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花火：生命的苦难和意义——对话定西优秀青年音乐人赵沛宇
文/孙雨轩
2018年4月4日，一曲方言说唱《冷怂》刷爆了定西人的朋友圈，它以诙谐幽默的语言，惟妙惟肖地刻画，勾起了无数人对故乡的记忆和依恋。这首歌的创作者，他的名字叫赵沛宇，是个土生土长的定西人。在火遍了定西的大街小巷之后，他并没有停下追求音乐梦想的脚步，这一次，他又带着他的新歌来了——《梦的花火》，一首专门为定西市特殊教育学校的残障儿童创作的公益爱心歌曲。
音乐人赵沛宇与定西特教学校的孩子亲切交谈
赵沛宇：善良和同情是每一个人都具有的基本品质，只是许多人不善于去表达而已。我的能力虽然有限，但通过音乐去表达爱、传递爱是新时代音乐人的使命和责任，希望通过我的这一点点努力让更多的人去关注家乡的特教事业，尊重和关爱那些特殊儿童。
对于赵沛宇来说，做公益的过程就像是在做音乐。公益带来的爱和感动，与他在音乐创作过程中自然流露出的情感一样真实。2018年3月7日，赵沛宇和甘肃省电视台记者一行数人，来到了定西市特殊教育学校，在校长杨敏的陪同下，与视障班的孩子们进行了两个小时的互动与交流。他说，这次不同寻常的访问，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因为他自己曾经患过轻度的抑郁症，对于孤独和痛苦深有体会，所以才有了去特教学校献爱心的想法。但是，当他真正近距离地与这些孩子们接触之后，之前的想法一下子被彻底颠覆了。在与孩子们一起聊天、唱歌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些孩子虽然看不见，但他们并不孤独，反而都对生活充满着希望。在他们干净而明媚的歌声里，没有忧伤，没有难过，洋溢着的反倒是一股积极向上的温暖和力量。当回族小姑娘白子轩用天籁般纯净的嗓音唱完《祖国在我心窝里》后，赵沛宇止不住留下了泪水。当听说这一天正好是白子轩的生日时，赵沛宇不顾感冒发炎的嗓子，很用心地唱了《乌兰巴托的夜》和《生日快乐》两首歌。赵沛宇说，在广州闯荡期间，他曾多次去过章子怡在深圳创办的一所特殊学校，里面都是一些患有自闭症和孤独症的孩子，相比之下，定西特教学校的孩子们看上去要阳光很多，快乐很多。深受触动的他，决定要为家乡的特教学校写一首公益歌曲，也算是为家乡贡献一点微薄之力。当天晚上，他就把曲子写了出来，他将心中如海水般翻涌的感动，全都化成了动听的音符。在填写歌词之前，我与他聊了整整一个透夜，正如他所说所感：这个世界是否美好，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在我们身边能否感受到爱和善意。诚然，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内心是善良的，但许多人并不善于去表达，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冷漠。
赵沛宇认真聆听回族小姑娘白子轩唱歌
赵沛宇：我相信，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大大小小的磨难和痛苦构成的。那些伟大的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心怀希望，勇敢地面对困难和挫折，以尊严的方式承受苦难，才得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中午吃饭的时候，特教学校的杨校长给我们讲了许多发生在学校里的感人故事，其中有个故事让我至今印象深刻：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唱歌的回族盲女孩儿白子轩，刚到学校时只有5岁。第一次见我,她低着头，含着胸，小声对我说：“老师，你批评一下我们邻居家的孩子行吗？他们都叫我瞎子。”我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那些孩子不懂事，老师有办法，让他们有一天发现你是一个发光的宝石。小女孩听后开心地笑了。后来，她对我说她舅舅要带她去天水看眼睛了，一个阿訇有一种药，吃了之后眼睛就能看见了。我问她：“如果你看见了，想干什么呢？”她说：“我可以自己去操场玩，可以去商店买东西。”我被她简单的幸福感动了，我们有哪个健全人会觉得这是很幸福的事？我抱起她，说：“老师也希望你能看见，但是你如果还是看不见，怎么办呢？”我没想到她很淡定的说：“如果我还是看不见，老师，您就把我的书留下来吧！我将来可以做一位老师，给看不见的孩子上课。”我紧紧地抱着她，对她说：“老师很佩服你，虽然你的眼睛看不见，但是上天给了你一副好嗓子，你可以唱好听的歌，带给人们快乐，因为能带给人们快乐的都是天使，你就是我们的天使。”
