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达城,不同年龄的人有不同的认知,一致的是,她是我们共同热爱的家乡;我们达城人爱时尚,我们达城人爱怀旧,我们达城人更爱聊天。
把你的龙门阵摆给大家听!这里,便是“达城茶馆”。打开手机,清茶一杯,或回忆、或畅想,或打赏、或吐槽,谈天说地,说古论今,在我们自己的“达城茶馆”。
我家原寄住在大西街一个朋友家里,1951年前后经人介绍,父亲买下了上后街1正对衙门口(即县府街,当地人一般都称之为“衙门口”)的一间一底一楼的住房,我们全家很快就搬迁过来。
上后街原是一条土路,大约5米来宽,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才铺上石板,经过几年人过车碾,不少石板碎裂残缺、七翘八拱,平常行走已经很不平顺,下起雨来,更会溅得一身泥水。到了1956年,人民政府才将这条街翻修改造成平坦光洁的三合土路,而且据说是全城最先铺筑的三合土街。
我所知道的上后街,东起凤凰头、西至大北街口。50年代的凤凰头还是一个荒坡,坡上满是杂树乱草、藤蔓荆棘。小时候的我常与一群伙伴爬上山坡玩耍。在山坡尽头朝下看,是当时的县公安局和县人民政府。以后在半坡上还修建过公共厕所,文革时期又把坡下平成宣传台。
靠近凤凰头街面第一家(门牌1号),我记得是屠锡候医生的寓所,门上还挂有“国医屠锡侯”的招牌,除开铺面是屠先生接待病人诊病处方之处,里面还有若干房间和一个较大的坝子。以后屠先生一家搬走了,这里才开起糖果店。紧挨着的几家,我记得有制帽的、补鞋的、缝纫的,还开过照相馆。相馆老板姓柏,他的一个孩子还与我在小学或初中同过学。靠近衙门口拐角的一家姓毛,大名叫毛兴顺,是父亲买对面12号住房时的中人,我们两家时有往来,他的老伴我们喊她“毛婶”。后来街道在她家组织闲散妇女手工生产组,搞一些编织、刺绣之类,挣点加工费补贴家用,母亲也是积极参加者之一。
过县府街后第一家住户姓刘,后来才租给农资公司作门市,下隔两家是一家小酒店,老板姓邱,他的儿子那时还在达高中读书,我小学的一位姓魏的女同学时常来这里,后来才知道,他们两家是至亲;再下一家是李记青山茶馆,李老板有三个儿子,其中老二李恒才是达高中57级的学生,后考上大学,即在外地工作。以后,这里(也许还加上上隔壁的邱家酒店)又变成“一瓯香食店”。再下面大多是住家户,也有几处较大较深的院子,后来分别成了县医院的住院部和(街道办的)幼儿园。
上后街、马蹄街、大北街口、1993年,唐富雄摄
上后街靠近正南街(翠屏路)这一排,第一户(门牌2号)我记得是经营面条加工的,店主姓徐,有三子一女。长子解放不久就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老二在家帮助双亲经营,老三徐其银,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初中毕业后考入重庆建筑工程学校,因家庭条件好(军属、手工劳动者),毕业后分到北京建筑工程部工作,后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回川又回达,在省建系统工作;
第二家(门牌4号)姓陈,记不清经营啥子,好像门口时常有个补鞋的摊摊,却不知道是不是他家摆的;6号因失火成了个空坝子;
8号是个钟表店,店主姓饶,外地人,一家4人,一儿一女,女儿长大后在那时小东门蔬菜市场(蔬菜社)上班,儿子海元读书后不知去了何方,后来钟表店也变成了合营店搬到了正南街;
10号原先是何家茶馆,这家茶馆开了多年,生意兴隆、茶客盈门,特别到了晚上更是座无虚席,因为此时有弹奏竹琴的艺人在这里演唱,竹琴的声音“乓乓哧乓乓”和艺人浑厚清朗的演唱,引来许多路人和小孩,小时的我也是热心听众之一
