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附膻逐腥案中有案的事件,所牵涉的黑白背景脉络宽幅震荡,上海滩历史上所罕见。
来龙去脉,长话简说。
佩洛西窜访台湾时,愤怒的白狼直接来到她入住的酒店,表达抗议。
竹联帮大佬白狼张安乐,闻名于一起影响了台湾历史进程的暗杀事件。
1984年10月16日,在美国旧金山的一个社区车库前,华人作家刘宜良身中三枪,当场毙命;两名杀手迅速逃离现场。
暗杀事件震惊华人圈。1967年刘宜良以《台湾日报》特派员身份派驻美国,以江南为笔名写作《蒋经国传》,并打算写作《吴国桢传》;其中《蒋经国传》牵涉蒋家政权内部派系斗争,被国民党当局认为有揭蒋家隐私之嫌。
据传闻,1984年7月,国民党情报局长汪希苓接触竹联帮帮主陈启礼,布置暗杀计划。接受任务后,陈启礼带队赴美,选派“鬼见愁”吴敦、竹联帮忠堂堂主董桂森及从美国回台向陈汇报帮派事务的“黄鸟”陈志一。
陈一行抵美后,找到华人帮派协胜堂骨干刘长生,刘负责搞来了枪支。吴、董以晨跑或骑脚踏车闲逛的方式,踩点江南寓所,最后直接潜入刘家车库,将其杀害。
刘长生原籍山东,长于眷村,与光头林峰是发小,后被台当局派驻美国防台独;有个表弟王信一,江湖又名王信,做他帮手。
案发后,汪希苓卸磨杀驴,台湾警方发动“一清专案”,抓获陈启礼等一百多名帮派分子;但陈早留条好后路,将汪的暗杀派遣录了音,以作自保的筹码。
录音带由好弟兄白狼张安乐保管。彼时,出身书香门第的张在美国攻读硕士。
1985年,在美国CBS电视台《六十分钟》节目上,白狼接受了专访,爆料杀害江南的幕后黑手疑是蒋经国的二儿子蒋孝武。
彼时,民进党势力已然抬头;蒋家当年带来200万外省人,人心渐渐离析。如今,拟定为继承“大位”的次子蒋孝武,又被指是凶案主谋。
迫于美方压力,1986年3月,蒋孝武“谪放”至新加坡,担任商务副代表,在蒋经国任内,都再未回台当局“中央”部门;蒋经国去世后,蒋家政权步步分崩离析,直至去年底蒋介石的曾孙蒋万安当选台北市长。
江南案后,黄鸟陈志一因参与贩毒,遭FBI调查,刘长生受牵连,潜回台湾,局促难展,又来到大陆,筹办台湾华侨银行北京办事处,每月有3万人民币的工资。
话分两头。大陆方面,1992年后各地鼓励房地产开发,上海也不例外。1993年1月,经上海市外国投资工作委员会审批同意,深圳发展银行独资的深圳元盛公司,与深发展在香港注册的元盛国际公司,拿下徐泾1500亩土地,并成立上海银涛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投资总额4,500万美金。
因彼时大陆房地产刚起步,银涛公司经内部讨论,准备拿出部分土地开发高尔夫球场,以此带动别墅销售。
这个球场,就是银涛高尔夫球场。
目前在上海中心城区,18洞国际标准的高尔夫球场,只有汤臣和银涛。
1998年,刚就任的朱总理提出,银行不能直接开发房地产。当时,银涛的建设已经到了尾期,时任深发展董事长的周林即来沪寻求买家接盘。
1993年,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会长汪道涵和台湾海峡交流基金会董事长辜振甫在新加坡举行会谈。期间因工作关系,汪认识了统战部负责台湾事务的官员许少莹,许此后下海,来到上海寻找项目。
在汪的牵头介绍下,周林与许少莹一拍即合。
许,个头偏矮,面色红润,素来严肃,不苟言笑。
许父做过安徽某县县长;许弟兄三人,大哥是北大老师,文革期间坐水牢,神经受刺激;二哥在中央歌舞团跳舞;许排老三。
许年少时,曾组织红卫兵到云南缅甸,找国民党残余部队打游击。
