程国荣来说,可能学校的生活,还不如他打柴放牛来的自在吧!
在弟弟程国圣的印象中,哥哥的脾气特别好,唯一的一次发火,是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
那一年春节,父亲把一件旧衣服当成新年礼物送给程国荣。
程国圣回忆:“哥哥当时是哭着跑开了,他无法接受自己最期待的新年礼物,居然是一件别人穿过的衣服。”
程国荣和弟弟程国圣
这只是这么多年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从此以后,程国荣再也没有要求过什么,弟弟也再也没有见他哭过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放牛打柴到耕田种地,随着日升日落,程国荣也长大成人了。
1998年,程父东拼西凑地借了两万块钱,托人在邻村给程国荣说了一门亲事。
不久之后,23岁的胡清娇,成了程国荣的妻子,她比丈夫要大一岁。
胡清娇同样是一位农村姑娘,她的性格也十分内向,和沉默寡言的丈夫程国荣有得一拼。
婚后,两个人虽然话不多,但是感情还是很好的。不管是去地里,还是去山上,都会结伴而行。
“犀利哥”程国荣一家人
两年后,妻子胡清娇给程国荣生了两个儿子,一度让这个家庭充满了欢声笑语。
其他的村民,也十分羡慕程国荣一家,毕竟在农村,人丁兴旺就代表着未来能兴家发达。
但是在欢乐的背后,程国荣却发愁了,因为两个孩子要抚养,妻子失去了劳动的时间,育儿的开销,对于这个在泥土里找食吃的家庭,不亚于是雪上加霜。
程国荣变得更加沉默了,他每天拼命地干活,有时候连午饭都不肯吃,但是流尽了汗水,家里却依然是一贫如洗。
每年的春节,当看到那些出门在外打工,过年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年轻人,程国荣就躲在房里,不愿意出来。
没有人会去找他,因为从小到大,这些人之中也没有他的朋友。
看到同龄人的现状,程国荣内心五味杂陈,因为他自己的身上,常常连买一包烟的钱都没有。
“犀利哥”程国荣
分田到户的时候,程家因为人口多,足足分到了七亩耕地,一年大概能产出四五千斤粮食。
但是也不是年年如此,种田种地也要看天,每逢干旱少雨,这些粮食只够家人吃喝,连来年的种子肥料都买不起。
遇到丰年,除了口粮以外,余粮能卖个两千来块钱。这些钱是一家人的开支,其中还包括买种子、农药、肥料的钱。
弟弟还小,嗷嗷待哺的两个儿子,渐渐年老的双亲,难为无米之炊的妻子,这些都在逼迫着程国荣去改变,而且这种改变刻不容缓。
2000年春,已经入不敷出的家庭,迫使程国荣踏上了打工之路,这个时候他的第二个儿子,才刚刚出生不到半年。
程国荣选择了去浙江宁波,因为早在1997年,他曾去过一次那里,对于其他城市来说,这个地方要稍微减轻一点他内心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临出门之际,程国荣难得地说了一番话,他告诉自己的妻子:“你别担心,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往家里寄钱的。”
在村里外出的务工青年中,大多数都是和程国荣一样的同龄人,他们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只有初中或者小学文化。
但是他们有朋友带着,可以进入工厂打工,在学到一门手艺以后,甚至可以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但是从小沉默寡言的程国荣没有朋友,他只能靠自己解决找工作的问题。
小学尚未毕业的文化程度,让程国荣除了一把子力气,拿不出任何东西来和这座城市作交换。
程国荣一路走,饿了就吃从家里带来的窝窝头,渴了就喝一口公共场合的自来水。
孤身一人,背着一个崭新的麻袋,里面装着他的被褥和衣服,程国荣成了千千万万打工人之中的一个。
所幸几天以后,程国荣问到一家建筑工地缺小工,管中午一餐饭,每天能有十几块钱的工资,他留了下来。
拉着上百斤重的灰浆,在泥泞坑洼的工地上往返运输。程国荣顾不上爱惜自己的衣服鞋子,当下能吃饱肚子,才是最大的问题。
离家的两年多里,程国荣每隔两三个月就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但总是报喜不报忧。
据程国荣的姐姐程国珍说:“他在工地上干活很辛苦,但是挣不到什么钱。”
而对于妻子,程国荣还在勉强支撑着自己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他曾经有一次告诉妻子:“我要努力挣钱,以后做一个大老板,让你过上好日子。”
但是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程国荣都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也没有再回过一趟老家。
两年后,程国荣和家里人失联了,连续两三个月没有电话打回来,家里人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程父程母和妻子胡清娇,开始拜托在宁波打工的老乡,帮忙打听程国荣的下落,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无奈之下,程母和胡清娇,多次借钱到宁波打听,但是程国荣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们走遍了宁波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程国荣的下落,家里反而落下了不少的外债。
2010年2月21日,在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个名为《秒杀宇内究极华丽第一极品路人帅哥! 帅到刺瞎你的眼睛!求亲们人肉详细资料》的帖子。
贴子中的“犀利哥”,因其给人放荡不羁、不伦不类的感觉,以及那原始版的“混搭”潮流,让人们眼前一亮,被网友开始追捧。
有网友评价:“ 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碴子,那帅到无敌的梵风衣,还有那杂乱的头发,迅速秒杀了观众”。
