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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贤江
“唱片店”三个字,对于中国内地的音乐消费者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在中国内地,音乐零售市场上的主体长久以来是“音像店”,而非唱片店,熟悉则是因为,近年来,在“音像店”纷纷关门的同时,个别“唱片店”反而存活了下来,而且成为乐迷们的“精神家园”。
中国内地到底还有多少“唱片店”?幸存者们靠什么活着?市场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带着这些问题,我通过做网站的方式,进行了一些观察。
网站叫做“中国内地唱片店地图”,基于百度地图的SDK,对唱片店进行地址定位。网站只是用于个人研究用,无任何商业用途。
仅供个人研究用
目前为止,网站定位到的唱片店一共154家,其中包括一些卖唱片的酒吧、书店、复古杂货店等。从已经定位到的唱片店看,实体唱片市场严重萎缩,有些省会城市已定位不到音像店和唱片店。但是,音乐的实体经济也有一些新气象,“唱片店”仍有生存空间。
因为资料有限,本文的数据并不能说明市场全貌,更多的小店仍然有待挖掘。本文只是就已经定位到的店铺,提出一些个人的思考。
本文开头提到,“唱片店”的说法,在中国并不太普及,大众更熟悉的叫法是“音像店”。而在通过百度地图等手段查找店铺的过程中,我明显感受到音像店的消亡。在百度地图搜到的很多音像店大都已经停业(或者无法确认是否还营业)。
从地理分布看,中国内地的唱片店较集中于北京、华东(上海、江浙)和广东
中国到底曾有过多少音像店?我们可以从一些媒体发布过的地方数据管中窥豹:
《文汇报》报道,2004年,上海有2300家音像店,《文艺生活周刊》报道,2005年,北京有3000家左右音像店,《姑苏晚报》报道,2006年,常熟有超过200家音像店。
比较而言,在做网站的过程中,我搜集到的北京唱片店有16家,上海有10家,常熟未知。而在百度地图上搜索音像店,北京有40余家,上海有20余家。但大都无法确认是否还营业或者还卖唱片。常熟有4家,有两家大门紧锁,一家变成了动漫店,另一家似乎已经变成了渔具店。
另外,我把所有省会城市都扫了一遍,有一些省城,比如南宁、西宁和贵阳等,单从网上的信息无法确定是否还有仍在正常营业的音像店。(不代表没有,欢迎留言提供线索)
实体音像市场的凋零,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音乐实体经济的彻底消亡。“音像店”没落的同时,一些老牌“唱片店”反而存活下来了。比如北京的“福声唱片”和“酷乐唱片”,苏州的“双联音像”、桂林的“我来音乐酷”,这都是存活了20年左右的老店。
图片来源网络
粗略的统计了一下,154家唱片店里,有40%的店可以确认有卖黑胶。(实际比例应该会更高,因为有一些店铺无法到场确认,仅从网上能查到的极少信息无法判断)
其中,以“黑胶”为名的店铺有15家,一些相对比较年轻的店铺,基本上都以黑胶作为主营产品。
尽管黑胶唱片和唱机在中国从未普及过,但随着国外市场的“黑胶复兴”,“黑胶”也成为乐迷的新宠。
一种观点认为,实体唱片正在“藏品化”,消费者购买实体唱片,更多是为了收藏,平时听歌仍然主要用流媒体。相比CD,黑胶唱片更有收藏价值,较受有实体唱片情结的大龄听众青睐。加上近年来国内外艺人(尤其是一些国外当红艺人)越来越重视黑胶产品,年轻一代的听众也开始对黑胶感兴趣。
另外, “黑胶”本身所具有的文化沉淀,让店铺更容易围绕“黑胶”建构出一种“文化生活方式”的氛围,从而完成盈利模式的拓展,可能也是很多店铺选择卖黑胶的原因。比如黑胶+古着、黑胶+威士忌、黑胶+咖啡,都是比较常见的搭配。
“黑胶文化”既包括唱片,也包括唱机,二者结合也催生出一些新的经营概念。比如,上海的“浣熊bu是唱片店”,是一个我比较感兴趣的例子。
图片来自豆瓣“浣熊唱片”
以下文字摘自“浣熊bu是唱片店”的豆瓣:
“浣熊bu是唱片店”效仿4S店的理念,策划了一套适用于唱片用户群体的4R服务理念,
包括:
在网站收录的唱片店里,29%的店铺属于跨界经营。卖唱片的酒吧、咖啡馆、书店、服装店、复古杂货店以及围绕音乐建构的综合性的文化空间。
赋格:一家融合了唱片和威士忌的酒吧,有美酒、有唱片、有演出,店开在北京和成都(图片来源见水印)
在做网站的时候,我也曾经纠结过,卖唱片的酒吧到底还算不算“唱片店”,该不该收录,但我最终选择收录的原因有两点:
相比国外,尤其是与实体消费较发达的日本,实体唱片消费在中国的生存空间更小,卖唱片或许需要更多元化的思路——在全面数字化的时代,怎么卖实体唱片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人在卖实体唱片。
对于经营者来说,“怎么卖唱片”是必须考虑的问题。从很多店铺的介绍看,“唱片店”在中国,不仅仅是淘碟的地方,更是重要的文化交流空间,而如何充分利用现有的空间,看得出,年轻一代的经营者们,有自己的思考。
比如长沙新开的唱片店“佛里灯”,除了主营黑胶唱片,还举办小型演出、展览、分享会等等。
佛里灯(长沙,图片来源见水印)
实际上,办展览、分享会和演出是很多新唱片店的选择。无论是否靠卖唱片盈利,“唱片”都已经不再是过去那种大批量买卖的消费品,而变成一个“媒介”,一个能把具有相同趣味的人群聚集起来的媒介。
在这方面,东莞的巫工作室也是一个有趣的例子。“巫”是一个唱片店,也是一个音频硬件设计工作室,在定位唱片店的过程中,很多地址都是从“巫”的网站上的上找到的。
“巫”的网站上有一个栏目叫“声音图书馆”,我不太清楚跟公众号“Soundlibary声音图书馆”有没有关系,但内容似乎是一样的。“Soundlibary声音图书馆”公号的内容非常丰富,很用心的在传播音乐相关的新闻、文化和知识,看起来宛如一本音乐杂志——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新的媒介生态。
“音像店”从名字就可以看出,面向的是大众市场,随着,音乐的大众消费趋于互联网化, “音像店”的消亡在所难免。但另一方面,“唱片店”尽管受众较小,但因为受众群明确,受众趣味共性高,可以更针对性的进行运营,在控制好成本的情况下,通过尽可能多的积累忠实顾客存活下去。
随着买唱片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唱片店更像是音乐生活的“样板间”。唱片店的个性,具象化了买唱片这种音乐生活方式,并吸引着一些外围人群。
比如武汉的“黑胶星球”,因为个性化的设计成为网友们打卡的网红店。哪怕很多人只是去打卡,但通过他们在社交网络上的自发宣传,也有助于音乐生活方式的传播。
武汉“黑胶星球”一角(图片来源见水印)
不同的唱片店有不同的生存之道,据我所知,有一些唱片店是靠高溢价存活。这无可厚非,但对于更多的唱片店来说,如何利用好“唱片”这个媒介来聚合受众,建立一个稳定的顾客群体,或许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近年来,音乐产业开始回暖,音乐消费逐渐复苏,尽管互联网消费是大势所趋,但实体唱片仍然会继续存在,一些年轻艺人,也把精美的实体唱片视为一种重要的产品,这对于“唱片店”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只有在新唱片源源不断供应的情况,唱片店才有机会活得更好。
只不过大规模的唱片零售不会再出现,“唱片店”的经营会趋向于小而美——控制好成本,做品牌、建立好口碑,从而积累高粘性顾客群。
像“福声唱片”或“独音唱片”这种存活了10年以上的老唱片店,生存之道大概正是如此。
实际上,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好做的事业,做任何事业都需要热情和耐心,需要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我看到“独音唱片”店主郭诚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明白了,人做一个事业,要付出、要坚持。当你坚持到两三年时,发现什么都没有,是因为付出还没到时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