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条连接故乡与外界的山路
2020.8.9上午
几天的大雨终于晴了,太阳四射,天空白云朵朵,尽管秋风习习,但热浪依然滚滚。
同事是去腰市镇的,他把我送到红土岭上,我们就此作别。我拉着五岁的儿子大宝和四岁的女儿小妞下了小车,我背上小包,提上一个不大的装着零食和杂物的塑料袋同同事告了别,也感谢他一路“顺风”地捎我们回故乡,也让大宝和小妞同他们的叔叔说了“拜拜。”
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这条原来的土路又加宽了不少。宽阔平坦的公路弯曲向南通去,要穿过上下刘沟村,要子沟村,到要子沟村村口向西走约二分钟,才会到我的故乡,向东约二分钟是东村。虽然步行穿过上下刘沟村要子沟村(六个小组)大约要40分钟,但孩子我还是乐意走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对这宁静的山野无比的热爱。
此刻的高高低低连绵不断的山野,没有丝毫衰败的痕迹,葱葱莽莽的。路边小溪潺潺伴着公路要流向要子沟村口,最后汇入西村东村前的“大河”。
小妞大宝在一路欢笑一路采着路边的野花向前走去,我一方面招呼他们的安全,一方面追赶着他们,来不及理睬枝头青涩的柿子,硕大的核桃,大片的矮化核桃林,一片一片即将泛黄的大豆和即将成熟的玉米。
“妈妈一一我同妹妹想在那块大石头上歇会儿,实在走不动了。”大宝说。
“好吧一一注意安全。妈妈去洗把脸。”
走到离孩子不远的泛着波光的小溪边,我洗了把脸,小溪静静流着,鹅卵石清澈见底,几条小鱼欢快地游着,在这无边的山野,并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全,那响彻云霄的蝉叫,反衬出山野的静谧和和谐。
“妈妈一一这儿有条小毛毛虫!可害怕了!”小妞闹着。
“不要怕,不就是一条毛毛虫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尽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小妞的尖叫,一下子把我拉回了20年前,那些让人痛苦的岁月。
我初中毕业之后,在故乡呆过了漫长的暑假,在一秋天的夜里,在微风习习的吹拂下,告别了父母,沿着要子沟那条只能通过一辆小型车辆的土路,忐忑不安地一路从沟底走到了沟顶,又沿着只能通过一辆架子的羊肠小道从下刘沟村走到上刘沟村,上了红土岭,下了红土岭,天还没有亮,我靠住一块崖畔,睡了一觉,过了一条河,在大马路边坐上了去西安的班车……去西陲省“投奔”了我的一位亲人,他们已经定居了西陲包起了地种起了蔬菜,我们这儿去西陲省的人还不少,许多人去了后,就在那儿安居乐业,再也不回到比较贫穷的商州故乡了。
在西陲省,我很快找到了工作,后来认识了我的前任丈夫强华。他是南方人,在那儿开了一家小公司,很能干的。我一直帮他们一家打理公司,结婚待我怀孕后,才发现强势的我与强势的他走到一块是个错误。
女儿很快顺利生产,取名叫笑笑,笑笑给一家老小带来了勃勃生机,然而时间一长,一切又外甥打灯笼一一照旧了,吵架憋气时有发生。
待孩子三岁时,大约2010年秋天,我把孩子从边陲省带回故乡。同样是坐火车倒汽车几天几夜,从西安到商州到红土岭下下了车。
当时,这条路正在修,又是挖又是铲的,崎岖不平。尽管如此,在大漠中长大,没见过山水的女儿十分喜欢故乡。在这条路上又是折野花又是摘野果的,我在静静的山泉边饮了水,洗了脸。
说距离产生美也产生思念,在我心中,往日的不快随着时光的飞逝已荡然无存,只有欢乐的片断不断地在眼前回响。但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感,强华三年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写过一封信,更没有来叫我回去,我一个女人家还叫我求他不成?尽管天空时而阴云密布,但女儿笑笑依然快乐地长大着,我父母一家就围着笑笑转,在故乡我让孩子上了幼儿园。
三年在欢快中一晃而过,又一个金色的秋天如约而至。电话从西陲省打来,强华要派他舅来接女儿去西陲省上小学了,我呢?我又何去何从?他压根没有提。
通过要子沟村刘沟村的路修通了,但我们还是坚持步行去路的那一边,那边是强华他舅在等着接孩子。
孩子含泪告别了外婆外爷。我们一路从要子沟沟底走到沟顶,从下刘沟走到上刘沟。一直闷不做声。
来到红土岭下,孩子折下路边的野花插在我的头上,说,妈妈,我先去,您把屋里一收拾,随后就来。
我迎面抱起孩子:我娃乖,去了听你爸你爷奶老师的话,好好学习。
妈妈一一您可不能不来,不能甩下我不要我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胡说!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沿着脸庞流了下去,幸好,我背对着孩子!