许在北京曾筹划华侨银行,由此也认识了台湾华侨银行北京办事处主任刘长生,两人经常去附近卢长庆开的夜总会商谈。卢是台湾北联帮成员,北联帮帮主是曾与胡慧中几传婚讯的唐重生,拜关公,有“不偷、不抢、不吸毒”的帮规。
三人投契,刘、卢共推许为带头大哥。
华侨银行项目流产后,许听算命先生指点,往南走来到上海,在汪道涵家碰到周林,接手银涛项目。
许跟刘、卢说了项目,三人准备把银涛作为下半生的事业大干一番。
2000年4月,由曾在海航航空事业租赁部任监事长的田某介绍,许出资200万,接盘了北京温榆河高尔夫球俱乐部有限公司。许持股25.2%、王汉杰15%、田某15%、张鲁光10.5%、深圳迈石国金投资基金34.3%。
2001年10月,成立香港球皇有限公司。原登记股东为许少莹持股51%(最初由资金提供方王国庆代持),刘长生25%,卢长庆24%。
2002年6月,深圳元盛公司、元盛国际公司作为出让方,与受让方球皇公司、温榆河公司共同签订股权转让合同。该合同约定深圳元盛向球皇转让其在银涛所拥有的75%股权,元盛国际向球皇转让其在银涛所拥有的20%股权,元盛国际向温榆河转让其在银涛所拥有的5%股权。转让价为34,000万元,元盛方面的债务共计20,860万元由受让方负责偿还,故受让方实际支付出让方价款为13,140万元。此后,许等人支付了第一笔转让金120万美元。
2001年7月7日,上海市商务委员会出具批复,同意上述股权转让。同年9月23日,上述股权转让在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办理了变更备案登记。
银涛原先的债务中,绝大部分是土地出让金。许找到曾担任国家体育总局首任局长的伍绍祖,之后把银涛的商业用地申请变更为文化体育用地,由此免掉了土地出让金,抵掉元盛负债。
外界一直以为银涛是台湾人开的,既对也错。卢长庆担任银涛总经理,刘长庆参与创业,但真正的大股东、主心骨和大哥是许少莹。
许在时,许刘卢关系还算融洽,时而亲密如刘关张。许还把银涛46、48号别墅分别赠予刘卢。
但在2013年11月22日,许病故后,一场攮权夺利的鏖战大戏,由此拉开帷幕。
目前银涛高尔夫占地800多亩,资产估值约29亿。
2004年,深发展把独资公司深圳元盛及香港元盛国际出让,接盘的黄某占股60%,陈某占股40%。黄、陈都是江西人,黄曾是某央媒下面一个公司的科长,后来成为资产大鳄;陈曾在江西某银行工作。
因银涛所处徐泾版块地皮大幅升值,黄、陈接盘后,即对之前元盛转让银涛之事反悔,并走司法途径讨要,此话先按下不表。
起初,许少莹等接手银涛之际,许曾向卢长庆的堂口大佬王国庆借款5000万,并将球皇的股份登记在王的名下作抵押;许偿还资金后,许收回35%的股份,另有10%的股份登记在王名下。
据说,目前台北80%的夜场是王国庆的;但一度,难调头寸之际,王欠了刘长生表弟王信一笔债务,最后以球皇10%股份抵债。
目前,这10%股份,登记在王信的前妻孔如英名下。多年来,王信凭借放贷业务,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一度,卢长庆也曾欠王信的钱,被王逼债,关系僵化。
许离世后,担任银涛总经理的卢对刘长生公事公办,屡有不敬,甚至开除了刘在银涛的职务。据卢所述,2014年10月,恼怒的刘连同银涛管理人员马骏,冒充卢的签名伪造《董事会决议》,虚构股权转让凭证,并去香港商业登记处,将许少莹持有的球皇三十五万股权变更到马骏名下。
刘、马前去香港变更球皇股份登记时,在相关过户材料上,刘聘请的律师杨树林用英文写有“该公司股份存在重大异议”的鉴定语。但在半年后,杨律师在深圳家中开煤气自杀身亡。
相关过户文件的签名,后经上海市华东政法司法鉴定中心鉴定,确系伪造。
