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声
7月30日,原徐州师范学院院长邱鸣皋教授病逝;8月1日,我写了篇《由邱明皋教授逝世想到运河师范学校》的匆促小文放在自己的个人微信公众号“邳州图话”里,一以缅怀邱鸣皋教授、致敬运河师范学校,二以纪念一去不回的青春时光。当晚,新近进入中文系九一级(2)班微信群的简振雷同学加了我的私信。我们简单地聊了一下个人近况后,振雷要了我的地址和电话,说自己去年出版了一本书,给我寄一本看看。
快递果然快,8月3日,就收到了振雷的书——《中学古诗文人格意识解读研究》。一口气读完了黄玉峰先生写的序一、叶是雄先生写的序二、振雷自写的《语文的自赎与自救》代序及后记,感佩和震撼之余,关于同学简振雷的一些道听途说的经历以及他大学四年一些并不太理解的表现,一下子清晰起来。
简振雷是我的大学同学。自1995年于云龙湖畔、云龙山前的徐州师范学院本部毕业分别后,我们没有联系过;又因为两次同学聚会他都没有到场,所以,26年来,我们更没有见过面。但毕竟四年同班,多年来,有时读书遇到这个“简”字,思忖间,同学简振雷的神情气度、说话侃侃嘎嘎的东北味,还常会浮现脑海、回响耳边。毕竟,中文系九一级两个班,“简”姓同学,也就简振雷一人。
在所有的同学关系中,大学同学是最为寡淡的一种,除非交往甚密、同学期间整天腻在一起的那几个人。我一向这样感觉也这样认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文科类专业的学习还是非常轻松的,晚自习不长,周末可以各忙各事。我和振雷不住同一个宿舍、也不在同一个楼层,除了上课在同一个班级,私下里的交往几乎为零。但振雷为人谦诚、待人彬彬有礼、遇事敢上台、说话大嗓门的一贯外在表现,却留给我的印象很深。
作为班级里唯一一个来自东北的汉子,振雷很在意自己的仪表,班级里集体的事他也比一般同学都上心和热心,但每年秋末就开始表现出的“不耐冻”,却让我们这些黄淮间和江南的同学看作奇闻——秋裤、毛裤、甚至棉裤,他都是班级甚至全系里第一个穿上的,这可是一个来自冰天雪地、冬天零下几十度地方的东北人呐!每年秋天,当他早早地就穿上了线衣和秋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穿的还都是夏天的衣服,所以就会有男女同学笑话他:简振雷啊,老简呐,你这个东北那旮旯的人,可真够娇气!振雷总是笑笑:徐州这旮旯,比东北冷多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大学校园里流传着一句话,叫“中文系出流子,体育系出汉子”。“体育系出汉子”是真事——体型健硕,肌肉发达,汗水味呛人,牤牛般的嗓音,打点小架斗点小殴、逞点男子汉气势,对体育系的同学而言,真真寻常小事。“中文系出流子”也是真事——写几首无病呻吟的歪诗,说是熟读了海子;把自己打扮成文青,一双小眼见了异性就情色迷离;故作高深,油腔滑调,痞里痞气......这样的流子,中文系确实有,有男的,有女的,但并不是中文系的专利。大学四年,尽管和我等一样,既非学标亦非流子,各方面表现平平,但简振雷一直是一个用心读书的人,他泡在图书馆的时间,不比那些凭实力考上研究生的同学少。只是读了他寄过来的书才知道,他在那时就开始为他的法官梦做准备了——他读的大多是法学方面的论著,本专业的研习着实并未用多少心。
大学生活,是一脚在校园里、一脚在校园外的,毕业证一领,多是成了社会里浮沉的江湖人。毕业后,作为煤炭部委培生的简振雷同学没有回东北,而是去了徐州大屯煤电公司子弟学校。就像当年我和黄海涛、张志强在邳州城郊的那所学校里混得怎样振雷未必知道一样,振雷在大屯的生活我们也不甚清楚。只是多年后听说,振雷去了上海。又是多年后听说,振雷去了香港读研究生,然后去了深圳。
想想大学同班的很多同学,比之毕业后一无所知的,振雷的情况算是了解较多的——社会一入深似海,从此同窗是路人,相忘于江湖,实为人生常事。那么,26年后,通过一篇短小而粗浅的文字、通过一本饱含心血的个人教育教学专著,我和大学同学简振雷又重新联系上,该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和珍视的事!
