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谷声”广播电台发展状况为中心的考察（1945-1949）
朱 叶（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 四川成都 611731）
摘要：重庆的广播事业发端于抗战爆发前，战时重庆的民营广播事业开始萌芽，在抗战结束之后得到了一些发展。谷声电台作为重庆影响力最大、播出时间最长的电台，其生存和发展状况代表了重庆民营电台的发展方向。谷声电台不仅在电台节目的播出和编排上富有新意，在重庆获得听众的广泛欢迎，电台对中共地下工作的支持，也赋予了电台独特的历史地位。
重庆的民营广播事业从抗战时期开始萌芽，抗战结束后得到了一些发展，涌现了如陪都、谷声、万国这样比较大的民营广播电台。然而，由于政治环境和经济环境的恶化，这些民营电台的生存和发展都非常艰难。其中，谷声电台由于创办人王小谷的个人行为，在抗战结束后扮演了更多的角色，拥有更加独立的历史地位。
重庆民营广播电台的建立和发展状况
重庆民营广播事业发源于1932年位于重庆通远门外纯阳洞的第一个私营广播电台，至1949年的17年间，重庆先后建立了多座民营广播电台。这些民营广播电台基本都集中在城区，主要是使用中波进行广播，电台功率都比较小，开办时间也不长。
重庆第一家民营广播电台成立于1932年，地点在重庆通远门纯阳洞外，电台建在两间平房里面，发射功率仅仅为500瓦，频率1000千赫，广播时间为晚上，主要是播放唱片音乐如川戏等，这也是重庆的第一家广播电台。[①]
1934年，重庆华记五金行开办了华蜀（华记行）广播电台，电台输出功率仅5瓦。行功电业社开办了行功广播电台，电台输出功率为10瓦，这两个电台均设于商家店内。1934年，重庆复亚无线电公司开办重庆复亚广播电台，电台输出功率为5瓦。以上这些电台均是设置在各家商店内播出商业广告的商业广播电台，开办后不久就因为没有执照等原因而被当局撤销。[②]
1946年，重庆市求精中学校向南京交通部和重庆电信局申请设立求精中学中正电台，申请通过后电台在蒋介石生日当日开播。电台主要用于“普及电化教育，播送本市法令、党务教育、新闻广播、学术讲演，纪念日讲词和各种政令”。为了扩大影响，电台“也欢迎各单位来洽”，联系电台播出各类稿件等事宜。[③]
1947年4月5日（正式注册登记时间），王小谷向国民政府交通部申请并登记创办重庆谷声广播电台，电台前身为重庆谷声无线电公司，发射功率100瓦，频率1340千周（后来扩大到1000瓦），呼号XLDA。王小谷从沿海地区采购进口的无线电器材并把器材运回重庆,亲自组装为电台发射机。谷声电台每日播音10个小时以上，节目以商业广告为主，还播出京剧、川戏、无线电问答等节目。谷声电台从1947年开办直至1951年被人民政府接收，期间一直坚持播音。电台被接收后，谷声电台的员工均被纳入西南人民广播电台继续工作。[④]
（谷声电台执照）
1947年10月10日，重庆互利兴袜衫厂老板张银州创办了陪都广播电台。电台频率1100千周，功率300瓦，呼号BEF-33，每天播音时间为8到9个小时。陪都广播电台的节目除了以广告为主，另设有新闻、评论、歌曲、曲艺、川剧院、京剧等栏目。同时，陪都广播电台也定期转播国民党政府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和“美国之音”的华语节目。重庆解放之后到电台被人民政府接收之前，陪都广播电台一直坚持转播西南、重庆人民广播电台节目，另外播送广告和少量的自办节目。[⑤]
1948年，李作黎创办重庆万国广播电台，电台前身为重庆万国无线电有限公司，功率300瓦，后增加到700瓦，频率910千周，每天播音10个小时以上。万国电台设有广告、新闻、评论、歌曲、曲艺、川戏、京剧等节目。重庆解放后到1952年电台被撤销之间，电台转播西南、重庆人民广播电台节目，同时也播送广告和少量的自办节目。[⑥]