2014年12月18日,卢长庆携许少莹之女许耀元,至香港湾仔警察署报案,报刘、马涉嫌商业欺诈,图谋遗产。
许耀元系许少莹独女,许妻在1996年年车祸身亡,许未再娶。
许耀元是唯一的继承人,理应依法继承包括其父包括上述股权在内的遗产,持有球皇有限公司35%的股权。
许弥留之际,托孤给了学佛的师父融海。融海,女,娇小而勇毅,之前一直在甘肃金昌吃斋念佛。一次,银涛员工叫融海“小师父”,遭许呵斥:“师父就是师父,什么小师父!”对融海极为尊重。
托孤之际,许对融海说:因你不在俗世,做不出不是人的事情。
2019年1月4日,香港警方对刘长生马骏诈取许少莹球皇股份事宜立案,立案编号CDISI20000376,此后刘被香港警方通缉,而马因将银涛高尔夫球卡的售卖金打入私人账户,已被上海司法机关判刑11年。
目前,待许耀元前往香港高级法院完成宣誓程序,即能拿到裁决书,并继承球皇35%股权。
此先,在伪造文件、暂时夺取球皇公司控制权后,刘长生、马骏等人还曾串通元盛方面,以球皇公司名义,助其通过诉讼途径取得银涛股权。元盛方面打给他们300百万元,并允诺若取得银涛,给予他们35%的股份。
不久,双方即生龌龊而闹翻;因原被告这300万元的勾连,并因刘长生在诉讼中的非法身份,这场诉讼也疑似虚假诉讼。
2010年12月,许少莹病后,为保护银涛免受元盛诉讼干扰,曾将球皇所持银涛95%的股权,转让给注册在文莱的全信开发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代持,并办理了工商变更登记手续。2016年,此一转让经北京高院确认为代持股权。
全信老板程宏道是台湾营造商,加入四海帮,营造台北101大楼期间,曾卷入行贿风波。
2014年10月,卢长庆所在的银涛办公楼被刘长生带人占据。刘取走了银涛公章,并聘请悦鑫体育公司管理银涛日常经营业务。
但在此时,在元盛方面却出人意料地打赢官司,组织安保公司强硬上门,逼走了悦鑫公司。
许少莹病故后,许耀元继承了8套房(尚有500万房贷);另继承持有温输河公司25.2%股权。
但正如许少莹弥留之际对融海所说,将来第一个动手的就是田某,果如其然。
田亦是温榆河股东,曾担职海航创新金融集团副董事长。
许去世后,田即声称:2012年11月7日,许向田出具一份《承诺函》,确认许少莹应向田力维支付受让温榆河公司62%股权的对价,为人民币3000万元并即日起计利息,这是一笔迄今未支付的债务。
2016年10月,田借助海航法务,以许耀元作为被告,在海南起诉。2018年,法院判决:限许耀元在继承遗产的范围内,向田偿还股权转让款3000万元及利息。
许耀元无力偿还,继承的北京8套房被司法保全,另银涛的2号球场、55号别墅和贵宾楼也被保全。期间,田某曾联通马骏等人,先后六次强行进入银涛,拿走公章和相关文件资料,并控制银行账户。
城头变幻大王旗,几番攮权夺利后,银涛的控制权出人意料地暂时落在元盛方面。
话接前头,2004年,元盛公司被深发展以6000万的价格卖给了黄某、陈某。
2005年4月20日,元盛的新主人就向贸仲上海分会递交仲裁申请,认为温榆河和球皇未支付转让合同约定的股权转让款,请求解除《股权转让合同》,并返还银涛股权。
2006年6月2日,仲裁庭进行了案件调解。首席仲裁员陈某在庭上讲到:“我知道他们(指卢长庆)是台湾人,台湾人一向不讲这个(指诚实信用),你们不是从台湾来的吗?他们那个地方的民族,我也没去过台湾,一上电视立法院里捋胳膊、挽袖子、摔板凳的,都是那么一些化外之民,所以到了咱们大陆文明礼仪之邦,这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2007年8月16日,贸仲上海分会作出裁决:解除元盛方面与温榆河、球皇签订的转让合同,并要求后者返还银涛股权。