一个人活在世上，怎样才算是活得有意义呢？吃到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听到这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看到这世界上最壮观的风景？抑或是拥有这世界上最多的财富？可是，有些人他们天生就没有味觉，没有听觉，没有视觉，抑或是注定一生磨难，一生贫穷。许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感受不到。那么，他们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吗？不，生而为人，我们都一样。只要朝着阳光，便不会看到阴影；只要心怀希望，就能够发出光芒。这世界最美丽的东西，它看不见也摸不着。比如爱与梦想。那些生下来就陷入到黑暗中的孩子，他们脑海中的世界可能远比我们所看到的更加美妙：他们看不到云彩，却能感受到雨水的清爽；他们看不到草原，却能嗅得到花草的芳香；他们看不到星星的轮廓，看不到月亮的光泽，但他们的太阳也同样闪闪发光；他们的天空湛蓝，他们的田野碧绿，他们在黑暗中勇敢地穿过荆棘和林莽，跨越白浪滚滚的溪流和沙漠，用不息的生命花火点亮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灯塔，这是他们人生的意义之所在，归根结底，他们和你我，和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们理应受到我们的尊重和爱护。在我看来，这些天生残疾的孩子，就像希腊神话里反抗宙斯的普罗米修斯。他们与苦难一同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选择逃避和屈服，他们迎难而上，勇敢地与命运抗争，不正是对上帝意志的反抗吗？
杨校长说，她不喜欢《感恩的心》这首歌，好像在接受了施舍之后必须去低下头感恩戴德一样，她希望孩子们活得有尊严，自立自强。赵沛宇十分赞同杨校长的观点，所以他创作的这首公益歌曲，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向上的力量，我们不但能从中感受到爱，还能感受到希望和阳光。按照他的思路，我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把词写了出来，名字叫做——《梦的花火》：
我的微笑 是花开满了的山岗
我的歌唱 是动听的乐章
雨雪风霜 美丽夜莺受了伤
折断了翅膀 也要坚持飞翔
我的梦 闪闪发亮
黑暗里 勇敢地飞向远方
亲吻 月亮的脸庞
浩瀚夜空有我 无边的想象
我的掌心 有温暖这世界的太阳
我的肩膀 有着无穷的力量
荆棘坎坷 自立坚强不退让
不怕孤独迷惘 背负我行囊
我的梦 轻舞飞扬
寂静中 轻轻地打开心窗
呼吸 花草的芳香
张开臂膀绽放 青春的光芒
努力拥抱明天 有爱就有希望
录音棚中专心作曲的赵沛宇
赵沛宇：音乐对我来说，就像一张单程车票。从倨傲的孤独到流浪般的旅途，一个人，一把琴，穿过一座座城市的沙丘和人心的荒漠，经历风雨和挫折，最终才得以看到梦想的彼岸，我感恩这孤独，犹如指数函数那条不变的直线，虽充满着许多变量，却并不单薄。
人生的主旋律从来不是相遇，而是错过。在我的印象里，高中时的赵沛宇有点像他那首火遍定西的《冷怂》里唱的那样，学习成绩不太好，十分顽皮。所以，熟悉他的人都明白，那首《冷怂》不仅仅是对无所事事的年轻人的批评和勉励，更多的是对自己曾经的反省，这样的创作背景无疑让这首颇具争议的神曲显得更有生命力。少年时的他，错过了优异的成绩，错过了老师和同学的肯定，但幸运的是，当他遇到那盘老旧的打口磁带和那个才华横溢的“引路人”时，他没有再错过。在那个契合着年轻不安的心跳律动的日子里，穷街和枪花重金属的嘶哑碰撞，如一股电流将他从迷茫中惊醒了。在那一年，他遇到了他的“引路人”刘陆伟（定西走出去的最知名的流行音乐人，释魂乐队吉他手）。刘陆伟教会了他弹吉他，从此，他心中便有了一个渐渐清晰的梦想——做音乐。
可做音乐不是过家家，不是光有一颗诚心就能轻易到达终点的。为了追逐音乐梦，毫无基础的他去陕师大的琴房蹲点，在寒冷的夜晚被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在幸运的考取了音乐学院后，被一些同学嘲笑和排挤；毕业后的十年，在南方辗转驻唱，给DJ排歌，给别人编曲，住在厕所般大小的出租屋里，半夜不时会有老鼠从床垫下面钻出来跳过头顶。十年时间，他走过番禹、开平、韶关、佛山、台山、酒泉、银川、玉林、北海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城市，经历了许许多多困境和磨难，才从一个少不经事的顽劣少年变成了执着而努力的音乐人。如今，他稳定了下来，在兰州做原创音乐，先后有多首原创歌曲都在网易云、酷狗等平台打榜，比如有着浓浓古风味的《缘》、怀念姚贝娜的《听见》等，当然，还有火得一塌糊涂的说唱《冷怂》。
