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军,唐山市中级法院。图/受访者提供
8月29日,廖海军收到一份《被害人权利义务告知书》,系河北唐山市冀东地区检察院发出的。
告知书显示,犯罪嫌疑人张宝祥涉嫌刑讯逼供一案,已由唐山市路北区监察委移送审查起诉。
廖海军告诉潇湘晨报记者,他是冤枉的,从监狱出来后,“我碰见的每一个人,我都把我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哪怕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陌生人,我就想着没准能有贵人可以帮帮我,所以见人就说我的事情。”
回想被刑讯逼供细节,他记忆犹深,“就电棍,刺棒,完了就麻绳,麻绳是捆的,就捆上半个小时,手就没知觉了,就半个小时,他怕他长时间的话手就勒废了,就松开,快速的让血液循环嘛,然后看着点,过五分钟赶紧给我捆上,然后半个小时在松开,就特别难受跟蚂蚁在血里,咬骨头的那种感觉。”
他说,有一种伤害是看不见的,在心理上一辈子抹不掉,平常一个人普普通通生活,但一回想以前的经历,都是灰暗的,以前浪费在牢里了。“我宁愿在外面要饭,乞讨,都不愿意在监狱里呆一天。”
沉冤昭雪,廖海军恢复了名声,他但不希望追责就此停止。
上月,三名办案民警先后被唐山市纪委监委宣布接受调查,他们分别是:迁西县公安局原刑警大队长张宝祥,迁西县公安局巡特警大队教导员张护(原系迁西县公安局刑警),唐山市公安局南湖分局政委卢广杰(原系唐山市公安局刑警一大队民警)。
20年前,唐山市迁西县两名女童不幸遇害,年仅17岁的廖海军被认定为杀人凶手,判处无期徒刑;其父母为帮凶,判处5年有期徒刑。
去年8月9日,因证据不足,廖海军一家被改判无罪。此时这一家三口已经被关押合计超过21年,廖海军的父亲廖友早在8年前就已病逝,而母亲黄玉秀也在半个月前撒手人寰。
廖友病逝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过,“(1999年1月25日)警察把我拉到迁西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审讯室里有一个卷柜,一个警察把卷柜打开,里面是各种我叫不上来名字的刑具,那个警察让我挑一个打我的刑具。我没挑。七八个警察就把我围在中间打我,用一种叫’刺棒’的橡胶警棍打。他们把我打倒在地上,用皮鞋后跟踩我的脸,把我的牙踩掉了好几颗。我把我的牙给吃了。”
提及打他的人名字,廖友说,“领头的警察叫张宝祥,是刑警队队长,也是我同学。他们半夜吃过饭回来后就把我给打昏了,用凉水把我泼醒。张宝祥就过来问我‘你认识我吗?我是张宝祥,咱们是同学’。我说不是我杀的人,我也没运尸体。张宝祥就又开始打我,用一种胶皮管子,里面灌满了沙子,没打几下我就又昏过去了。再醒过来我已经在医院里抢救了,我如果不承认,审讯的警察就要拔了抢救我的输液针头。”
媒体证实,廖海军的父亲廖友出狱后,张宝祥这位老同学还曾带营养品登门道歉。廖友直接把人轰出去,东西都摔了出来,称"张宝祥心理有毛病"。
《被害人权利义务告知书》。图/受访者提供
对话当事人
潇湘晨报:张宝祥被审查起诉了,你什么时候被告知的?
廖海军:8月29日刚收到这个通知书。
潇湘晨报:落款是26日。
廖海军:他是邮寄过来的。
潇湘晨报:这个当年应该是1999年发生的这个事吧,张宝祥那个时候已经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了吗?
廖海军:对,当时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当年案件是由他负责。
潇湘晨报:你去年开始控告张宝祥,这件事是你提出的还是律师?
廖海军:追责这块,是我和律师。1999年那时候张宝祥是刑警大队大队长,现在不知道是什么职位,好像已经退休了。我追责的那几个人,都是在文书上体现出来的。
潇湘晨报:你希望张宝祥得到怎么样的惩罚?
廖海军:感觉他会被判刑吧,公平公正公开去审判就行。
潇湘晨报:那时你才17岁,他们当年为什么会把你列为犯罪嫌疑人?
廖海军:因为我屋里有两块血迹,然后他们血型鉴定,说与被害人血型一样,然后就认定是我,做血型鉴定的时候我不知道,当时我已被抓起来了。后期才做的DNA鉴定,做了DNA鉴定才知道血不是小女孩的。
潇湘晨报:血迹是怎么回事?
