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47期，原文标题《据说，旅行箱比行李重要》，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文 | 杨聃
英国时尚作者卡姆在机场等行李时，看着一位穿着Supreme的男孩，背着全透明Rimowa旅行箱从身边走过，空荡的箱子里卫衣扭成一团，时尚杂志也窝了角，杂志封面正是这款“分享式”旅行箱的设计者维吉尔·阿布洛（Virgil Abloh）。卡姆立刻意识到男孩是在复制Off-White 2019春夏男装秀场的模特造型，他放着四个万向轮不用，背着一览无余的箱子意气风发，仿若来自周围的目光不是惊愕而是褒奖。
Off-White 2019 春夏男装秀场，背在身上的行李箱
与其他受到“年轻化”触动的品类一样，旅行箱也被街头风吞噬，跨界联名旅行箱在时尚界的地位急速攀升，潮流数字媒体经常将其和帽衫、运动鞋并置，其中的佼佼者非Rimowa莫属。1898年创立于德国科隆的这一品牌在热火朝天的旅游消费时代占尽优势，不仅取代了Tumi和路易威登于西棕榈滩国际机场行李传输带上的位置，其登机箱也在机舱内随处可见，头等舱、公务舱甚至是经济舱。
欧美电影、明星度假照也不乏其方方正正、金属质感的形象。它以万向轮和铝镁合金外壳著称并且价格不菲。电影《碟中谍4》的满分“植入”设定用硬壳Rimowa来装载爆炸设备，箱子从高空重重坠落，仍能完好无损。因此，机场卸行李时，工作人员对其他箱子相对“友好”，一看到Rimowa标志就大胆地扔。
《碟中谍4》剧照
2016年，路威酩轩集团（LVMH）斥资6.4亿欧元收购了Rimowa 80%的股权，业内人士流传收购目的可能是为了把Rimowa顺滑平稳的万向轮用在路易威登旅行箱上。但以LVMH一贯的作风来看，它的野心绝不仅于此。
近年来，旅行成为增长最快的行业之一。2018年的国际游客达14亿人次，大幅超出同年全球经济3.7%的增速，中国游客是这一增长的主要动力。任何一个在路上的人都需要旅行箱，致使这件大众传统概念里实用却无聊的品类重新以“C位出道”。对于“千禧一代”来说，旅行箱从一件在行程中“饱经风霜”的功能性配件成功晋升为“光鲜亮丽”的时髦标签。今年，全球旅行箱销售额达到220亿美元，据市场调研公司欧睿国际（Euromonitor）的预测，2025年，这个数字将达到275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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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mi创意总监曾回忆说，十几年前他刚加入该品牌时，以为自己知道目标客户是怎样的人——某个公司的CEO，穿着西装，50多岁的样子。然而，在过去10年里，旅行箱消费发生了极大改变，消费者可能是一年要出差280天的DJ，可能是需要拉着装备到处跑的艺术家，或是奔赴赛场的运动员，等等。这些变化催生出越来越多贴合年轻生活方式的初创品牌。
今年2月，萨塞克斯公爵夫人梅根·马克尔在纽约举办的“准妈妈派对”上为每一位来宾准备了Away旅行箱作为伴手礼。2015年成立的Away在第二年即被美国版《Vogue》评为年度“最完美的随身行李箱”：它推崇实用性，通常内置电池充电装置和洗衣袋；因互联网直销模式免除了店面和经销商的费用，价格亲民。不仅如此，它还有跨界合作的不同主题和限定配色，像环球影业的“小黄人”、迪士尼的“星球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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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一个人又需要拥有多少个旅行箱呢？Away的联合创始人詹妮弗·鲁比奥认为，如今的消费者会像收集其他时尚单品一样收集旅行箱。如果你愿意为某件衣服付钱，一定是先被它的设计细节所吸引，可能是纽扣搭配、可能是剪裁或面料，然后你就会设想自己将去哪里、为什么场合穿上它。在詹妮弗看来，人们经常会思考他们想要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所购买的东西如何融入其中。在当下这个任何事情都需要被记录的社交媒体时代，他们的想法说不定是可行的。
