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民选购春联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村口集市越来越热闹了，人们带着新年的希望买年画、买对联、买鱼、买新衣……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编辑 / 李屾淼 lishenmiao1989@126.com
月亮还挂在天上，照着屋檐的白雪，鸡已经在打鸣了，伴随着狗吠和远处的深蓝色的天空，汽笛声响起，从周围村镇来赶集出摊儿的第一批商贩已经抵达。
村庄的一天总是开始得很早，春节的集市尤其如此。
▲集市上卖布的摊位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天还没亮，卖豆腐的姚姐已经起床，不需要闹钟，多年的习惯已经让她能在凌晨5点钟自动醒来。穿上一件鲜艳的红袄，涂上口红，画了个妆，脸颊处的腮红下手重了些，红彤彤的有些喜感，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要驱车半个多小时，赶往有集市的这个村庄，占一个最佳位置。她把前一晚做好的豆腐摞在一起，19筐整整齐齐地摆在三轮车上，出发了。
凌晨6点半，她抵达集市，顺利“占领”了这个村庄的最中心——集市的丁字路口，车来人往总要经过她这儿，有人调侃着喊她：“豆腐西施来啦！”她则用大喇叭吆喝着回应：“卖豆腐，豆腐皮儿哩！”
斜对面卖衣服的何姐也已经抵达，她家不远，就在本村，但卖衣服的摊位更复杂，需要忙活1个多小时才能摆好一个像样的摊位。地上放着一捆钢管，车里躺着几十个穿着衣服的塑胶“模特”，等她一个人把钢管组装好，把“模特”一个个、一排排挂上钢架后，天已经亮了。
卖鞋的老张到了，还有卖糖葫芦的、卖鱼的、卖年画的……摊贩各就各位，集市热闹了起来，村民也渐渐变多了。来逛集市的人大多都认识，“回来了？”何姐问一位路过的人，“对，刚回。”对方答。人们的对话大抵如此。
▲买糖葫芦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何姐在集市卖衣服近20年，每个村的集市通常3～5天一次，所以她就在附近的多个村镇之间来回跑，只要想出摊儿，每天都有集可以去，只是近三年生意不好，出摊儿的频率也在下降，“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一天最多时能挣个一两千，现在能有一两百就不错了。”她回忆以前，摊位竞争很激烈，家家生意都好，谁起来得早谁摆摊，占到好位置十分重要，那时候的集市往往持续一天，后来就变成只有一上午，吃罢中午饭就没生意了。
“之前有疫情不让出摊，外边儿的人过不来，外村也去不了。现在年轻人都在手机上买，这些东西也就慢慢淘汰了。”她提起，生意差的时候一天还有过收入只有二三十块钱，有时候就干脆不出摊儿了。她现在已经不再进新货，希望能把手上的货品先卖出去。临近春节，村里的人越来越多，生活渐渐恢复，她才开始重新来到集市，希望趁着此时多卖一些——毕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在奥密克戎袭卷乡村的这段时间，整个村庄陷入了寂静，卖鞋的老张也已经1个月没有出现在集市了。
▲卖鞋的人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村医何守孔才刚刚闲下来，他的村卫生站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输液的铁架摆放在椅子旁，近几日，已经少有人来看病，只是偶尔有人来买感冒药，屋子空荡荡的。他得知我的来意，想换上白大褂，却发现因没来得及洗，衣角还沾着灰尘。他有些不好意思，到楼上换了件新衣。
▲村医何守孔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岁末，他经历了从业四十多年最忙碌的一段时间，村级卫生系统在疫情中的乡村起到了很大作用。凌晨5点多，开始有病人在楼下喊，一直忙碌到晚上11点钟。他发烧38度5还要坚持给村民们看病，有天实在扛不住也只停了一个上午，下午便爬了起来。
“没有办法，从事这一行，他们都在喊‘给我们看看吧’，我下午必须要起来。”何守孔今年68岁，父亲也是老中医，他不到20岁就从事了这行，2005年回村做了村医。“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个小孩呢。”他笑道。
▲空荡荡的村卫生室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卫生室座位不够，后来的全都站着，有时候要等上两个小时才能排上输液的队伍，有的就只能让他们先回去。那段时间，配药室的药水箱总是堆得很满，因为之前购买的药充足，没有出现药品断供的情况，但仍需要每天去采购补充药品，因为一次买不了太多，药企也都很紧张，每次只能采购一点点。
对于重症患者，只能让他们去乡医院、去县里或市区。“有轻症有重症，每个人都不一样，大部分两三天会有好转，重症还是有基础病的老年人。”何守孔说，有位重症老人到现在还在市区医院没有回来。
度过了难熬的岁末，村庄下了新年的第一场大雪。
这个河南中部偏东的小村庄苏醒了过来，人们打开大门，清扫门口的积雪，小朋友堆起了雪人。太阳升起，雪开始慢慢融化，屋檐如下雨一般。
返乡创业青年刘强和村民们一起做起了村播，“阳过”之后，他的创业也正式开始了。镇上的粉条在周边很出名，粉条和红薯粉是家乡特产，他想通过直播带货的方式把家乡的农产品卖到全国各地。“其实也是环境不好，之前在广东做女装，开淘宝和天猫店，家里有小孩，父母也老了，要是能在家里挣钱又能带动一方经济就更好了，其实这就是最真实的想法。”他说。
在广东做服装电商越来越难，近两年工厂也常面临招工难，“招人多怕接不到订单，订单来了，又招不来临时工，现在去人才市场，招工的人比应招的人还要多。”刘强提到。
▲正在直播的老人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刘强团队里有位主播是村里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从开播开始，一天都没有停下来。这位老太太之前自己在家开直播，不带货，就是在网上找人聊天，自己每天下午1点半开播，竟坚持了半年。
起步总是艰难的，刘强想起自己2016年最早开始做服装电商时，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翻看旺旺，“睡觉别人喊不醒我，但是旺旺的叮咚声一响，立马就醒了。”刘强记得当年自己卖出第一单的时刻，紧张又兴奋，“那是超乎赚钱的快乐，是做成功了一件事的激动。”
▲麦垛 图/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刘璐明
村口集市越来越热闹了，人们带着新年的希望买年画、买对联、买鱼、买新衣……或许因为人们纷纷从外地的回来，用电量剧增，村里突然停电断网了一阵子。
夜晚，有人家放起了烟花，走在路上的人们回头欣赏，“放花啦”，小孩子兴奋地叫喊道。烟花穿过干枯的树枝，穿过空旷的矮房，绽放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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