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80年代,某个寻常的夏日午后,天气非常炎热,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同身边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说着话,排队坐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非常多,即使开着车窗,也依然热得车内人满身是汗。
天气炎热,人就容易浮躁。车上的一个农民打扮的乘客不知做错了什么,售票员走到他面前张口就骂,言语动作都显得十分轻蔑。这位农民显得十分不知所措,站在那儿挨骂,憋得满脸通红。
正与年轻人说话的老人家看不过去,站起来好言相劝:“年轻人,不要着急,有话好好说。”
谁知,面对老人劝说,售票员非但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因为他朴素低调的打扮,对他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竟然将矛头转向老人,嫌他多管闲事,还连着那位农民一起讥讽起来。
这让老人十分生气,语气严肃地警告售票员:“你没有职业道德,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工作。”
售票员依然没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回了一句:“有本事开除我。”
售票员以为老人不过是随口说说,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人一直坐到公交车总站,带着年轻人下车后,真的去找了售票员的领导。很快,这位没有职业道德的售票员便被撤职了。此时他悔之晚矣,这才知道那位老人原来是位说话分量极重的“大人物”。
那么,这位貌不惊人,还“多管闲事”的老人究竟是谁呢?
事实上,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西安,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和事迹。西安市民都亲切地称呼他为“铁市长”。没错,这位貌不惊人,还在公交车上“多管闲事”的老人,就是在1981年被任命为西安市委副书记兼市长的张铁民。
作为市长,张铁民当然不需要每天挤公交车上下班。不过穿着低调朴素的衣服到街头微服私访,体察民生,这是张铁民上任后经常做的事。
张铁民
那天在公交车上也是,跟在张铁民身边的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就是他的秘书,张铁民带着他在西安街头走走停停,将自己见到的问题都记下来,回头再逐一找相关负责人商量。
张铁民也不光是自己亲自走上街头,还经常发动政府的领导干部,鼓励他们也多到街头走走看看。有一回在某个寒冬的早晨,张铁民在街头行走时,偶然听到几个市民抱怨坐车难的问题,他本想找到对方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能如愿。
等张铁民来到工作岗位上,拆开了几封市民来信,发现信中也在说这件事。张铁民更加坐不住了,便把政府的几位领导干部找过来,将群众反映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还说:“大家受累,从今天开始先把手头的工作都停一停,到街上去,不管是哪一路公交车,最好是人多一些的,坐上去听听群众都在说些什么,回来我们再开会讨论。”
干部们都纷纷领命而去,张铁民也没闲着,再次带着秘书走上了街头,去排队坐公交车了。
不久之后,张铁民坐公交车转了一圈回来,几位干部也都回来了,向张铁民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经历。
图|张铁民(右)坐公交
其中,副市长感慨万千。这一天的气温特别低,还刮着北边来的冷风,光是在街边站台上等车的时间里,副市长整个人就已经冻透了。他本想着上了车以后,人多了,车内空气密闭,自然就会暖和起来了。大概乘客们都是这样想的,公交车一入站,大家迫不及待地挤上了车。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车上简直跟外面一样冷。
副市长牢记着张铁民的嘱咐,在车上没有多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乘客聊天。而随着上车的乘客越来越多,副市长给老人让座后就被挤到了车位。等到公交车再次发动起来,猝不及防的冷风便吹到了副市长脸上,他这才发现原来后车窗破了个洞。在回来的路上,副市长几乎被冷风吹了一路,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张铁民听得很认真,看着副市长冻得脸色依然发白的样子,便笑着把自己的茶杯递过去,让他暖一暖,还说:“你才挨了一回冻就这样,人家群众可是天天坐车,天天挨冻。要是能帮群众解决问题,你也不是白冻这一回。”
很快,在张铁民的授意下,全市开始彻查公交车,将所有需要修缮的公交车集中处理,那个冬天不仅再也没有乘客坐上公交车之后还会挨冻,车内的乘坐环境也改善了一倍有余。
