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的女孩很年轻,她个子不高,梳着马尾,还带了一副圆框眼镜,像是刚从大学毕业不久。
视频中,她忙着叠衣服、收拾房间、做点心、接孩子上下学……
字幕上,则打着:「90后住家阿姨的一天」。
©️尼莫的小红书视频截图
这个火上热搜的视频主人公名叫「尼莫」,29岁,音乐系本科毕业,曾经去过日本留学,如今的工作,是在北京当一个住家保姆。
90后、海归、保姆……反差极大的身份堆叠在一个人身上,引发了大众的好奇。
很多人惊讶,如尼莫这样会说英语、日语,能弹钢琴、小提琴,还有留学背景的「高质量」年轻人,居然会选择做一个保姆。
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高端家政。
尼莫如今的月收入在1.5w,超越不少白领。翻开招聘网站,可以看到类似职位的行情正在节节走高:
©️Boss直聘
从业者也不再只有阿姨妈妈们,90后、00后纷纷加入了赛道。
小红书上,就有01年的小姑娘面试了一份住家保姆的工作:
©️小红书
流传于网络的都市传说中,这份工作似乎光鲜而又神秘:高收入、住豪宅、工作轻松,还能见识上流社会……
更有甚者,熬上几年,还能实现阶层跨越:
©️公众号@腰线
一部分年轻人对此满怀憧憬。而当他们真正踏入这个行业后,却发现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
在住家保姆这一行,尼莫已经称得上「资深」。
过去五年,她先后为三个家庭服务过。现在,她的主要工作是照顾雇主家5岁的女儿。
在视频里,她详细记录了自己的日常:不仅需要开车接送孩子上下学、辅导孩子弹琴、写作业,就连陪孩子读绘本,逛游乐园……都是她的职责所在。
©️尼莫本人的抖音视频
千万别以为这些活很轻松。虽然这类家庭一般会配备额外的阿姨负责打扫和做饭,但如尼莫这样的住家保姆,日程表依然排得满满当当:
一直要等到孩子上床睡觉,一天的工作才算完成,而这个时候一般已经晚上九点了。
网络上也有类似的分享。成为一名住家家教后,日常工作从早晨6:30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孩子睡着,时长将近16个小时:
©️豆瓣「上班这件事」小组
可以说,在工作时间方面,高端家政非但不「虚」互联网大厂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996属于常态,007毫不稀奇。
刚毕业没多久的James,在成为一名住家教师后,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住家,意味着需要随时待命,无论孩子是要早起听英语还是熬夜补作业,他在忙,老师就不可能闲着。有一次James没能按时早起,迟到了10分钟,就让雇主很不满意。
而私人时间的缺失,在他开始考虑婚姻、家庭的时候,更成为一个绕不开的阻碍。
James在接受ELLEMEN采访时说,因为只有周末能见面,还常常「迟到早退」,他和女朋友已经吵了好几次。为此,他已经开始考虑换工作。
©️《寄生虫》
「工作超时」,在高端家政行业中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对雇主而言,愿意支付高出行业水平的薪资,还包吃包住,很多时候就是图一个「随叫随到」。
而对于这一代重视自由、重视私隐的年轻人来说,「随时待命」比想象中更难。
需要让渡的,可能不仅仅是私人时间,更是一种「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的放松心态。
不少年轻人最初对这个行业产生兴趣,是冲着「逃避内卷」去的。
比如尼莫,她从日本回国后,先做了一段时间化妆师。后来,她发现这份工作「又穷又累」,恰好又遇上一个工作中认识的客户邀请,这才转行做了住家保姆。
类似的例子并不少。毕业于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的顾小诗,毕业后拿到了两份offer,一份是当老师,一份是当家教。后者的薪水几乎比前者翻了一番,同时,只需要面对一个小孩。
某种意义上,高端家政行业成为了一部分「新社会人」的避风港。
不过,与其他行业一样,想要真的站稳脚跟,甚至混出一些名堂来,需要付出的同样不少。
