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天下网商记者 汪佳婧
编辑/ 翁菲
“不混出个人样,我就不回家了。”23岁那年,罗帅撂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邓州老家。
没人逼他出走,可他没脸留下。曾经,罗帅有车有房有老婆,一个月赚到的钱能顶当地农民两年的收入,幸福在手,他却肆意挥霍,结果招致严厉惩罚——一场车祸带走所有美好生活,什么都没有剩下,除了一屁股的债,就只有父亲沉默的脸。
七年之后,罗帅已是三十而立,他用奋斗证明了一句话——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
这是罗帅第二次离家。15岁时,他不等初中毕业,就选择外出打工,5年后,才带着未婚妻回乡成婚。媳妇刚进门,罗帅就收获一个好消息,附近要建水泥厂,征用了自家土地,补偿款足足拿了20万元。
罗帅没起新房,而是拿这笔钱买了一台重卡,专门为水泥厂拉料。
石灰石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山上,来回一趟要跑2个多小时,罗帅一个晚上来回2趟,晚上8点出发,凌晨一二点回家。觉得白天太悠闲,他又去水泥厂找了份装卸工的兼职。
钱来的太快了。每个月刨去汽油等成本,跑运输就能净赚一两万块,再加上装卸工的活也有2000多块收入,罗帅的腰包一下鼓了起来。
罗帅从不沾吃喝嫖三样,最终却没逃过一个赌字。朋友领路,他迷上了老虎机,不过七八个月,就输掉了十来万块钱。
整整大半年,罗帅没往家里贴补一分钱,老婆苦口婆心劝他,父亲气得动手打他,可他每次嘴上答应着,回头又偷偷摸摸把钱砸进了老虎机。
老虎机耗神,到了晚上,罗帅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席上,昏暗的车灯直刺出去,眼前的夜色却越来越迷离,终于有天,他开车碰上了一次大事故。
在父亲的坚持下,罗帅卖掉了卡车,几十万的赔偿掏空了家底,还在亲朋好友那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不混出个人样,我就不回家了。”临走前,罗帅对着父亲指天发誓,心中满是愧疚。
到了郑州,罗帅找到一家小食品厂落脚,一天工作12个小时,工资1500元,还不如他15岁的第一份工作。
罗帅边逛大街边找机会,最后在德邦郑州转运场门口停下脚步,招聘启事上写着,“招搬运工,月薪3000元以上。”
“这活我能干。”罗帅进门一看,里面足有两个标准足球场大小,货物堆作小山,卡车排成长龙,上百名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人忙碌地穿梭其间,罗帅眼前一亮,这家公司大,是个好机会。
岗位名额只有2个,试工的人要求罗帅搬一车货,结果他硬搬了两车。十几天后,人事部门通知他正式入职。
转运场从晚上8点开始忙碌,搬运工通常要忙到早上六七点才能下班,罗帅从不跟大伙一起下班,而是留下来再加两三个小时的班。
一个搬货组5人,每晚搬60吨货,平均一人就是12吨,最忙的时候,罗帅一晚上要搬二三十吨货,下班躺上床,浑身酸痛,接个电话都懒得抬手。
好在罗帅不怕吃苦,他15岁时就在新密一家耐火材料厂打工,为了多赚钱,他学会了烧窑,三伏天,站在热气灼人的窑前,他能一连干上8个小时,再跑去“磨形”车间加班,一坐又是8个小时。每天工作16个小时,罗帅靠计件工资就能拿四五千元。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广州大柜的物流车晚点,卸完货,装车时间只剩2个小时。按德邦规定,就算货没装满,时间到了也必须发车。
17.5米长的大柜,可以装120方货,重量在25-28吨,平时,一个4人搬运小组要装四五个小时。转运场经理用眼扫了一圈,等着组长们主动请缨,不想大家都在摇头,还有人小声嘀咕:“两小时一个大柜,你弄死我们也搞不定啊。”
一气之下,经理当众宣布:“谁能搞定,谁当组长。”
罗帅扫了一眼货区,都是大票货、整装货,凭经验不难装,于是找到经理,“我想试一试。”“你要几个人?”“8个人,2个PDA,4台叉车。”
人齐了,罗帅没急着开工,而是把大家领到吸烟区,先给每人发了根烟,然后在一根烟的时间里,干净利落地分配了任务——2人扫描货物,2人拉车运货,2人车下递货,2人上车码货。
“这事搞定了,我请你们下馆子,再每人发一包红旗渠。”红旗渠10元一包,罗帅开出的彩头,抵他干好几小时的活儿,但激励效果奇佳,大家只用了1小时50分钟就完成了装车,装载率还高达88%。装完最后一件货物的刹那,所有人都兴奋得欢呼起来。
罗帅兑现了彩头,经理也没有食言,不仅当众表扬,还让他做了组长。
经理拨了2名员工到罗帅的组里,其中一名老员工公开挑衅:“你才干了半年,行不行?”