廖海军:血迹是我父母的,因为是农村嘛,磕磕碰碰避免不了的。
潇湘晨报:那个时候虽然被抓,但你知道自己是无罪的?
廖海军:对。
潇湘晨报:那后来为什么又认罪了呢?
廖海军:刑讯逼供嘛。
潇湘晨报:他们是怎么刑讯逼供你的?
廖海军:第一天了解情况,就被打了,当时刚把我带到派出所去就直接拳头巴掌就上来了,就让我好好想想那天干啥去了。
潇湘晨报:打了你哪里?
廖海军:扇嘴巴子,都打蒙了,打完了才让我想的,也想不起来那天干啥去了,反正那时候小,不是玩游戏机就是跟他们玩麻将去了,就那天下午,他说你说一个吧,他说你确定啊,就不说不让走嘛,就说确定,然后他们找人核实的时候说不对,就把我们抓了,然后就开始打了,应该是不到一天一宿,反正也差不多。
潇湘晨报:所以不到一天之后你就招供了吗?
廖海军:对,不是咱们自己干的嘛,有些细节啥的咱不知道,然后他就,比如说哈,他们就说他穿的衣服是什么衣服,我说红色的他说不对打一顿,黄色的不对,白色的对了,我就写上了。
潇湘晨报:是拿什么打的?
廖海军:就电棍,刺棒,完了就麻绳,麻绳是捆的,就捆上半个小时,手就没知觉了,就半个小时,他怕他长时间的话手就勒废了,就松开,快速的让血液循环嘛,然后看着点,过五分钟赶紧给我捆上,然后半个小时在松开,就特别难受跟蚂蚁在血里,咬骨头的那种感觉,然后肩膀怕勒坏了,就垫了两块毛巾,到没出血就勒的血块子。
在我进看守所的时候就我的后背,大腿,就中间这一块吧,就黑色的,加上肩膀有两块血,当时有一个姓周的,不知道什么职位,应该是一个干警之类的,他当时给我拍的照片,就那时候有上能看出来,后期就好了。
潇湘晨报:从他们开始打你,到最后确定,这一过程持续多少时间呢?
廖海军:我忘了,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一天多,应该是持续了一天多,具体我记不清楚了,就记得半个小时绑一次,过一会儿再松开,绑了多少次我都不知道了。当时打我的时候,我受不了嘛,就撞了一次墙,啥事没管也没撞晕,那时候说实话想死的心都有了,(撞墙)也不管用,好多人上来就按着我打。
潇湘晨报:当时警方发的通报就关于整个作案过程说得很清楚,比如说把小女孩诱骗回家,又拿菜刀砍头之类的,细节讲得很清楚,是你讲出来的还是他们?
廖海军:都是他们想出来的,唯独诱骗这个事,因为我们家是第一现场,就说我给骗回去了,后期他们又说小女孩口袋里还有瓜子什么东西,他说的意思就是,你说用瓜子骗的,就是没明说而已。就他虽然没明说让你认罪这句话吧,但就故意等到我说这句话为止,就啥时候说对了,啥时候就不打你了。
潇湘晨报:对你出手的人包括张宝祥吗?
廖海军:那天我也不知道谁是谁,但是应该会有这个人吧。
潇湘晨报:你父亲在被拘留的第一天就重伤住院了是吗?
廖海军:对。25号被监视居住,26号就因为重度休克,被送到县医院,在县医院住了两天说治不了,就转院了转到中国人民解放军二五五医院,然后在医院住了38天,然后抢救过来了,前前后后治疗花了几万,这个钱都是警方出的。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后来出来之后我们才知道。
潇湘晨报:你父亲之前有什么疾病之类的吗?
廖海军:没有,我父亲那时候身体特别好,那时候在家里做瓦工,就盖房子的。
潇湘晨报:你父母被认定为帮凶,这也是编出来的吗?
廖海军:对,因为他们不相信我能把这个事情一个人做完嘛。
潇湘晨报:我看有其他媒体报道过,警方当时也有调查过你们家周围的亲戚邻居等,有人作证说当天,说你们没有作案的时间,但这些说法都没有被警方采取吗?
廖海军:当时案件里有,说有人给我们作证,我们在那天下午在干什么干什么,完了等到快一年左右吧,也记不清那天了,我后期回忆,就以前作证这帮人就说,基本上每天公安都去作证的人家里去询问关于案件的一些事情。
潇湘晨报:当年给你定罪,说还发现了两根头发,是你父亲的头发,这个怎么回事啊?