我也正是通过《中学古诗文人格意识解读研究》这本书,真正了解了大学同学简振雷、复旦附中青浦分校的简振雷老师。
简振雷同学少年多舛,一路走来多是泪。书的序言和后记中几处细节让人动容。
一是1986年、他16岁那年,中考刚结束,父亲病重,家中无钱医治,他赶着牛车拉着父亲去距家十多公里的乡政府求援,未果。时近中午,到镇子上的三姑家歇脚,吃了午饭后返回家中。不料,仅仅十多天,父亲就含恨与世长辞。三姑前来吊唁时手里拿着两个鸡蛋,泣不成声地说:“你们那天过来吃饭,家里本来有两个鸡蛋,但我没舍得给你爸吃;心想着你们下次来时吧,可已经没有下次了,我真恨我自己......”
二是父亲去世后、母亲靠走街串巷卖雪糕供他读书,而他高中期间休学一次、高考落榜两次。六年的时间啊,老人家以孱弱的肩膀支撑着贫穷的家,是多么地不容易!可令简振雷同学扼腕长叹的是:就在他工作的第二年初夏(1997年),操劳了一生的老母亲又溘然长逝,连一天尽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留!
三是他来徐师上学的第一年(1991年)初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患有癫痫病的大哥走丢,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痛楚。
简振雷老师是有闯劲、有韧劲、勤奋务实的人。1995年到2003年,他在教书之余考了四年法硕,去了上海后,又是两年的边教书边左顾右盼。直至2005年,他始沉下心来,决心把教书育人这项事业做高做精做尖。从此,他潜心阅读教育教学论著,精研业务,虚心向名家学习,孜孜不倦地提升自己。2010年,他报考了美国太平洋大学的教育硕士,全英文授课,他硬是挺了下来。2013年,他申请了香港教育大学的教育学博士,并于2019年5月顺利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26年来,从徐州大屯煤电公司一中二中到上海市市西实验中学,从古美高级中学到深圳明德实验学校,再到复旦大学附属中学青浦分校,他上下求索,历十年找准了自己的人生职业定位,从此矢志不渝,自强不息,一路走出了一位为人师者坚实而豪迈的足迹。
黄玉峰老师对简振雷的评价非常中肯,他说:振雷的天资和基础并不突出,但他是一个敢于挑战自我和超越自我的人,在他的身上有着一股热情和冲劲。
是啊,想想简振雷老师的这26年、他的每一次选择、他的常人难以企及的付出和努力,确实如此!
简振雷老师又是一个时时怀揣着一颗感恩之心的人。这一点,从他这本书的自序和后记里可以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他感恩亲人、感恩师友、感恩经历过的每一所学校、感恩同事、感恩共处过的每一个人。这一点,从叶是雄先生万余字的序言里可以看得到。时年74岁的叶老师满怀真诚地对简振雷老师“真诚、谦逊、勤奋、认真”的品质不吝赞美。
东北黑土地是“二人转”的故乡,大学时期,简振雷同学就是一个开朗阳光、敢于和勇于表达自己见解的人。这么多年锐意进取、广博学习并应邀到全国各地讲学,简振雷老师的台上风度一定是口灿莲花、一笑倾城了吧?
简振雷老师读博士期间主攻的是“经典文本解读”,这本《中学古诗文人格意识解读研究》是他结合自己多年语文古诗文教学经验和目前中学古诗文教学存在的普遍问题、对中学古诗文解读策略的研究,旨归于如何通过古诗文教学更好地促进学生人格意识的成长。对一线教师而言,是一本难得的好书,认真研读后必将深受启发,于教学、于古诗文解读,大有裨益。
唐·张固《幽闲鼓吹》有言——白尚书应举,初至京,以诗谒著作顾况,顾睹姓名,熟视白公曰:“米价方贵,居亦弗易”。意思是说,当年白居易到长安考试,拿着自己的诗文给大诗人顾况看,顾况看了他的姓名后说了一句玩笑话:长安米贵,想在这里生活,不容易。上海房价高,简振雷老师能扎根上海,事业风生水起,并有了自己温雅的带庭院新居,可见实力“道得个语”。
简振雷老师出生于1970年,今年已51周岁。51岁不小,白发泛鬓角;51岁不老,天正高,风正好。一晃大学毕业26年过去,回想云龙山下的四年时光,真是恍如梦里。记得毕业纪念册上胡可先老师的留言是杜甫《春日怀李白》中的两句诗“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其实,人生中很多的“何时”是没有时、“重与”是无期。但我相信,我与简振雷同学、简振雷老师相逢有时、重与有期,也许在申城,也许在彭城,也许在我美丽的大邳!
你好,简振雷!你好,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