正如他的高中语文老师贺虎（现定西英才高级中学校长）所说：“每一个成功者，我们只看到了他的光环，而没有看到他的努力和付出，煎熬与坚持。赵沛宇在音乐上取得的成绩，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一书中有这样一句话：“你要理解我，就要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而我们要评价赵沛宇，不了解他的经历，单凭一首《冷怂》，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赵沛宇在谈他的经历时，多次说到一个词：孤独。一般来说，人的天性是不愿忍受长期的孤独的，因为长期的孤独往往是被迫的。可正是在这被迫的孤独中，有些人的天赋才会被意外地唤醒和激发出来。赵沛宇对人生的领悟，正如他在《少年游》杂志上所写的那篇文章的题目一样：《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之后是成长》。
定西人工湖边放飞自我的赵沛宇
赵沛宇：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成为定西最有名的音乐人，每一个听歌的人想到定西就能想起我。我为我是定西人而感到骄傲，我也希望终有一日我的家乡也能以我为荣。这个梦是不是有点不着边际啊？（说完他自己都乐了）可周星驰不是说过吗，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嘲笑一个心怀梦想的人，即便他的梦想多远遥远，多么不切实际。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大梦一场，这世间所谓的美、艺术、爱情、真理、自由，何尝不是一种梦幻和想象。但是，虚幻的梦反过来又让人生变得真实了。如果人生没有了梦和想象，那这世界便不会再有色彩，不会再有音乐，不会再有对未来的憧憬，不会再有对生命的敬畏，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在人生这张空白的画布上，梦想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一笔。
在定西，有许多做音乐的人，他们有的自学成才，有的是专业院校毕业的，但大多数都在做民乐，能拿得出手的流行音乐人，也就只有刘陆伟和赵沛宇了。刘陆伟对摇滚乐的理解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所以在北京他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而赵沛宇他谦虚地认为论天赋自己是远远不如刘陆伟的，他的理想就是踏踏实实在定西，做出一番成绩，做出更多让家乡人民喜欢的音乐。为了这个目标，他每天的都在兰州的酒吧里驻唱，一边养活自己一边提升自己，空闲时就弹琴、听歌、写歌，他希望通过不懈的努力得到大家的肯定，即便付出再多的时间和心血，都是值得的。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据说，能够到达金字塔顶端的，只有两种动物，一种是雄鹰，它凭借的是自己的天赋和翅膀，所以它上去了。还有另一种动物，是蜗牛。毫无疑问，蜗牛肯定爬上去的，而且是反复地爬，掉下来再爬，掉下来再爬。但是只要蜗牛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它所看到的世界，它所取得的成就，跟雄鹰是一模一样的。如果说，出身在音乐世家的刘陆伟是雄鹰一样的人物，那赵沛宇就是蜗牛，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他用坚持和努力成就了属于自己的人生气候。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到定西来发展？他说，定西太小了，总是会遇到许多熟悉的人，而现在的他还没做出多大的成绩来，总是感觉心有愧疚。就在我准备结束谈话的时候，他忽然问我，能不能再帮他填一首关于定西的词，我笑着说：“《冷怂》那么骚的词我可写不出来。”他哈哈一笑，说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做说唱了，只是他在网易云上浏览听众留言的时候，看到好多在外地打拼的定西人，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思乡之情让他深有感触，所以想写一首关于定西的民谣。对于这个想法我们一拍即合，在经过了两个通宵的努力之后，终于完成定西第一首民谣《定西定西》的创作，这首饱含着浓浓故乡情的歌曲，由汪峰的吉他手胡晨老师编曲，加上赵沛宇温暖的民谣男嗓，一定能得到定西人民的喜爱和推广。
最后，希望赵沛宇的音乐越做越好，早日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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