廖海军:当时就是,头几次没有这个头发,后期过了一年吧,他们又说有头发,说检察院是在翻麻袋的时候发现绳子上有两根头发,但是这个证据的来源不明,而且时间挺长,说是不能作为证据,还有就是,我在下判决还是开庭的头三个月,检察院出了一个证明,说是检察院搬新楼,证据库被水浸泡过了,证据被清理掉了,给我下的判决无期徒刑。
潇湘晨报:你父亲和母亲是因为帮凶定罪被判了五年是吧?
廖海军:对,那五年一直在看守所。
潇湘晨报:第一个判决出来,你被判了无期徒刑,父母被判了五年,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这个判决你服吗?
廖海军:当时就想上诉嘛,完了后期我想了想,就怎么说呢,我们家人都在里面嘛,就靠我自己在里面上诉就慢一点嘛,他们那时候也告知我要是上诉的话,我父亲和我母亲就一共十年嘛判刑,如果要上诉的话就有可能还在里面呆着就出不去,因为上诉期间审理案件,不可能几个月就审绝,然后我就想不行就我来吧,到时候去监狱再申诉吧。
潇湘晨报:你父亲出院后张宝祥带着礼品来拜访过是吗?
廖海军:嗯,我也听我父亲说过。那时候我还没出来。也没怎么详说过,就拿着东西来了,都给扔出去了。
潇湘晨报:案件说你的动机是因为摆摊卖菜的时候跟陆某某有矛盾,这个陆某某跟你是邻居吗?
廖海军:不是,这个陆某某是一个村里的,他们家挨着集市卖菜的地方,我们家跟他们家之间隔着一个卖豆腐的,就算是挨着吧,就陆某某知道我被判了之后还写了联名书,怎么说呢,就陆某某知道我们两家没有仇怨嘛。
潇湘晨报:所以陆某某都不相信是你干的对吗?
廖海军:对对对,那个时候不是判不了我吗,刑警大队长张宝祥去他们被害人家,让他们说我们两家有仇,这样不就能把我判了吗,被害人的母亲说这句话,说张宝祥公布出来。
潇湘晨报:所以你们两家关系还可以,没有闹矛盾什么的。
廖海军:对,我们两家没有闹过矛盾,任何矛盾都没有。
潇湘晨报:你那时候家里也是摆摊卖东西吗?卖什么?
廖海军:卖菜,就香菜啊姜葱什么的。我们一家人摆一个摊子。
潇湘晨报:你那时候17岁,是还在读书吗?
廖海军:刚刚不上,那时候上初二,感觉跟不上,刚退学在家,就跟父母摆摊,那时候父母四十多岁了。
潇湘晨报:你后来和陆某某家有联系吗?
廖海军:后期有接触。他们还在那个村里住,在老地方住。
潇湘晨报:他们家怎么看你的情况?
廖海军:他们家一直认为公安局是对的,一开始公安局说是我做的,后来他们也认为是我的做的。公安局让他们承认我们两家有仇,他们一直没承认。后来法院判无罪判决之后,他们感觉没多大情绪,他们是这么说的,“说有罪是你们,说没罪也是你们,那两孩子不白死了吗”。
潇湘晨报:杀害那两个孩子的凶手找到了吗?
廖海军:公安有个通报,努力侦查这件事情。以前的证据都丢了,二十年的事情了,(查到真凶的可能)非常渺茫。你说要是证据不扔的话,现在科技发达,还能找点蛛丝马迹,还能找找凶手,现在证据都扔了,除非人家自己出来承认。
潇湘晨报:你父母出狱之后还继续帮你申诉是吗?
廖海军:主要是我母亲来做的,我父亲基本上,就出狱后看过我一次,他出狱后身体不好嘛,就在家养身体。
潇湘晨报:你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
廖海军:就,失去自由了嘛,我觉得这是最痛苦的,就被冤枉的时候,就比如说,有一个东西明明不是你拿的,但所有人都说是你拿的,就心里得承受多大的委屈,就到现在,最起码我还活着。
潇湘晨报:在监狱中有没有想过办法自证清白呢?还是只是等待你父母在外面帮你申诉?
廖海军:那个时候写信,就基本上一个礼拜,各个部门一封申诉信和证明自己的信息,基本上就这样。
潇湘晨报:具体有什么部门?
