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28岁的湖北随州人徐立华,从西南交通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硕士毕业后,来到深圳,加入了一家做传呼机的台资企业。
不久,他的同学蒲杰也到了深圳,两人就谋划着自己做点事情。
他们曾想过很多方向,比如土豆去皮机,后来觉得还是中文寻呼机有市场。于是,他们做了一个可行性报告,到处找投资。
这时,徐立华的另一个同学徐锡广,从北京来深圳旅游结婚。徐立华跟他说了这件事,问他是否有关系,可以拉来投资。
徐锡广是宁波奉化人,他立刻跟老家的朋友联系。结果,奉化地方政府对这一项目很感兴趣。
1992年10月,徐立华、蒲杰、徐锡广来到奉化。当地领导说,只要项目放在奉化,创业团队和地方政府股份对半,创业团队占股49%,地方政府占股51%,资金由地方政府出。
此前,徐立华也找过北戴河、珠海、中山等地的投资者,但按照当时国家的规定,创业团队的技术占股一般只能为20%(专利技术可以占到30%)。
因此,奉化地方政府的这一提议很有吸引力。
事实上,他们一到奉化,市长就请他们吃饭。徐立华在深圳打工,没钱吃海鲜。吃螃蟹的时候,他不怎么会吃。市长就亲自教他,哪些地方可以吃,哪些地方不能吃。
奉化地方政府决定投资510万元,徐立华团队技术入股折算490万元,共同创立奉化波导有限公司。
但后来发现,项目可能需要更多的资金,奉化地方政府出于谨慎考虑,找了一些专家来论证项目的可行性。
没想到,参与论证的专家隋波,是徐立华的老朋友。他们索性把隋波也拉入了创业团队。
1993年4月,徐立华团队生产出中国第一台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寻呼机,品牌命名为bird(波导)。他们希望这只小鸟的啼叫声能刺破云天,打破国外品牌(当时主要是摩托罗拉、松下)的垄断。
在只有样机的情况下,波导就收到了800万元预付款。1993年后半年,波导中文寻呼机销量就达1万台,利润达154万元。
1998年,波导卖出了100多万台中文寻呼机,利润有几千万元,形势一片大好。
徐立华却感觉到,寻呼机可能很快会被手机取代。手机越做越小,越做越便宜,当价格跟寻呼机价格接近时,消费者一定会抛弃寻呼机。
他果断决定转战手机产业。
为了上手机项目,并争取公司上市,他的奉化波导科技公司还与国企宁波电子信息集团成立了合资公司。
当时,生产手机需要申请牌照。但波导最初申请牌照时,并没有获得批准。
徐立华可不管那么多,他与法国最大的手机生产商萨基姆签订合作协议,引进其技术和生产线。1999年5月,就做出了2万台手机。
之后,他请信息产业部的领导到公司考察,还说:“生米煮成熟饭了,孩子都生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他的“先斩后奏”,把难题抛给了领导。波导投入的资金,大多来自银行贷款,如果得不到牌照,这些钱都会打水漂。
就这样,1999年9月,波导获得了国家移动电话生产许可证,成为首批入围企业中唯一一家民营企业。
接着,徐立华在全国建立了28家省级公司、300多个地市级办事处,形成一张庞大的营销网络,号称“中华手机第一网”。
他还贷款数千万元,请正当红的歌手李玟做品牌代言人,在央视打广告。一时间,广告语“波导,手机中的战斗机”火遍大江南北。
李玟代言波导
2000年8月,波导在上交所上市。这一年,波导成了本土手机品牌的销量之王。到2005年,波导已经连续6年占据这一位置。
2003年,波导卖出了1175万部手机,超过所有国外品牌。
2004年,国际权威市场调研机构公布全球十大手机供应商名单,波导排名第8,是唯一上榜的中国手机品牌。
然而,波导手机帝国的坍塌,与它的崛起一样迅速。
2005年,尽管波导手机销量仍然位居国内第一,公司却亏损了4.7亿元,是上市以来的首次亏损,同比下降了328%。
亏损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手机生产审批制取消,进入门槛大幅降低,“山寨机”开始横行,波导的价格优势不复存在。
另一方面,国外品牌(如诺基亚)改变营销策略,实行渠道下沉,抢占低端市场。
两相夹击,波导出现了大量的库存积压,利润被蚕食。还没等苹果智能手机冲击,波导在功能机时代已经一败涂地。
其实,不只是波导一家,当时的夏新、TCL、康佳等国产手机品牌,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亏损。而产品同质化,缺乏核心技术,则是它们共同的软肋。
主业不振,徐立华却在尝试多元化,进入房地产和汽车制造领域,但大多无疾而终。
2007年,波导亏损5.94亿元。2008年,波导再次亏损1.67亿元。这一年,《福布斯》发布非国有上市公司最差老板排行榜,徐立华位列10位最差老板之首。
荣誉与嘲讽
做企业就是那么残酷。大赚特赚时,外界给你的是鲜花与荣誉。一旦陷入亏损,你得到的只会是讥笑与嘲讽。
其实,徐立华的危机意识很强。风光的时候,他曾说:“公司越大,危险越大,压力也越大。小帆船要是在海上翻了,还可以漂起来,大船一翻下去,肯定沉到海里去,永无翻身的机会。”
他的办公室有很多战斗机模型。他说波导就是一架战斗机,认定了的事情,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做。
“战斗机”这个词,是他们苦苦思索出来的。当时正值海湾危机,“战斗机”一词够刺激,可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另外,“战斗机”是高速度的象征,波导是手机行业的挑战者,需要有“战斗机”的气势。
“波导”这一品牌名,还与徐立华幼年的经历有关。
7岁的时候,父亲带他到山上砍柴。望着天上高飞的一群飞鸟,他问父亲,为什么飞得高的鸟,总是成群结队。父亲说,鸟儿落单时,最容易被攻击,聚在一起,才能飞得更加高远。
徐立华仍是上市公司波导股份的董事长与实际控制人,但波导的市值,已经只剩下可怜的22.89亿元,主营业务变成了手机主板研发销售,主要利润却来自理财收益。
作为一个手机品牌,波导早已成为传说。
但波导毕竟缔造过一段传奇,其培养的人才,许多仍然活跃在中国的手机产业,其中不乏自创品牌的佼佼者。
是非成败转头空。不知道宁波的朋友,还有人记得当年的波导手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