。后来,早年丧妻的何老板新娶了一个勤快能干的农村姑娘,茶馆开得更加火红。可惜没过几年何老板病故,这位姓余的农村女子被迫离开何家,茶馆关门,老板的姐姐一家接管了这所房子。
何家茶馆隔壁门牌12号就是我家。12号原房主姓刘,大号炳荣,多年来开着“刘家酱园铺”,自产自卖,也还有点名气,因此在乡下置了些田地出租给人耕种,解放后被定为“工商业兼地主”,土改时为及时上缴赔罚款,便将此房出售。刘老板全家5人,两女一男。长女,曾与我姐同在达高中念书,次女和男孩均比我小。他们一家搬出后仍租下隔几家的铺面继续经营,只是一些较大的酱缸之类的东西,仍暂放在我家后面的嗮楼和空坝里,直到酱园业合营才陆续搬走后。
选自《达城老照片》,拍摄者不详
我家迁来住进的这间房,底层除门面外,后面还有厢房、灶间和一个不算很大的空坝子,再后是一栋一底两层的砖柱木结构的小楼,顶层是嗮楼,站在嗮楼上,背北向南可看见“王家烽火”和正南街一家印刷厂的空坝。我们居住的房间在临街的楼上,通过开着的小窗,可俯视街上来往的人们。我们搬来不久,父亲在友人的介绍和帮助下,决定开个“自祥米店”,经营米粮加工业务。为此还请人在铺面内安置了脚踏碓窝,用来把买来的谷子加工成大米、再风干车净,才拿到市场(那时的市场在马蹄街与中心街交口的梅葛庙、后来的工人俱乐部)卖。
后来出现了国营的粮站和机械化的粮食加工厂,逐渐淘汰了个体的人工操作的米粮加工业,父亲的“自祥米店”自然关门。有人看中了这个铺面的位置,便先后出租给几家裁缝师傅开裁缝铺,最先一家姓张,家住大北街张家大院(也是达县新文化运动的奠基人、革命烈士张鲤庭的家,1928年达县城最早组建的中共绥定县委临时机关就设在这里),张老板有儿有女,为长的儿子是达高中五七级学生,女儿好像没读书,在店里帮她妈妈锁边钉扣。
第二家师傅姓王,是街斜对面那家裁缝铺老板的亲哥哥。这位王裁缝师傅两夫妇带了个义子当助手,后来因为业务忙不过来,又喊妻妹来帮着做点针线活。再后来全城的缝纫业由个体走向合营,这里成了合营后的一个经营点,直到再度重组合并、取消这个点,这才被群益文具店承租下来,文革时期被改名为八一文具店。
八一文具店店员多,其中还有相当知名的人,如工商界的樊守愚。樊守愚是爱国商人,达城临解放时曾与洪秀笙、李海渠、任乾初等为迎接达县城的和平解放积极奔走,被推选为达县临时治安委员会财务组组长。而此时的他却是以“右派”的身份在这里“监督劳动”,不过店里的负责人和员工都了解他,尊重他,我们路过看见他都喊他樊伯伯,因为他的一个女儿跟我是高中同班同学。店的负责人兼会计石安泰,40上下年纪,业务娴熟、态度和蔼。他的弟弟石安海毕业于达高中五八级,大学毕业又通过研究生学习,后在广东工作,曾任中共广州市委副书记、广州市副市长、广东省政协副主席。
我家隔壁门牌14号,最先是一家餐馆,人们都称它“谯家馆子”。谯家老爷子快70岁的人了,体格健壮、气力非凡,每到夏秋傍晚在街边乘凉时,我们几个小孩合力扳他一只手,怎么也扳不动。他续弦的老伴我们喊她谯婶,年近6旬,精明干练,老爷子不管事了,她指挥着厨师厨工,把馆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谯老爷子儿女不少,有个儿子在达县初级中(简称达初中,即现在的达一中)教书,是我的美术课老师,可惜不久谯老师去成都高就,但他那叫二毛的儿子没去,留在达县家中,后来上山下乡到百节乡当了知青。
后来餐饮业也走上合营之路,加上谯老爷子年纪更大了,谯家馆子便无疾而终。铺面也出租。先是租给一位姓吴的裁缝师傅开缝纫店。吴师傅两儿一女,长子随父学艺;次子吴应钱和小女都在读书,吴应钱比我小许多——我高中毕业后他还在读初中,后来听说他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去了外地。