廖海军:就纪委啊,法院啊,好多。因为我母亲也在外面跑嘛,就她去哪个部门我就给哪个部门写信,要不就给这个部门的上级部门写信。全是自己写的,我没有律师。
潇湘晨报:你父母常来看你吗?
廖海军:对 ,我母亲经常来看我。没准,两个月左右吧,那时候我比较瘦比较小,我母亲怕我在里面吃不好,就总来看我。我母亲那时候在北京打工,火车站,餐厅,电影院都工作过,就打扫卫生的,当过服务员,干过清洁工,没啥事捡捡垃圾,瓶子,废品,就这样。每次就从北京过来看我,特别远。
潇湘晨报:每次来的时候,你们都聊些什么?
廖海军:案子到哪里了,身体好不好啊之类的。
潇湘晨报:申诉什么的也是挺麻烦的事情吧?
廖海军:反正就是正常人都会感到很累的事情,更别说年龄大了又刚出狱。
潇湘晨报:从你母亲出狱到后来你第一次取保候审这中间大概六年的时间,这六年这个事情一直卡着,会不会对你们有打击?
廖海军:没有,因为我们得一级一级的去申诉嘛,隔一段时间就向上一级申诉,申诉到最高院嘛。
潇湘晨报:是什么动力能让你父母一直申诉,直到今天这个结果呢?
廖海军: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一直有这种信念嘛,而且我是独生子女,一直在里面关着。
潇湘晨报:你有和跟你一起住的人说过你是被冤枉的吗?
廖海军:会,一直都是这样,包括我出来之后碰见的每一个人,想要往下接触的,我都把我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哪怕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陌生人,我就想着没准能有贵人可以帮帮我,所以见人就说我的事情。
潇湘晨报:那你后来,案子重新审过之后,取保候审出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廖海军:感觉就是我也许会被关押到看守所里,那天一出来脑袋嗡嗡的,都根本就没有想到,大脑一片空白。
潇湘晨报:这些年一直像木偶一样,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没想到自己可以回家?
廖海军:对,到现在都,每天我都睡不到五个小时,就习惯了,一躺下就想事情,就睡眠很浅。
潇湘晨报:你觉得取保受审到宣判无罪的时间和在狱中的时间,哪个更难熬一些?
廖海军:应该是都特别难熬,但是说谁更难熬,现在的难熬和狱中的难熬,是不一样的。
潇湘晨报:你后来被宣判无罪,是什么样的心情。
廖海军:怎么说呢,非常激动。那时候,虽然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是无罪的,但是啊,我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都特别激动。我终于把自己的名声恢复了。
潇湘晨报:判你无罪是因为证据不足,这个证据不足是怎么体现的?
廖海军:他们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我感觉现在大部分,也就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他说证据不足,我想上诉,不想拖着呢,拖着时间太长了,我想早点把事了了,反正证据怎么样,我也是无罪的。证据不足,属于嫌疑人,证据不足有可能公安局没有那么大的责任,但是你要是宣判无罪,就有可能说公安责任大嘛。
图/受访者提供
潇湘晨报:你被宣判无罪那天,是怎么告知父母的?
廖海军:那个时候,刚宣判完的时候,我带着父母的遗像去的。刚宣判完,我就在法院的门口,跪着给双亲磕头,告诉他们被宣判无罪了。后来去墓地告诉父母,我一个人去的,有很多记者在,我没待很长时间。
潇湘晨报:从1999年到现在20年了,等了20年等到这个结果,你觉得值得吗?
廖海军:如果说没有这件事那是最好,但是出现了这件事,花再长时间也值得,没有人是希望自己被冤枉一辈子。
潇湘晨报:你在监狱里的时候每天都做些什么?
廖海军:就服刑的时候,每天得去工作,每天得干活,他们是有任务的,就每天得干比如说叠被子,每天要叠够100个被子才可以休息,基本上每天去工厂的时候叠完了也快回来了,吃完饭之后看新闻联播,然后写材料申诉。
潇湘晨报:你们住的地方是什么房间吗?
廖海军:8个人10个人都有。隔一段时间就换一回。
潇湘晨报:你服刑11年,这11年社会变化很大,你出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和社会脱轨?
廖海军:刚开始会。这么说吧,我进去的时候,通讯设备只有IC卡电话,座机,我没见过BB机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什么小灵通啊,手机,前一段的手机我也没看见过,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智能手机了。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电脑是很奢侈的一个东西,一说谁家有电脑,那是非常非常奢侈的,等我出来的时候,电脑是家家都有。
潇湘晨报:你在狱中会接触到这些信息吗?比如手机换代。
廖海军:能接触到,能看到工作人员在用,但是说让我弄,怎么玩,不会,看倒是能看到,而且能看电视嘛。
潇湘晨报:那你花了多长时间去融入社会?