罗帅24岁,老员工也长不了几岁,在男性荷尔蒙肆虐的转运场,年轻人总用最直接的方式争个高下,现场比一场,扫描货物,看谁的差错率低。
一人负责一个大柜,一个柜子几千件货,两人清点扫描的大柜发出后,要等到下个货仓卸货后,才能知道差错率是多少。
一天之后,结果出来:罗帅零差错,老员工错了3票。
当时,组里有两个新人,罗帅交给这位老员工带,结果没过几天,新人全跑了。打电话一问,才知道老员工没好好带徒弟,还总冲人发火。
没过几天,组里又来了两个新人,罗帅犹豫了。前车之鉴,他不敢轻易再交给老员工带,但如果明确不让他插手,又不利于团队的团结和管理。
最后,罗帅把老员工和新人一起带到休息室,先向新人介绍了培训流程,然后向老员工下了战书,“我们一人带一个新人,到时候再让2个徒弟来比试比试。”
半个月后,两位新人比了一次码货,看看谁的装载率更高,结果还是罗帅的徒弟赢了。
两个回合较量下来,老员工才对罗帅心服口服。
2013年5月,罗帅被任命为郑州转运场装车一组经理,第一次走向管理岗位。
正式发文那天,罗帅破天荒地给父亲打了电话,离家后第一次袒露心事:“最起码以后你们不需要太操心我了,现在这份工作挺适合我,我干的很舒心。”
罗帅甚至还向父亲倾诉了当前遇到的困难,装车一组人员不稳,各项管理数据垫底,要把这样的部门搞好,他心里没啥底气。
“我的父母可能根本不知道在一个货运公司干经理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他们很高兴。父亲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好好干,但是让我顿时充满了前进的动力。”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罗帅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新官上任,罗帅急于求成,可团队离职的人却越来越多,一度只剩下13个人,而每晚要装13车的货。罗帅放弃了管理工作,跟着大家一起搬货。
那段时间,罗帅的体重从170多斤掉到了120多斤。直到半个月后,领导找到罗帅谈心:“不能再硬撑了,你先调去卸车组吧。”
罗帅觉得憋屈,也反思着这半年来的管理工作,最后找到两大问题,一是没控制好脾气,处理问题太心急;二是没管理好组长团队,组长没发挥作用,员工就如一团散沙。
上任卸车组经理后,罗帅第一件事,就是制定了透明的考核方案,组长围绕考核安排业务,员工也明确奖惩制度,“组长们都有了工作方向,后面的工作也就比较顺利了。”
2年后,罗帅升任高级经理。当时,郑州转运场的操作货量达到14万吨/月,其中快递业务占比30%,2016年1月,郑州转运中心正式变更为郑州枢纽中心。
作为物流老兵,罗帅敏锐地察觉到公司业务正在发生的变化。过去,德邦主攻零担业务,每年5-7月都是淡季,因为大部分专业市场正处于销售淡季,要到8月底业务量才会反弹。可是加入快递业务后,德邦淡季业务量提升也非常快,快递业务在淡季拉升货量增速也高达30%左右。
由于德邦做零担业务起家,大部分人对电商节日并没有实质感受,少有转运中心会为此提前准备。罗帅却凭借多年的外场经验,结合快递业务的增长数据,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2016年的天猫双十一,将是德邦快递业务的爆发点。
本着未雨绸缪的想法,罗帅提前一个月租好车辆,备好电叉车、手叉车、PDA机器,并对所有设备进行检修保养,还提前招募了足够数量的临时人员。
结果不出罗帅所料,郑州枢纽中心在双十一的货量一下猛增到前一年的4倍。罗帅和领导们在办公室开辟了临时指挥作战区,根据数据快速反应,罗帅还放心不下,索性在公司支起床铺,整个双十一期间都没回家。
这个双十一,不少快递公司的转运中心都被洪水般涌来的快递包裹淹没,爆仓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而准备充分的德邦快递郑州枢纽中心不但没有爆仓,还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货物流转。
罗帅一战成名。
2017年2月,南昌转运中心划入郑州枢纽中心。春节期间,罗帅接到公司指令:升任南昌转运中心总监。
罗帅的角色是救火队长。2016年,南昌转运中心各项管理指标长期全国倒数,影响了全员的斗志,且情况一直不见好转。来到南昌之后,罗帅翻阅数据发现,2017年前两个月,转运中心都出现了亏损状态,外场、车队和快递中转场的相互协调度不高。
罗帅马上安排一名高级经理,负责大区指标监控,统一输出考核指标。每晚九点,转运中心召开短板会议,经理必须参加,通过盘点短板数据,找出问题点,现场给出解决方法,加大改善力度。
南昌转运中心人才储备严重断层,组长、经理等骨干岗位的人才储备池不足,罗帅一边选派新组长,一边制定帮扶计划,每天下午,他都会抽出15分钟,组织管理人员聚在一起,打开读书APP“听”点管理学的书。
整整三个月,罗帅有两个月睡在车里,好在南昌转运中心很快有了起色:4月,扭亏为盈,各项数据从全国倒数一下跻身前列;截至10月,提前完成全年利润指标;对比2016年,南昌转运中心2017年的快递操作货量同比提升43%,零担操作货量增长52%。
因为业绩出色,罗帅去年拿到了20万左右的分享制奖金,更让他欣慰的是,父母跟村里人聊天时,又可以拿他这个儿子出来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