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毕节市的一个小乡村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破旧的屋前,向远处张望着,眼神里透露着凄楚。
有时,他经常在这里从太阳初升坐到夜幕降临,又失望地走进屋里。年复一年,不论雨雪,日日如此。
有些过路的人好奇,向附近的乡亲打听他的事,听后无一不惋惜地摇摇头,并递上一个同情的目光。
这位老人名叫金开良,由于他又聋又哑,乡亲们都称呼他为“金哑巴”。
金开良为何要整日坐在屋前呢?他在等什么人吗?
这一切都要从十八年前那个清晨说起。
1991年冬天的一个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金开良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干活,他突然发现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妻子和六个孩子呢?
聋哑的金开良不能出声,只能自己出门去寻找。最开始,他仅仅以为妻子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了,可是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有看到母子们的身影。
这下可把金开良急坏了,妻子平常很少不告诉金开良自己出门,她一个人带着六个孩子也不会走远,他们能去哪儿呢?
心急如焚的金开良一边打着手势让邻居帮忙看着家里有没有人回来,一边跑到妻子的娘家找,结果妻子的娘家人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经过了几天的寻找,金开良彻底绝望了,他心中的天轰然倒塌,原本幸福美满的八口之家,如今竟然只剩他一个人了。
金开良从此一蹶不振,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出门,很长一段时间内,总会有乡亲听到他家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偶尔金开良会坐在门口呆呆地盯着远处,仿佛是在等待妻儿的归来。
十几年过去,金开良皆如此。乡亲们看不下去他如此消沉,纷纷劝他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可是执着的金开良无声地摇了摇头,他坚信自己一定会等到亲人。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2009年,金开良的侄子金先鹏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金先鹏对于这人的问话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自己的叔叔金开良和妻儿失散多年,至今仍然独自一人生活,平日里也鲜少与人交往,会是谁打来电话呢?
这时,一个想法在金先鹏的脑海里闪过。
当年叔叔的家人离奇失踪后,金先鹏便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放在了网上,这个电话不会和自己的婶婶和弟弟妹妹们有关吧!
想到这里,金先鹏便一刻也不敢怠慢地联系了打电话的男子。
果不其然,该男子表示自己可能是金开良失散多年的大儿子金大江,由于时隔多年,男子并不敢确认自己的身份,便先打电话给金开良的侄子确认。
金先鹏立刻来到了叔叔金开良家,看到金开良仍然坐在门口呆呆地痴望着远方,他赶忙打手势给金开良看,表示电话中的这个男子可能是金大江。
金开良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住了,随后便激动地发出“啊啊”的声音,当看到手机中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时,眼泪立刻从他浑浊的眼眶中滚了出来。
十八年了,金开良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虽然过去很多年,但是他仍然能一眼认出来,他指着屏幕,对着侄子金先鹏表示,这就是自己的大儿子金大江!
得知这个消息的乡亲们都不由得为金开良高兴,这么多年,他们看着消极生活的金开良心中很是惋惜,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算是晚年的一丝慰藉。
父子重逢的日子很快到来,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纷纷放着鞭炮,来到金开良家祝贺他,而此时的金开良乐呵呵的,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当一辆小轿车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金开良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车子停住了,一个身材瘦弱,戴着眼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找到了金开良,立刻拥住了他。
是金大江!是我的儿子!
虽然金开良不能发出声音,但是他满脸的泪水早就表明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父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周围的乡亲们见到这一幕也都纷纷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金大江低头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心中无比苦涩,想到十多年前的父亲还是一个能干的中年人,如今竟是和年龄不符的苍老。
金开良忙拽着金大江来到屋子里坐下,他心急地比划着什么,好像是有什么问题。一旁的金先鹏连忙替叔叔说:“婶婶和其他弟弟妹妹呢?”
此话一出,金大江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金开良从小就在这个小山村里长大,虽然聋哑,但贵在踏实肯干,又有一手精湛的木匠手艺,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总这么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总是不行的,金开良的父母因为他的婚事十分犯愁,想着他们百年后,这个聋哑的儿子该怎么办。
于是金开良的父母便开始在十里八村为他留意有没有合适人家的姑娘。
终于,在媒人的介绍下,他们得知,同村有一个名叫李玉仙的女人愿意嫁给金开良。
可是这个李玉仙是一位寡妇,还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儿,但是金开良一家并没有在意,反而很感激李玉仙没有嫌弃金开良的残疾。
就这样,两人组成了一个小家庭。
婚后的生活是平淡而又幸福的,金开良凭着一双巧手,将木匠活儿做得越来越好,而李玉仙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将家中事务整理得井井有条,是金开良的“贤内助”。
金开良对待李玉仙的女儿也格外的好,还给她取名“金书琴”,将她视如己出。
一年后,李玉仙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金大江,金开良高兴极了,看着怀中这个可爱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值了。
之后的几年里,夫妻俩又陆续有了四个孩子。
拥有六个孩子的金开良既欣慰又担忧,孩子们上学、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身为父亲的他只能更加卖力地干活,努力撑起这个家。
本以为一家八口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宁静。
此时,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的金大江,仿佛开启了沉寂多年的记忆。
据金大江说,18年前的那个早上,金大江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母亲焦急地收拾东西,准备带着他和弟弟妹妹们离开。
12岁的金大江对于母亲奇怪的行为十分不解,母亲却说,去外面能挣大钱。
就这样,年幼无知的孩子们就和母亲离开了家,最小的孩子还在襁褓里,他们跟着一个男人,名叫李元兵。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瞪大眼睛,而金开良更是暴跳如雷。
李元兵这个名字大家并不陌生,十多年前,他是金开良一家的邻居,李元兵这个人平时游手好闲,并不招人待见,但是善良的金开良却一直对他很友善。
可是没想到,李元兵竟然盯上了金开良只有十三四岁的大女儿金书琴!
