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财经》记者 张欣培 王颖
编辑|陆玲
9月9日，海通证券（600837.SH）开盘股价瞬间跌幅超过8%。此后，全天维持低位。截至收盘，股价报收12.52元/股，跌幅8.41%，市值单日蒸发150亿元。
股价暴跌的导火索为海通证券再次被证监会立案调查。9月8日，海通证券公告，公司于 2021年9月7日收到证监会《立案告知书》和《调查通知书》。被调查的原因在于，海通证券在开展西南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现ST瑞德)财务顾问业务的持续督导工作期间未勤勉尽责，涉嫌违法违规。海通证券进一步称，公司将全面配合中国证监会的相关工作，同时严格按照监管要求履行信息披露义务。目前公司的经营情况正常。
业内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十分意外”。第一，奥瑞德在两年前就已经被立案调查，本以为不会牵涉到海通证券，没想到两年后也被立案调查；第二，作为稳居一梯队的头部券商，一向以“稳健”著称，但是海通证券今年受到的处罚颇多，是五家一梯队券商中受到处罚最多的券商。
多次受罚之下，海通证券的评级也出现下降。7月，在证监会公布的2021年证券公司分类结果中，海通证券从去年的AA级降至BBB级。
2015年，西南药业通过发行股份购买资产的方式取得哈尔滨奥瑞德光电技术有限公司100%股权，后改名奥瑞德。如今因连续三年亏损已被ST。海通证券就是此次并购重组的财务顾问。
奥瑞德自成立以后问题不断，多次收到监管处罚。2017年初，奥瑞德就收到了中国证监会重庆监管局责任改正措施决定。当时存在的问题包括利用自有资金理财未履行审议程序并及时披露；部分关联交易未及时披露；“三会”会议资料记录不规范、募集资金使用不规范等。
2018年5月31日，奥瑞德因涉嫌违反证券法律法规，收到证监会立案通知书。2019年，奥瑞德收到了上交所的纪律处分决定书，违规之处包括公司筹划重大资产重组事项不审慎，未及时披露可能导致重组终止的风险，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非经营性占用公司资金，业绩预告披露不准确且未及时更正，控股股东及其一致行动人未履行业绩补偿承诺等。
2020年6月，奥瑞德再次收到重庆证监局处罚书，对有关人员作出行政处罚并采取市场禁入措施。重庆证监局披露的奥瑞德涉嫌违法违规之处包括：定期报告中财务报表存在虚假记载；未及时披露且未在相关定期报告中披露重大合同、重大债务违约及诉讼的情况；未及时披露且未在相关定期报告中披露关联方资金占用及关联交易的情况；未及时披露且未在相关定期报告中披露对外担保及诉讼的情况；未在年度报告中披露关联方提供担保的关联交易的情况。
问题如此之多，业绩也是直线下滑。奥瑞德近四年间有三年出现亏损，其中，2017年亏损0.19亿元，2018年亏损17.42亿元，2020年亏损6.84亿元。
海通证券因作为重组的财务顾问，之后一直负责奥瑞德持续督导工作。因此，外界多认为，本次被立案调查的原因或与奥瑞德的重大资产重组有关。判断的依据是，2019年9月，上交所发出的监管关注中对奥瑞德的四位重大资产重组财务顾问项目主办人给出了处罚。项目主办人的违规之处包括未能对标的资产的业绩预测和承诺审慎出具专业意见，未能有效督促交易对方履行业绩补偿及回购义务。
不过，海通证券的公告显示，被立案调查的原因与财务顾问无关，是因为在持续督导工作期间未勤勉尽责，涉嫌违法违规。
“因持续督导未尽责而被立案调查几乎没怎么遇到过。我以为未尽责监管层最多会给监管函或处罚，立案调查这确实是很少见过。”一位资深投行人士表示。
实际上，在今年年初海通证券就因为持续督导问题而被采取监管谈话的行政监管措施。证监会披露海通证券在中技桩业重组上市持续督导职责过程中，未按规定履行定期回访、现场检查等程序，未按规定对所利用的会计师工作进行审慎核查，走访客户的方式不合理且流于形式等；在担任上海富控互动娱乐并购中担任财务顾问未通过函证、访谈等方式对上市公司对外担保情况进行核查。
业内人士表示，有些证券公司在持续督导保荐中经常流于形式。《财经》记者了解到，今年以来监管层也一直在强化持续督导责任，真正发挥保荐机构的作用。
今年4月，有报道称，有地方证监局向投行发布一份加强辖区上市公司年报期间持续督导工作的通知(简称《通知》)。《通知》向投行提出总体要求，投行指导上市公司规范编制并及时披露年报，在与审计机构合作的基础上，执行亲赴银行获取对账单和询证函、走访重点客户等程序，并对年报及相关信息披露文件进行审阅，切实承担起持续督导工作责任。
