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告别了曾给于我童年无限快乐与美好的炀河,走进婆家,我有幸邂逅了第二故乡的母亲河——鸡裕河。从此,我的人生轨迹伴着这条美丽的风景线,与其平行,一走就是几十个春秋;其间有太多的艰辛与美好,丰富了我的人生。我当怀着感激之情回忆这段过往。
感谢家乡文学团体对鸡裕河的溯源!我这才知道这条蜿蜒于烔炀东乡,绵延数十里,滋养了沿河两岸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数万乡民的鸡裕河之来龙去脉。更让我惊喜的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大戴河,她的学名就叫鸡裕河。
我所熟悉的这个河段,东起弯戴,西至三户邓。八十年代初,沿河两岸分布着好几所小学,分别为:马道小学,大戴小学,上李小学以及岐阳初中。这几所小学我都工作过。感觉环境最美是马道小学,那是坐落在一个空旷的高地上,土墙青瓦的四合院,深深的大门堂,宽宽的内走廊(走廊有一根根木柱支撑)拐角处分别建有厨房和厕所。师生走进学校可以一天不出门,雨天不用穿胶鞋,通过走廊完成一切活动。偌大的院内四季不乏春色。沿走廊外侧是修剪整齐的雀舌黄杨,院内是随季而开的应时花木。学校集会就在园中,整个建筑古朴典雅。学校大门朝正东方向,清晨,拉开厚重的门栓,第一缕阳光就会直射进来,让人充满希望。大门外几棵高大的合欢树,每逢春天,花开蝶舞,生机勃勃……当然,留在心中的美好远不止于此,更幸运的是,在这世外桃源般的环境里,我结识了几位重情重义的好姐妹:邓翠云老师,朱有秀老师,李珍萍老师,李水银老师,还有如师如父的邓泽尧老校长,以及敦厚勤劳的炊事员李德仪老大爷……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拂晓,我怀着虔诚的心书写着这些名字,一股温情使我感受到春日般温暖。此时,我又联想到大戴小学的梁玉莲老师,上李小学的宋之辉校长。他们都生活在鸡裕河两岸,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当怀着感恩的心,不忘那段相识相处相知的美好时光!
大戴河这一段,长不过两公里,却是整个鸡裕河河道最宽最直桥梁最密集,交通最繁华,承载历史最厚重的部分。由东往西,有合裕公路桥,大戴冲到上李冲的简易水泥桥,新铁路桥,老铁路桥,古老的三孔石拱桥。每座桥都见证了不同时期发生在这段河道上的故事,也演绎了自己荣辱兴衰的历史蜕变,从而折射了祖国由弱变强的历史进程。
公路桥、铁路桥,太过喧嚣,最爱还是那座古老的三孔石桥,中间一大孔,两边各一小孔。我与她初见是在一个初春的下午,我随婆婆去锄地(婆家有一块地就在鸡裕河岸边)居高临下看得清晰,惊叹于她的古朴与宁静,我不禁赞叹:多美的石拱桥!仅此一句并打开了婆婆的话夹。婆婆是童养媳,自小在此长大,这儿的一草一木她如数家珍。婆婆生于1927年,从她记事起就有这座桥,当时这儿极为繁华,石桥两边有雕刻精美的石栏杆,桥头有鳞次栉比的商铺,大大小小的商船往来于巢湖之间。商船将巢南的石器运往这里,大到修桥补路搞建筑的巨大条石,小到舂米磨豆腐的石磨等,再将巢北的生活用品运往巢南大山深处。周边的乡民也像赶集似的来此购买自己想要的物件,这儿已然成了繁华街市……
至于石桥的没落婆婆交代不清了,只记得日本鬼子在离此不到百米的老铁路桥头修了地堡,房舍,还住了很多日本兵,这儿还成了临时的火车站,鬼子随时在这儿上下,运送物资和人员(可见当时淮南线已完全为日本鬼子占用)日本兵三天两头进村扫荡。她只记得只要看见日本鬼子下铁路桥向村里流窜,她就跟着太婆婆跑反,近处跑到富冈村,远处跑到西黄山,有时在外躲几天才回来,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且家家户户都把门敞开着,否则日本鬼子会破门而入,吃的东西能带就带出去……婆婆感叹: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还亲眼看见几个日本兵追赶一个本村的小姑娘,可怜的是小姑娘没能逃脱……她又指着不远处的铁路桥说,可怜一个大戴村的小伙子被几个鬼子扔到河里,乱枪打死,鬼子边开枪边看着人在水里挣扎还开怀大笑;就在离石拱桥不远的那块凹地里,鬼子活埋了两个中国人,坑还要他们自己挖,当时很多人跑去看,她胆小没敢去……
中国人看日本人活埋自己的同胞——没有觉醒的民族多么可悲……我想到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想到前期热播的《觉醒年代》……唤醒中华民族,觉醒国家精神成为多少仁人志士的信仰追求,为此,李大钊面不改色走向绞刑架;陈铁军周文雍在刑场上举行悲壮的婚礼,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南京雨花台又有多少英烈将生命定格在花样年华……
仅几百米的河道承载了如此厚重的历史!