国民政府在举办宣传周、开展广播宣传和开办市民广播期间，均会让陪都、万国、谷声电台参与进来。这三家民营电台不仅转播官办广播电台的相关广播节目，也接待各级要人到电台进行播讲。1948年扩大宣传周期间，包括市长、参议会议长、自卫总队队长、警察局长、教育局局长、新闻处处长在内的政府要人均分别到这三家电台进行播讲。[⑦]
谷声、陪都、万国三家民营电台均系规模较大、播出较正规的民营电台，一直坚持播音到重庆解放，才由新建的西南人民广播电台接管。然而，民营电台的收入来源主要是广告收入，抗战后重庆政治经济环境日益恶化，法币贬值，物价飞涨，老百姓的生活困苦，普通商家生存尚且困难，民营电台的广告收入自然也就比较有限了。资金困难加上国民党当局的严格管制，重庆民营广播电台始终无法获得更大的发展机会，只能一直处于比较艰难的发展状况之中。这其中，谷声电台作为重庆播出时间最长、发展状况最好、听众影响力最大的电台，在重庆市民生活、娱乐生活和中共地下党工作中，均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名噪一时的谷声电台
谷声广播电台由谷声无线电社的老板王小谷于1947年正式注册，电台开始营业时间是在1943年之前，抗战胜利后政府才开始规范化管理，是民国时期重庆影响最大覆盖范围也最广的民营电台，前身为1936年王小谷创办的谷声无线电社。王小谷是重庆地区极有名望的无线电技师，从小爱好无线电技术，1936年创办谷声无线电学社，后将学社扩大为股份公司。1947年公司开始兼营商业电台，对外广播名称为“谷声广播电台”。定名为谷声，一方面是想表达声音的含义，另一方面是强调信誉和声誉。谷声电台的初始创办地点位于米亭子一带，抗战胜利后转到重庆纸烟市场大楼三楼。电台的设备为王小谷亲自去沿海地区如广州等地采购的美制器材，耗资达上万银元。设备运回重庆后，王小谷亲自动手组装。电台成立后，功率1000瓦，呼号XLDA，每天播音10小时以上，早中晚分别播出。[⑧]
（谷声广播电台前生--谷声无线电股份有限公司）
在当时重庆的政治环境中，申请创办民营电台是颇不容易的。一方面是执照的申请和审核比较困难，必须使用一定的金钱疏通关系，方能申请到执照[⑨]。另外一方面重庆电力供应不足也是一个大问题，经营者必须自备有发电设备，否则播音就无法得到保障。然而，发电设备需要使用燃油，在当时的重庆燃油属于紧缺物资，获取不易，因此也成为电台经营过程中的一大障碍。由于无线电器材购买渠道不多，相关器材也常常出现短缺，除了到沿海采购以外，王小谷还自己仿制了一些零件。电台经营的经费亦是一个问题，当时物价既高，法币又贬值严重，买东西常常需支付银元。无线电器材价格高昂，一副耳机便需2到3个银元。那个年代无线电技术人才是稀缺资源，王小谷靠自己的学习摸索，在这样困难的环境中，通过王小谷的多方努力，谷声电台终于逐渐走上了正轨。[⑩]
(谷声广播电台发射机，主要是自己组装，后西南人民广播电台期间也使用该发射台)
随着陪都和万国电台的创办，民营电台之间也有一定竞争。但是由于谷声电台的规模最大，信誉最好，因此一直都是重庆地区影响最大的民营电台。电台的员工二十多人，主要为王小谷的家人及亲戚朋友。播音员是王小谷的妹妹和妻子，舅舅则参与搞技术和带徒弟。家庭为主的人员构成不仅便于电台的经营和管理，也可以节省不少开支。[11]
电台的收入来源主要是播出商业广告和播送金融市场行情，另外通过播放川戏、京剧和歌曲唱片来吸引听众，扩大电台知名度。由于谷声电台的覆盖范围广，电台信誉较好，许多商家均愿意到谷声电台播送商业广告。谷声电台的收入日益增加，不仅添设了录音机，还补充了一些播音器材。
（王小谷妻子，1949以后做过一段时间播音员）
随着国内局势的变化，国民政府颁布的无线电台设置规则中规定：“广播电台教育和公益演讲、新闻报告时间不能少于全日播音时间十分之四”。[12]因此谷声电台每天均会播送国民党中央通讯社稿件和重庆各大报纸所载消息。此外，电台自办有《重庆掌故》，邀请一些评书艺人每天来电台播讲重庆掌故以提高收听率，扩大电台影响。电台还开办了《听众点播》、《无线电常识问答》等节目，听众可以免费点播节目，与电台进行互动，以此提升听众的收听兴趣。此外，电台备有两台钢丝录音机，录制各个影院上演的剧目后在电台播出，民众无需到影院便可收听剧目。点歌、播放录制的曲目，在当时可算是“新事物”。故而引起了听众的极大兴趣。听众来信如雪片一般，电台节目的影响力一时间广为人知，成为重庆市民津津乐道的话题节目。此外，电台还定时转播“美国之音”的华语节目，并与美国的业余电台实现通话。国乐社也常常到电台进行播音演出，如当时有名的白雪国乐社，蟠涛国乐社等。这些国乐社不仅在谷声电台，也在万国、陪都和国际广播电台进行演出。[13]每逢重大节日或重要的广播宣传时，谷声电台均会参与政府的宣传工作。如每周一的市民广播，谷声、万国、陪都三家民营电台也“代为播送”。[14]