该地方证监局还称，会适时对持续督导工作进行抽查，若发现履职不到位的，将依法视情节采取监管措施。
此次海通证券因奥瑞德被立案调查，其作为中介机构承做的其他项目也将受到波及。
根据沪深交易所的相关规则，发行人的保荐人或者签字保荐代表人、证券服务机构或者相关签字人员因首次公开发行并上市、上市公司发行证券、并购重组业务涉嫌违法违规，或者其他业务涉嫌违法违规且对市场有重大影响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或者被司法机关侦查，尚未结案的，沪深交易所将中止发行上市审核。
也就是说，目前由海通证券保荐的IPO和再融资项目，担任财务顾问的并购重组项目，承销的债券项目，或将随着海通证券的立案调查而停摆。有投行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至于何时重启，要看案件的调查进展。
“立案对中介机构新项目承揽可能会有影响，至于被波及的老项目，如果不是签字人员被调查，只要做个复核就行，时间不长，一个月左右，主要是要复核相关意见发表是否没有问题。”前述投行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
《财经》记者根据Wind数据统计，截至9月9日，此案件将波及的IPO项目将至少达到44家之多，其中，科创板18家，创业板18家，沪市主板6家，深市主板2家。此外，还有定向增发11单；可转债5单；并购重组2单。
此番海通证券被立案调查之所以波及面如此之广，与其近年来投行业务的发展密不可分。
近年来，海通证券在投行方面的表现十分亮眼：2021年上半年，完成35单股权融资项目发行上市，共募资402.7亿元。其中，完成11单科创板项目挂牌，市场排名第一；完成7单创业板项目挂牌，市场排名第一；共完成22单IPO项目挂牌，发行金额165.3亿元，发行量与金额均排名市场第二。同时，公司股权业务项目储备丰富，截至2021年6月末，IPO、再融资的在审及待发项目数量分别为53家与22家，均排名行业前列。
一家头部券商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头部券商特别强调“谨慎”“稳健”。根据《财经》记者统计，中信证券和华泰证券自2020年以来未收到任何处罚。国泰君安近两年仅有的处罚是今年2月独立董事操作违规增减持公司股票。广发证券在2020年7月20日至2021年1月19日期间，则是被暂停保荐机构资格。
相比之下，同为一梯队的海通证券，去年以来收到的处罚在一梯队券商中较多。
2020年11月19日，海通证券公告表示，交易商协会将对海通证券及相关子公司开展自律调查。根据交易商协会对公司及相关子公司开展的自律调查，公司及相关子公司存在违反银行间市场相关自律管理规则的行为，交易商协会对公司及相关子公司予以警告，并责令公司及相关子公司针对本次事件中暴露出的问题进行全面深入的整改。
2021年3月31日，海通证券收到了上海证监局的行政监管措施。因海通证券及子公司海通资管涉及多次违规。
海通证券存在的问题是，一是公司在开展部分投资顾问、私募资产管理业务过程中，未按照审慎经营原则，有效控制和防范风险，未能审慎评估公司经营管理行为对证券市场的影响；二是未将相关业务行为纳入全面合规风控体系，合规风控机制存在缺失；三是公司投资银行业务内部控制存在漏洞，债券承销与资产管理等业务缺少有效隔离，利益冲突审查机制存在缺失。
海通资管存在的问题是，一是在开展部分投资顾问、私募资产管理业务过程中,未按照审慎经营原则,有效防范和控制风险,未能审慎评估公司经营管理行为对证券市场的影响；二是公司在开展投资顾问业务时未制定相关管理制度,未建立涵盖投资顾问业务全流程的风险控制制度,合规风控机制严重缺失；三是债券交易管控存在明显漏洞,交易对手管理有待完善,未对部分固定收益交易对手开展必要的尽职调查,未配备专职合规管理人员负责债券交易合规管理。
值得注意的是，这并不是海通证券的第一次被立案调查。2015年8月25日，海通证券公告称，因公司涉嫌未按规定审查、了解客户身份等违法违规行为，中国证监会决定对海通证券进行立案调查。而这也是头部券商中少有的两次被立案调查。
多次受罚，海通证券的评级也出现下降。今年7月，证监会公布的2021年证券公司分类结果，海通证券成为唯一落入B类的头部券商。而在此之前，海通证券已连续四年被评为AA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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