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让笔下的小说人物菲利亚·福格决定用80天完成环球旅行时，弃用行李箱。那时的行李箱没有轮子，沉重的铁制底座和皮革逐渐被坚硬的非洲木头和防水帆布所取代。因为轮船是主要的跨洋交通，箱子都需要防水，不然遇上一艘不严实的船，用不了几个小时箱子就湿透了，之后只能被其他随浪晃动的箱子撞烂。
幸好菲利亚·福格没带行李箱，要把它们从轮船搬到铁路，从马车搬到热气球必然会拖垮他的计划。长途旅行只属于上流社会，欧洲精英们一走就是几个月，要靠铁路搬运工和酒店行李员来处理塞满了马车的行李。如果是位女士出行，可能要带上50个箱子，内容从衣服到茶具无所不有。19世纪的女性都穿着体积庞大的裙装，裙下是用羊毛和马鬃制成的裙衬架，她们的行李箱工匠不但负责制作，还负责打包和拆箱。路易·威登本人极擅长将那些漂亮的裙子和华而不实的东西装箱，因此成为欧仁妮皇后的御用皮箱工匠和装箱师。
《神奇动物在哪里》剧照
19世纪末，行李箱迎来第一个繁荣时期。日益增加的中产阶级得以享受到贵族的生活方式和品位，就像《安逸阶层的理论》（1899年）一书中阐释的，消费成为人们在流动社会中建立社会地位的方式。这一时期也是交通史的转折点，人们开始为了旅行而旅行。瑞士酒店每年都有数百万的入住记录，夏天的英国海滩也能吸引数十万游客。他们恣意消费，从满是仆人的别墅到整租路易威登行李箱，期待获得与贵族相同的排场。
此后发生了很多跟旅行、跟行李箱有关的逸事。温莎公爵夫人出门一定会带上数千双菲拉格慕的鞋，几百条迪奥、香奈儿和纪梵希的裙子，以及数不清的珠宝，需要动用温莎公爵一整个车队才能装完她所有的旅行箱。
海明威定制过一款路易威登的箱子，只用来装书和打字机。一次旅行中，他将完成的手稿忘在了箱子里，直到他去世后，遗留在巴黎丽兹酒店的箱子被人发现，那份未发表的手稿——《流动的盛宴》才得以重见天日。
起初，路易威登、摩奈、戈雅等传统奢侈品牌致力于保障旅途中昂贵的衣物和日用品经受得起“舟车劳顿”，为客人定制旅行箱；21世纪，以时尚配件身份重新返场的旅行箱被“空中飞人”重新定义，重要的不再是箱子里面的东西，而是箱子本身。
Tiffany× Globe Trotter 系列全套行李箱包
不久前，旅行箱行业的主导者还是Tumi、新秀丽这种直接面对大众消费的品牌。意大利Crash品牌的创始人弗朗西斯科·帕维亚回忆道，他在2013年创立Crash时，市场上已经涌现了鞋子和手袋的独立设计师品牌，但对于行李箱来说，70%的市场都是没有品牌的商品，它们看起来长得都一样，缺乏设计元素。像被暴力碰摔过般“坑坑洼洼”却颜色鲜亮如新的Crash行李箱，经常出现在旅行达人的Instagram照片中，像一条被刻意磨损的破洞牛仔裤。
像被暴力碰摔过的Crash 行李箱
弗朗西斯科·帕维亚在社交媒体上充分展现了他的营销天赋。比如一条@机场的推送说：“打扰了小哥，能不能别把我的箱子轻拿轻放。”在收获了大量关注后，他又发起了“摔箱子”活动，摔得最烂的5个人可以获得品牌提供的终身免费箱包。几年前，站在机场跟自己的行李合影还是一个蠢透了的想法，如今，每个人都这么干。旅行箱作为身份象征的历史已久，不过需要“身份认同”的人不同了，他们以前向往着目的地，现在更享受在路上。只要发状态时有一个设计师联名款旅行箱在身边，其他人也无暇关注他是乘坐廉价航空还是私人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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