“犀利哥”正是程国荣,在他一夜爆红的时候,程家却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悲剧。
三个多月以前,程国荣的父亲和妻子胡清娇,在去往田里收割水稻时,在村口被一辆轿车撞到,双双丧命。
就在程家人沉溺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之际,一位邻居匆匆找到了他们:“程国荣可能被找到了”。
这位邻居的儿子在宁波读书,在网上看到“犀利哥”的照片时,感觉十分眼熟,渐渐地和印象中的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弟弟程国圣冲向了镇上的网吧,输入“犀利哥”三个字后,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哥哥。”
程国圣看着照片中的哥哥,他的双眼嚼满了泪水:“我不敢置信,很激动、很开心,也无比的心疼。”
很快,宁波市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开始四处寻找程国荣的下落,但是在他平时出没的地方,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有见到人。
那天深夜,宁波下起了小雨,寒风裹挟着冷雨绵绵不绝,夜间的室外温度只有两三摄氏度。
3月4日清晨,在一位热心市民的帮助下,他带着程国荣走进了宁波市救助站。
而心急如焚的程母和弟弟程国圣,当晚乘坐长途汽车,到达了宁波救助站,但是没有第一时间见到程国荣。
“犀利哥”程国荣和家人合影
此时的程国荣,已经被工作人员送到了当地的精神病医院,打算对他的身体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检查。
第二天得中午,程国荣被带回了救助站,因为医生说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乍一看到失踪多年的程国荣,程母泪如雨下,弟弟程国圣也是掩面而泣。
面对母亲和弟弟,已经失去了社会交际能力的程国荣,显得有一些别扭,他开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眼中明显也有泪水流下。
第二天,在弟弟的帮助下,程国荣回家了,回到了那个早已物是人非的老家,妻子和父亲却已不在。
在社会上流浪多年,自我封闭内心的程国荣,已经彻底丧失了社会交际能力。想让他适应新的生活,将会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
因为程国荣拒绝去理发店,程国圣只能自己给他理了发,刮了胡子,换上了他以前穿的衣服。
回归家庭的程国荣,身上没有了“犀利”的气质。程母细心地给儿子戴上了一顶帽子,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头上的伤疤。
“犀利哥”程国荣回家
从小未见过爸爸的两个儿子,面对程国荣的时候很害羞,他们不知道如何和父亲相处。
也许是继承了父母的基因,程国荣的两个儿子都不太爱说话。即便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是低着头不愿意看人。
程国荣回家几天后,当地县、乡政府的领导,上门了解了他们家的情况,并且带来了社会各界捐助的三万元捐款。
在了解到程家的现状以后,当地政府给程国荣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办理了最低生活保障。
不仅如此,乡政府在程国荣康复期间,会在附近的工业园,给他安排一个简单的工作。
“犀利哥”程国荣
“在回归社会之后,他还得要自食其力,这才是长久之计。”乡政府的工作人员表示。
在回家后的两年里,程国荣在家人的帮助下,慢慢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由于程国荣“犀利哥”的名声在外,不少企业都来请他代言,还有导演邀请他去拍电影。
不久之后,他被邀请到一个农庄进行时装走秀表演,“犀利哥”戴上了黑色礼帽、架着红色墨镜,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太好。
再之后,“犀利哥”在《变身男女》中,本色出演了一位乞丐。
再后来,一个男装品牌为了借助“犀利哥”的名气,制造了一则假消息:《“犀利哥”现身上海密会“犀利嫂”》。
这些工作,虽然让程国荣收获了一些金钱,也改善了家里的生活条件,但是也给他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程国荣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不得已之下,只能住进了精神病院。
如今12年过去了,有媒体记者专门去了程国荣的老家,但是采访到的真相却让所有人唏嘘不已:
程国荣的病情得到控制以后,他被接回了家里,但是从此以后,他变得几乎不说话了。
而日常的时候,程国荣又开始在家乡的周边流浪,和当年不同的是,他不用在垃圾桶里翻烟头了。
每天,家人都会给他准备4盒比较便宜的烟,让他装在口袋里。
对于网络和程家人来说,昔日程国荣“犀利哥”的身份,已经是昨日黄花,彻底凉凉了。
如今,程国荣的老母亲已经年迈,孩子也逐渐长大。
他的弟弟程国圣为了生计,不得不外出打工挣钱,只留下了弟妹一人在家照顾全家老小。
“犀利哥”程国荣虽然人生悲苦,但他同时也是幸运的。
最起码他在阴差阳错之中,靠着网络的力量找到了亲人,结束了流浪的生活。要不然能否活到现在,仍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在全国这么大的地方,像程国荣这样的流浪者肯定还有,希望相关部门和社会爱心人士,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一帮这些他们。
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丢掉乐于助人的品质。佛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德行善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