金开良得知此事后怒火中烧,一向温和的他拿起家中的斧头就去找李元兵算账,将李元兵打得落花流水。
本以为李元兵就此收起了他的歪心思,没想到他竟然将金开良的妻儿拐跑了!
当年事情发生后,人们的确怀疑过李元兵,可由于没有证据,且那个年代科技并不发达,也不知道李元兵跑到哪里了。
金大江接着说,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河南,李元兵将金大江卖给了一户人家,得到了1400元钱,从那以后,金大江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不知道如今他们身处何方。
虽然养父养母并不曾苛待他,但是懂事的金大江心里始终有自己的亲生父亲金开良,他在心中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父亲。
终于,长大成人的金大江某一天在网络上看到了一个老人的寻亲信息,字里行间的描述和自己当年的经历十分相像,果不其然,这位老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随后,父子俩便来到公安局报案,寻找李玉仙和其余的孩子们。
一段时间后,警方的消息传来,李元兵被抓获。
经过审讯,李元兵交代金开良夫妻俩的大女儿金书琴被他强制留在自己身边,而李玉仙和其余的孩子则被他卖到了江苏宜兴。
得知了妻子下落的金开良激动不已,发出“啊啊”的声音,要立刻去宜兴。
但是金大江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而是在一旁一言不发,仿佛在隐瞒什么。
面对众人的疑问,金大江又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
“当年,是李元兵和我妈一起把我给卖了。”
此时,警方辗转多方找到了在宜宾的李玉仙和她和金开良的小儿子金文龙,此时的她已经另组了家庭,得知警方来历后的李玉仙,竟然拒绝和亲人相认。
“我不去!”
面对李玉仙如此强硬的态度,警方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返回。
另一边的金开良从儿子嘴里听到了那个残忍的真相,一时难以接受,他无法理解为何妻子要卖掉他们的儿子。
他虽然发不出声音,心里却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李玉仙:为什么要这么做?其余的孩子又在哪里?
金大江又何尝不是百般的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何母亲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和一个和自家交恶的人走,也不理解为何母亲会那么决绝地将自己卖掉。
此时,他们得知李元兵被释放的消息,因为当年金开良并没有报案,且过去了十多年,早就已经过了诉讼期,父子俩虽然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一番思考后,父子俩决定去到宜宾当面问问李玉仙。
来到了李玉仙现在的家后,父子俩并没有见到她,只见到了李玉仙现在的丈夫张镇书。
张镇书对于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十分抗拒,表示李玉仙和金文龙不在家,让他们离开。
双方情绪激动,所以警方只能安排他们改日见面。
当父子俩再次来到李玉仙的家时,这次他们如愿见到了李玉仙和金文龙。
长大成人的金文龙知道眼前的两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哥哥,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并约定以后要常联系。
一旁的李玉仙却出人意料地平静,警方询问她其余三个孩子的下落,李玉仙茫然地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
他的态度让父子俩十分不满,可是当李玉仙看到金大江的时候,还是留下了眼泪。
她拉着金大江,一边哭一边说:“是妈对不起你……”
金大江生气地甩开李玉仙:“你别装了!当年我亲眼看着你和李元兵把我卖了!还收了1400块钱!”
可李玉仙却声泪俱下地表示,当年是自己糊涂,听了李元兵的话,被逼无奈才卖掉了金大江。
后来李元兵还承诺将其余的孩子送回家中,可是如今他们也不知去向了。
金大江只觉得十分可笑,一个母亲怎么会糊涂到轻信了别人的话卖掉自己的亲生儿子?无论李玉仙如何解释,金大江都不愿意再相信了。
金开良也不想再听李玉仙哭哭啼啼,拉着大儿子离开了李玉仙的家,留下了无尽懊悔的李玉仙。
离开后,父子俩的心情很沉重,因为还有三个孩子流落在外,不知他们身在何方。
时至今日,父子俩仍然在寻找他们的亲人,并且不会放弃。
这是一个听后令人惋惜不已的故事。
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因为妻子的糊涂,变得妻离子散,金开良父子俩将一直在寻亲的道路上,而李玉仙或许也会在懊悔中度过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