首先就是入行门槛的不断提高。
翻看网上的一些高端家政应聘材料,只能感叹一声「太卷了」:
28岁、研究生,不仅有教师、管家的资格证,还有国际营养师证、厨师证:
©️小红书
如果想找更高端一点的雇主,精通的外语不能只有英语,连开车都必须会开豪车:
©️021视频截图
即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岗位,也不代表就能躺着「混日子」。
看客曾经采访过一位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又去人大读了经济学硕士的男生陈宇杰。两年前,他选择从互联网行业离职,转行做了高端家政。
他的工作定位,更近似于「私人管家」,需要负责管理包括家庭教师、厨师、司机、保镖、老人看护员等在内的7个人。
©️网络
月薪虽高(4w),事情也真不少。不仅要负责管理整个家政团队,撰写周度、月度的工作计划,在自我提升上也一刻不能放松。
上岗前,陈宇杰就自费学习了老人护理、母婴护理、衣服熨烫、管家文化发展史,以及红酒、雪茄、咖啡、烘焙、花艺等等技能。
而雇主的要求不止于此。他认为,好的管家应该是一个「杂家」:大到方圆五公里内有哪些好吃的粤菜馆,小到餐桌上搭配什么花,都必须了如指掌。
为此,陈宇杰上岗之后,又去学了园林园艺、装修监工方面的知识,还去考了不少证书。最近,则在研究膳食营养方面的知识。
©️网络
可以说,高端家政和任何一份工作一样,学习的压力一点不小。甚至因为服务的大都是精英阶层,「内卷」程度更甚。
高薪资,意味着高压力、高竞争。俗话说「食得咸鱼抵得渴」,做家政,同样如此。
工作竞争之外,进入高端家政行业的年轻人不得不面对的另一个问题,则是如何摆正自己的心理定位。
在上海做住家教师的Leo发现,住在别人家里,与雇主一家人朝夕相处,如何表现得不过于亲近又不疏远,是一门功课。
刚接触这份工作时,他一度把握不好吃饭的时间:上桌太早,只能和雇主相对无言;出来得太晚,又显得摆架子。
一不当心,饭桌上就充斥着尴尬。
不仅如此,很多聘请高端家政的雇主都会在家中安装摄像头,范围甚至包括洗手间。
即使雇主不在家中,也会给人一种「随时被观察」的不安全感。
©️《寄生虫》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服务人员,如何接受被「使唤」,也是踏入家政行业的年轻人需要应对的。
尼莫曾经的一位雇主,习惯于喊她「小刘」,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而目前工作的家庭,女雇主曾经提前询问她希望被如何称呼。上岗后,家长和孩子都喊她「尼莫」,让她感到很受尊重。
工作时间长了之后,尼莫也学会了自己调整心态。
接受采访时,她说:「我就是别人家的一个工作人员。总有人问我,做住家保姆会不会受委屈?我觉得不会。这就是一份工作,雇主相当于领导,做错事了,被领导说两句很正常。」
尼莫拍摄的住家保姆视频上了热搜后,大部分网友的留言都很正面:
©️微博截图
「赚钱是真的,累也是真的。」这句话或许可以概括进入家政行业后,年轻人的真实状态。
高薪、福利好是一面;而工作强度大、自由时间少,则是这份工作的另一面。
如尼莫所说,做家政,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它既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
可喜的是,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带上滤镜去看待家政行业。而年青一代,也愿意跳出窠臼,去尝试不一样的职业选择。
比起传统定义中的「光鲜」「体面」,他们更愿意去想,这份工作是否适合自己。
©️休息日的尼莫,图片来源于小红书截图
为了上热搜这事,尼莫还特地在社交媒体上录了一个视频作为回复。视频的末尾,她说:
「最后,我想说的是职业无贵贱,让我们开心的工作才是好工作。」
参考文章:
月薪五万、上厕所也要被监控的高端保姆式家教,有多夸张?/ELLEMEN睿士
本文图片来源见标注
作者:Estel
校对:秋秋
监制:眠去
出品:麦子熟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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