同时,张铁民根据其他干部反映的情况,将市内公交车上下班的时间也进行了调整,使得公交车行车路线更加科学有序,进而大大减少了群众乘车难的问题。
在张铁林到西安市上任之前,作为十二朝古都、全国第二大旅游城市的西安,当时竟然是全国最脏乱差的城市之一。
张铁民在来之前还有些不相信,结果来了之后,他发现由于缺少有效的治理,西安街头风一吹,垃圾就到处飞,下起雨来的路面上全是污水。而且很多人装修的时候会将建筑材料随意往街上堆砌,导致交通很容易就变得十分拥堵。
图|80年代的西安古城
要知道,西安不仅在国内很有名,作为世界四大古都之一,西安在国际社会上也很有名气,就连美国总统到中国进行访问时,都会特意赶来西安参观,在秦始皇兵马俑前合影留念。
因为需要整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打眼一看仿佛有些“老虎吃天,无从下手”的感觉。张铁民来到西安之后,很快便走到群众当中微服私访,倾听群众的诉求,很快他便为自己接下来的治理定好了方向:一个是要治人,另一个则要治城。
而他为了治理西安,采取的措施也非常简单,最先做的就是打扫卫生。不管是什么单位,不管是什么人,要治理总是要从身边的小事开始。张铁民很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他先要求大家将自己身边的环境治理好,“自扫门前雪”,不管是多小的细节都要注意到。
张铁民
与此同时,张铁民也大力鼓励市民们给他写信,将发生在身边的困难情况告诉他,不管是多小多琐碎的事都可以写,而且张铁民还保证每一封都会仔细查看。
有一回,一个署名是“红星小学学生”的来信,在信中讲述了自己身边的经历。这位小学生上学的地方有一处路段积水很深,成年人走路还好说,他们小学生根本没有办法跨过去,只能淌着污水去上学。家长们也没办法,必须走这条路段的,就每天早上将自家孩子或是背或是抱的,送到学校门口去。
这位小学生听说新来的市长愿意听大家的话,愿意为他们排忧解难,于是就写下了这封求助信,又拜托父母将信寄出来。
张铁民仔仔细细地将这封字体稚嫩的来信读完了,但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走出信中所描述的画面,仿佛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淌着污水艰难上学的情形就发生在他面前。
图|80年代西安街头
张铁民立刻叫来秘书,按照来信地址亲自赶去察看情况,发现来信属实,便着手安排相关人员修补这段街道。街道修好了,孩子们都很高兴,总算可以欢快地跑进学校了。张铁民听着工作人员汇报街道修好后的情景,仿佛隔空看到了那群重新快乐起来的孩子,也十分高兴。
渐渐地,西安市的环境变好了,西安市民们也发现了,这位新来的张铁民市长是个有能力也愿意办实事的好市长,于是便送给张铁民一个“铁市长”的外号,同时也表达了对他彻底整改西安环境的大力支持。
就算环境有了改善,张铁民也依然常常到街上走动观察,一旦发现哪里有不合规定的地方,立刻去追问应该对此负责的相关工作人员。有一回,张铁民在上街“溜达”时,走到省委大院门口,发现这里的卫生做得不够好,立刻按照规定罚了省委200块钱。
省委书记过来一看,不由地点头赞许:“是该罚!罚得好。”
就连省委有不合格的地方都会痛快地罚款修正,其他单位哪里还敢托大,全都老老实实按照规定进行整改。
光看这些描述,或许会觉得张铁民是个十分严肃,不好说话的人。事实上,张铁民为人亲和又谦逊,市民遇到麻烦后,只要张铁民知道了,他就会急得像是自己遇到麻烦一样。
图|张铁民与群众交谈
有一回,市长办公室收到一封字迹有些潦草的来信,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十分慌张匆忙,张铁民不敢有一丝拖延,都没坐到办公椅上就把信拆开来看。写信的人是一位丢了孩子的妇女,她的小孩才3岁,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感觉走投无路,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铁市长”写信求助。
张铁民看完了信,急得就像是自家的孩子走丢了,根本坐不住,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走动。他把公安局副局长叫来,把信交给副局长看,叮嘱他一定要尽快将孩子找回来,还给那位可怜的母亲。
副局长郑重其事地收下命令,转身去办。但张铁民仍然无法放下心来,办公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嘱咐秘书去看看情况,一直到孩子安然找回来,张铁民这才安下心来办公。
图|张铁民与群众交谈
张铁民担任市长的那段时间里,不仅还了西安市民一个干净整洁又有秩序的城市,也在当地群众心中树起了一座不朽的“心碑”。
他去世那一天,当载着灵车驶出医院时,所有行人都驻足默默护送,很多人甚至当街落下了眼泪。当年给张铁民写信的红星小学学生们,纷纷身穿白衣,手拿白花,站在路边为张铁民送行。
“铁市长”逝世了,但他依然活在西安古城人民心中。有些人虽死犹生,人民的好市长张铁民便是最好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