期间,卢长庆因对仲裁员陈某的言辞不满,曾以个人名义向北京市东城区法院起诉其侵害名誉权。
2014年,就此股权转让纠纷,北京二中院作出一审判决:驳回元盛方面解除股权转让的请求;球皇、温榆河向元盛方面支付违约金1,700万元。
对此,元盛方面不服判决,继续上诉。
2016年12月22日,北京高院作出二审判决:确认双方签订的《股权转让合同》解除。
自2000年12月20日起,球皇及温榆河正式接手银涛,已经经营16年。
熟知此案的国内某知名律师认为,一般这种经济纠纷案件,二审翻案的可能性很小,最多发回重审;但元盛方面继续上诉,上演逆转,在北京高院翻了案。
元盛新主黄某与去年落马的原最高院常务副院长沈德咏是老乡,都是九江人,一条修河横贯九江,因水行修远而得名。修河流经的修水县、永修县,分别是沈与黄的家乡,同饮一河水。
扯开话题。修水县,国史有上望之称,是著名的革命老区,秋收起义第一枪在这里打响。
去年9月,在中纪委发布的通报中,指出沈“大肆干预插手司法活动,从公平正义的守护者沦为法律秩序的践踏者,纵容默许亲属、秘书利用其职务影响充当司法掮客。”前律师李庄曾经爆料:“沈德咏越权干预了不少案子,甚至直接打电话到中级法院。”
大法官作为中国司法系统最有权力的群体,同时也是一个高风险群体,各种犯罪势力都把他们作为“围猎”的对象。仅在沈担任常务副院长期间,最高院就有黄松有、奚晓明两名副院长(均为大法官)因贪腐被立案调查。
沈苦心孤诣,主要通过两条线大肆干预司法:一是以女儿沈彦为主的家人亲戚;二是以辛志宏为主的秘书及掮客。
去年5月9日,赣州市市长万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落马。在江西政界,很多人都知道万凯通过其亲戚攀附上了沈,对外号称是沈的亲戚。在担任南昌市进贤县任职期间,万凯就经常往修水县跑这层关系。
辛是沈在最高院的第一任秘书,2004年离职,2007年创办北京国宏律师事务所。多年来,该律所代理的最高院案件所涉标的超千亿元,其中涉及新华人寿保险有限公司股权纠纷的案件,据信是沈案发的导火索之一。
概况为:外商博智基金与鸿元公司签订《委托投资及托管协议》,由鸿元公司代持新华人寿的股权;后鸿元公司如同元盛一样反悔,在新华人寿增资时,直接增资入股导致纠纷,博智基金支付了7亿多元作分手费。
博智基金起诉后一审胜诉,北京高院判决鸿元向博智基金返还7.02亿元。
但案件上诉后,2014年6月5日,经最高法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撤销北京高院的判决,博智基金败诉。其间奥妙在于,鸿元公司在二审期间,新聘了国宏律师事务所、东卫律师事务所,辛志宏就是国宏所主任。
东卫律师事务所及掮客罗集中控制的深圳冠爵商业顾问公司,按诉讼标的20%收取律师费及奖励,达1亿多元。
据博智资本负责人宦国苍称,2014年1月23日,一名吴姓男子来到博智资本香港办公室约见他,称受罗集中之托,索要钱财以左右案件结果,被其断然拒绝。遭拒绝后,罗集中转向鸿元公司。罗还告诉宦,“鸿元公司为赢得最高院的二审,支付了高达3.1亿元的律师费。”
这宗新华人寿保险股权代持案件与银涛股权转让案件案情极为相似,也差不多发生于同一时期。
内种蹊跷何在,究竟是浊是清,相信纪检监察部门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银涛最后花落谁家,诚如融海所说,都已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