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人有术的人士有条经验:对女人要看头,对男人要看脚。
看来,头于女人,脚于男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女中豪杰花木兰荣归故里卸却战袍后,首要的事情就是“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杨贵妃与梅贵妃在唐玄宗面前争相展示各自的“环肥梅瘦”之美,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她们真正的撒手锏是“翻花头”:你若盘上“青云髻”将头发束之高阁,我便弄出“堕马髻”来以我之低而攻你之高;你缀一支凤头钗作千娇百媚状美得几乎要羽化登仙,我偏让发丝风流云散而钗落红尘。袁中郎在《舌华录》里就说过,隔着幕帘听到堕钗声而不动念头的男人,若非痴愚,便是大智。玄宗皇帝老儿既非痴愚亦非大智,当然莫能例外。
现代佳丽自然继承了古代美人的传统,并且对之进行了“扬弃”,所以她们有时挂一件睡裙便敢走街串巷,趿双拖鞋就能四处登堂入室,唯独对头部,她们可是不敢不恭敬。如果见到一个顶满花花绿绿的做头发卷子的脑袋,你若能够明了这是卷发革命的第三次浪潮,那才算不误你一双慧眼,至于那能够让你见识到什么是刺猬的发型,也正是人家匠心别具。曾经,我和姐姐到机场送别母亲,正要互话离愁别绪伤感一番时,一位翩然而至的女子却使得我们红颜而笑,因为她那“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发型蔚为奇观,头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发饰让人赏心悦目。母亲说:“啊呀,活像一座牌坊!”姐抿嘴一乐:“真是一道奇特风景!”拙于言辞的我喃喃自语: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小外甥女兴奋不已地尾随着那女子,不断变换着角度来仰望她。所以人们不难理解,光是妇人的头饰,便可以开出无数连锁店使得经营者大饱钱囊。
当然,男人与脚的关系也在与时俱进。古代隐士以足蹬芒鞋为标志,而今,男士们即使把返璞归真的调子唱得震天响,我也从没见到过一个对草鞋情有独钟的榜样。虽然有男人以着布鞋为名士做派,有男人以着便鞋为时代风尚,但是出入于会议室、办公室、研讨室和教室时,男人们衣服未必西装,鞋子却必定革履。男人对于衣裤可以马虎,而对鞋子,他们则不能不考究。所谓“举足轻重”,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男人们心里都明白,这“足”,不是指他们的脚;“对男人要看脚”,也并非有人愿意欣赏他们的脚,人们唯一关注的是他们脚上的鞋足下的履,以鞋论人,因鞋废人,人与鞋同荣共损。有工薪阶层男士向我夸耀他脚上的皮鞋,之后又叹口气道,“身上的衣服裤子加起来也没鞋贵”,我问他为何重下轻上,他说,“我不愿做蹩脚的男人”。所以,男人的衣裤也许有污垢,但皮鞋却未有不贼亮的。
其实,对女人唯头是论,对男人唯脚独尊,将其视为壁垒分明的两个派别,却也未免错认门面,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就在不过一百年前,人们观赏女人倒是先着眼于脚的,尤其男人对女人的美丑评判,首先就是看她的脚是否三寸金莲。男人的头,民间则向来就流传“摸不得”之说,可以想见其尊严。好在,如今文明进步了,女人的脚不用再受限制。(杨海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