泪水滴在草上,成了露珠,露珠滚下,汇成了潺潺流水。
我放下孩子,在小泉边洗了脸。又一次痛哭起来!孩子向我飞奔而来,哭成了泪人!
芳草片片布满了山谷,野花在山谷中朵朵盛开着,蜜蜂蝴蝶飞舞着,蝉在不停地鸣叫着,远处的核桃将要丰收,青涩的柿子正在变黄,大片的玉米挂上了粉红的缨子,大豆呈现出了黄色的迹象,葱茂的山峦绵延向遥远的天边。
妈妈一一我不想回去!
孩子你听话,同你舅爷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我放下孩子,为孩子洗了脸,我们一同上了红土岭。
拥抱,亲吻,摆手,我送孩子上了车,舅舅拉我到了一边,“我们先走,你随后一定要来,要听舅的话,娃还小,不要执气了一一”
我点了点头,车开动了。
我打了个趔趄。
艰难地我走在红土岭上,只身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山谷,一种绝望和失落席卷而来!痛哭声响彻山谷!
后来,我没有去西陲省,在西安找了工作,在周边一村子把自己嫁了,生下了大宝和小妞。关于西陲省的一切现在的丈夫孩子一无所知。尽管深夜时而想到边陲省我泪水直流,但白天忙碌和快乐的日子又把一切的不快一扫而空!
“妈妈一一您快来吗?您洗个脸咋恁木囊!”
妈妈一一这是笑笑吗?我仿佛听到了笑笑的声音!
我扭头一望,笑笑正朝我笑着!
我直扑了过去!
我抱了过去!
“笑笑一一笑笑!妈妈对不起你!你好吗?让妈妈抱抱!让妈妈抱抱!”我大声说。
我死死地抱住了孩子,亲起了她的脸,泪水又一次从脸庞流到草叶上,变成露珠,从叶片上,滚到山涧变成潺潺流水。
“妈妈一一妈妈一一”
“孩子一一孩子一一”
风刮了起来,树叶随风摆动,绿草红花摇曳着,硕大核桃和柿子如可爱的娃娃在枝头欢笑!将要成熟的玉米大豆布满山谷,山恋向远方延伸,一只小鸟飞向远方,一只大鸟追赶而去……
“妈妈一一我是小妞!”
“小妞?小妞!”
我回过神来!
我放下小妞,一手拉起大宝,一手拉起小妞,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前走去!路遥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生活总也是美好的,生命在于生活期间又是如此的短促,要活就要好好地活,思念过去的亲人,应该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精神的沉沦无异于自杀,正常地投入生活吧,即便是痛苦也应该看作是人的正常情感,或许,它是构成人生幸福的一个不可欠缺的部分。”
2020.8.10于西安电子四路。
注:原来打车要从上刘沟村步行上下红土岭,现在新路直接修在了红土岭上,已无需再步行下红土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