（民国时期谷声、万国、陪都广播电台出的广播歌剧选）
谷声电台与中共地下工作
国民党当局在重庆实施的文化管制政策和重庆政治环境的日益恶化，使得许多文艺作品无法进行正常演出，1947年，刚刚组建起来的“西南剧艺社”面临巨大挑战，国民党当局认为“西南剧社”不仅演左派戏，还深入兵工厂演专场，到九龙坡“女师学院”为大学生排演《裙带风》，这些剧目有为“匪”张目，动摇戡乱之嫌疑，决定严查西南剧社。在这样的背景下，西南剧社到谷声广播电台播音室播出了《梁上君子》等广播剧，剧目一经播出，民众反响热烈，纷纷来信表示对谷声电台工作的支持。[15]
随着局势的变化，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开展工作越来越危险。因此，谷声电台对中共地下工作的支持便显得越来越重要。因王小谷为国民党党员，还被选为重庆无线电协会理事，负责协会的联络工作。同时，王小谷还加入刑侦队，负责对日本特务的侦查，随身配有手枪。因有这样的特殊身份，王小谷和电台才能成为中共地下工作的最佳掩护。1948年，重庆中共地下党组织小组领导人马华，便是利用谷声电台记者的身份作为掩护，从事中共地下情报工作。[16]
（国内发现最早的无线电协会会员"HAM"执照）
(参加重庆地区业余无线电八届年会的重庆HAM)
谷声广播电台对中共地下工作最大的支持主要体现在王小谷对成善谋[17]工作的支持和保护上。成善谋系中共重庆市委电台特支宣传委员，负责抄收新华社电讯稿件并交《挺进报》刊印，同时还主编《科学与生活》杂志。成善谋以“雷电华电器修理行”和“建中机电厂”经理的身份为掩护，进行共产党的宣传工作并筹集中共地下组织的活动经费。成善谋本身不懂无线技术，王小谷不仅帮助他筹集经费，掩护身份，还曾为《挺进报》修理机器，向延安寄送一些中共急需的无线电原材料如电子管等。成善谋两次被捕后，都是王小谷将其保释出狱。1948年成善谋第三次被捕后，由于国民党特务组织的百般阻扰，王小谷未能将其保释成功，成善谋不幸牺牲于1949年10月。[18]
(成善谋烈士)
谷声广播电台于1949年重庆解放后继续播音，除了转播西南人民广播电台、重庆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之外，也播送广告和一些自办节目。1951年，谷声电台被人民政府赎买，王小谷包括谷声电台的其余工作人员均进入西南人民广播电台工作。[19]
谷声电台虽然只是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民营商业电台，其开办的主要目的是以迎合听众需求为主。电台在节目编排上的创新也体现了战时“下江人”文化对重庆城市文化的影响。虽然国民政府试图将谷声电台纳入国民政府的宣传体系之中，并成为国民政府进行统一宣传时期的话语工具。然而，在当时重庆的特殊环境里面，王小谷的多重身份和复杂背景，以及电台对中共地下工作的支持，又赋予了谷声电台更多的角色和更为独立的历史地位。
（解放后的谷声广播电台营业证）
作者简介：朱叶（1983-）女，重庆人，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近现代史博士学位，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
更多详情可收看王小谷长子自传体小说《父亲》
本文经授权转载，感谢BG7KPG提供的内容。来源：谷声嘉悦
关注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