地锄完了,婆婆回家,我则跨过几条田埂,来到石拱桥边,夕阳下的鸡裕河波光粼粼,褪去繁华的石拱桥倒映水中,光线的神笔成就了一个残缺的圆。
自到上李小学工作后,每天上学必经鸡裕河上的老铁路桥,必看一眼“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石拱桥,必走近两华里的淮南线废弃的老铁路。寒来暑往,从未间断,这一走就是几十个春秋。每个清晨,带着责任与希望匆匆而去;每个傍晚,踏着夕阳伴着乡音归来(沿途,我的学生家长,淳朴的大戴老乡总是和我热情地打招呼)承载厚重历史的鸡裕河也见证了我忙碌的身影,我更是感激她四季的妆容滋养了我孤寂的心,伴我度过那段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还要耕耘一亩三分地的艰辛岁月!
走出家门,经过一截田间小道就上了老铁路,因为路边全是石子,不能种庄稼,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使路两边的植物保留了原生态,成就了一路风景:早春,高大的枫杨树吐出新绿,淡淡的亮亮的,展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微风中,大叶杨发出悦耳的响声;路边的各色野花挤挤挨挨装点着脚下的路。柳如烟,春渐深,上学的路在不经意间变换着色彩。野蔷薇,金银花粉墨登场,行走其间襟袖飘香,一路芬芳收获一路开心,匆忙中也不忘采一大把金银花带到办公室用空红水瓶泡起来,满室飘香,同事们也赞不绝口。
记得铁路西边是一路宽宽的水道,直通鸡裕河,老乡们称作号子。过了铁路桥,上李村民在此种了一号子菱角,菱角花开,满号子星星点点一片金黄,待到菱角成熟,采菱人划着腰子盆哼着小曲收获满满的幸福。放学路过,他总是热情地招呼我带一些回家给孩子吃,孩子接到先当作马玩,玩腻了再吃。
这段路还有一棵自生的紫薇花树,花色鲜红,一开就是几个月,那可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因为太美,竟被爱花贼偷走了,我深为惋惜,但她的美好已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这段路除了繁花似锦,还有她沧桑的过往。至今,桥头仍然保留着日本鬼子修筑的暗堡,每每经过,看着两个扇形的射孔,遥想当年,罪恶的子弹从这儿喷着火舌向我同胞扫射……想到游击队长李刚指挥抗日战士顶着用水浸湿的厚棉被,冒着枪林弹雨靠近暗堡……再看一眼不远处已废弃多年的断桥,你孤寂的灵魂是否也在控诉侵华日军的罪恶……
还是放下这些沉重的话题吧!
我又想起那些年,每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季节,鸡裕河蛙声如潮。因为直通巢湖,这儿也是鱼虾满河。捕鱼人一网下去收获满满,他们取出鱼虾,将大批小蝌蚪扔在路上,只见这些鲜活的小精灵拥挤在一起,不停地摆动着大大的头肚小小的尾巴,试图摆脱干旱,相互吐着泡沫滋润着彼此,让你深层次体会什么叫相濡以沫。看着这些限于绝境的小生灵实在不忍心,我冒着迟到的风险用双手将她们一捧捧抛向鸡裕河,只见她们瞬间四散开去,彼此相忘于江湖……
后来的连续几天我都要带个面盆上学,为的是将路面上一堆堆小蝌蚪放归鸡裕河。
想起那些年家访、开会、期中期末考试改试卷……既然免不了晚归,最美不过月夜,那水中的月亮那月下的断桥,那草丛中弹琴的蟋蟀……乡村的夜晚静谧而诗意。
退休后漂泊在外已有十几年了,只要有机会回家,一定要去鸡裕河边走走,总要拍几张照带出去打发寂寞重温美好。当下为疫情所困在家,正值人间四月天,鸡裕河两岸已是一路芬芳,静静的河面时常能看到大鲫鱼产卵拍打的水花,垂钓者络绎不绝。
更让人欣慰的是两岸的荒地已用大型机械整理得一马平川,宽阔的机耕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鸡裕河又将迎来生命的春天!
生活匆忙,别错过日落与夕阳,只为那一抹绚丽的彩霞!
最忆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