缝纫社成立后,这里因八一文具店扩大店面,便打通与我家的间壁,成为八一文具店的一部分。再下一家门牌16号房主姓李,铺面先后开过石印铺,制售过灯影牛肉。石印铺的老板姓邓,行业合营后的石印社门市开在了正南街上大东街正对面,老板(或是老板的子弟)到达高中作职员,从事缮写和刻印工作,到我进了达高中,他还在那里,我们都喊他邓老师。
原门牌12号的刘老板自卖掉铺面后,就租用门牌18号铺面继续营业,直到行业合营、国营(或者是合作性质的)酱园厂出现,这里又被一位姓孙的裁缝师傅租作缝纫店,但为时不久就合营成立缝纫社了。再下一家门牌20号房主姓李,也是一家裁缝铺,合营后由姓高的居民居住。
高家父子好像都在当时的渠江公司工作,平常只有婆媳两人带着一个才几岁的娃娃。高家婆婆(我们小孩都叫她高婶)很贤惠、跟左邻右舍关系很好,与媳妇相处也很融洽。媳妇姓刘,年青能干,尊老爱幼,政治觉悟高,是街道上的积极分子之一,还担任着街道的党支部书记,我们都喊她刘书记。刘书记的群众关系好,又能坚持原则,办事认真公正,处理问题也耐心细致,很少见她发脾气、耍态度,深得上级信任和群众赞扬。
以后我大专毕业,被分到大巴山深处的南江县工作,因为地处山乡,服务单位有个别领导疑我自填成分不实,他以为能读大学的人家庭必定是地主,让因公出差到达县的一位领导调查核实。可调查回来的人向领导汇报说,我家久住城内,没有一寸土地,算啥子地主,还出具了证明材料。后来我回达县看望母亲才知道,来调查的领导找的就是街道党组织,接待并出具证明的就是这位刘书记。
达县市城乡建设志
高婶家以下的好多家,因离我家有点远,平时又少有来往,故了解不多,记忆中只有两三处难以忘记。第一处是县政协。每到重大节日,县政协的大门上照例要张灯结彩,挂国旗贴对联,记得有一年好像是国庆节,大门上贴出了一幅用红纸书写的对联:“有实事求是之意,无哗众取宠之心”,听说还是达城文教界知名人士张万杰先生书写的。那时我正在刚搬到田坝的达高中读书,而张先生正是我的语文老师,我和几个城里的同学去问他这事。
张老师告诉我们,字是他写的,对联却是借用毛主席的话。那时我们初中还未毕业,没有读过毛主席的著作,也不大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现在看来,把毛主席这两句话写成对联,贴在政协大门上是再恰当不过了。第二处是离政协不远的那家茶馆。它不同于门牌10号那家茶馆请弹唱艺人来献艺,而是情来说书艺人来说评书,书目不外是古典历史传奇如《说唐》《说岳》《杨家将》《水浒》《三国》的全本或片段,有时也说些流行的武侠小说如《三侠剑》《铁伞先生》《十三妹》之类。吸引了众多茶客和路过的半大娃娃。
尤其是每上完自习经大北街回家的同学,好多都要挤进去听一阵,有时我也随随大流,直到听完一节才离开。此事不知怎么让班主任赵老师知道了,于是在期末的家庭通知书里便多了一条缺点:爱听评书,以至于使母亲很生气,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第三处是马蹄街口的那几家几家小食店,每天早上卖出花样繁多的小食,蒸的煮的炸的都有。
原先我还在大西街住的时候,每天去田坝达初中新校区上早自习经过这里,都要花一百元(旧币,相当于现在的一分)买一个碗儿糕或糯米团当早餐。其实那时那里小食多种多样,而且色香味俱全,但我觉得还是碗儿糕或糯米团既经济又实惠,是我和我同路上学的同学的最好选择。
李光积,达高中退休教师,从事教育工作近50年,嗜藏书、勤练笔,时有短文、小诗见诸报刊。已出版《达州市高级中学百年校史演义(前编)·春潮澎湃》和散文故事集《白云千载》,另有长篇章回体消失《碧血黄花》、红四方面军战史故事集《巴山红云》达高中百年校史演义(后编)《春阳高照》、散文随笔集《达州剪影》等,正联系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