廖海军:我刚出来的时候嘛,就让我表弟教我,然后去上班啊,和同事们沟通,慢慢学吧,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多吧。
潇湘晨报:你会觉得可惜吗?
廖海军:非常非常可惜,特别特别遗憾。这么说吧,人生最美好的时段,真的最美好的时段,17岁到28岁,真的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太残酷了。这种伤害怎么说呢?是看不见的,但是在心理上一辈子抹不掉,平常一个人普普通通生活,但一回想以前的经历,都是灰暗的,以前浪费在牢里了。宁愿在外面要饭,乞讨,都不愿意在监狱里呆一天。
潇湘晨报:你会因为这段经历自卑吗?
廖海军:那倒不会,人生嘛,不管好也好,坏也好,都是一段经历,人要往前看,人生的经历不同而已,所有的人都有人生经历,我只是缺乏了一段时间段的美好回忆。
潇湘晨报:感觉你个人还是蛮豁达的,这个性格是怎么形成的?
廖海军:那个时候还小,心里压力特别大,也特别窝火,很长时间我在思考,人活着为了什么。慢慢的就把自己以前的想法改变了。那时候小,也冲动过,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后期就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想了好多年。因为我母亲,不想她过得特别操劳,不想她特别担心,所以去做好我自己。
潇湘晨报:我看到你获得了国家赔偿340多万。
廖海军:对。
潇湘晨报:钱由谁支付?
廖海军:这个钱是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给,已经给了。
潇湘晨报:你对这个赔偿满意吗?
廖海军:怎么说呢,不算满意,但是已经这样了。
潇湘晨报:不满意的点在哪里呢?
廖海军:给得比较少吧。
潇湘晨报:这340多万是你个人的赔偿,还是包括你父母在内的所有赔偿?
廖海军:所有赔偿。
潇湘晨报:你打算怎么花?
廖海军:准备买个房,买个门面,我不做生意也可以租。
潇湘晨报:关于你整个案子,你还有什么诉求吗?
廖海军:我感觉刑讯逼供肯定不是一个人,怎么说呢,还是看结果吧,再看看要不要继续申诉吧。因为作为被害人这个身份,我还不是很了解,回头再和律师商量怎么做。
潇湘晨报:你取保候审出来半年左右,父亲就过世了?
廖海军:是的,特别遗憾。现在想起来都特别遗憾。父亲是脑出血死的。
潇湘晨报:你服过刑对你的生活、找工作有什么影响吗?
廖海军:有,找大一点的厂子,他们就说了,你别跟他们说这些,说了不招。给个人小单位干可以,大的厂不收。一开始想找了个厂,人家不收,后来找了外包的,也没和他们说的事,就在那干了。
潇湘晨报:你现在住哪里?
廖海军:我现在在北戴河新区这边,租的房子。在一个洗衣房工作,干了七年,是一个主管。这两天请假了。
潇湘晨报:你结婚了吗?
廖海军:结婚了,我们网上认识的,她不介意,她一直鼓励我。我们2015年结婚的,领证那天是4月1号。她之前是服务员,现在在家带孩子。我们有一个小孩,三岁多了。我孩子出生的那天,我接到派出所的第一次开庭的通知。第三次开庭就宣判我无罪了。
潇湘晨报:我发现你虽然被冤枉做了那么多年牢,但你还是很相信法院的。
廖海军:怎么说呢,当时也不信,但是后来被判无罪,现在也相信啊。怎么说呢,还是看执法人吧。法律是公平的,看执法人怎么做。
潇湘晨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廖海军:我有点迷茫,不知道怎么去规划。
潇湘晨报:是因为做这么多年的事有了结论,突然间没有目标的那种吗?
廖海军:还有嘛,因为这个追责的事还没完,现在还没回到正轨的生活。
潇湘晨报:你说的正轨的生活是怎样的?
廖海军:我的设想是,想把关于我的案件全部解决完,让我不再是每天都考虑到家人的心情。
潇湘晨报:你喜欢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
廖海军:怎么说呢,做些自己喜欢的职业,家人生活质量好一点,每天开心一点。
潇湘晨报:你喜欢做什么?
廖海军:我现在没几种可选的。我现在唯一会的就是开车,再有就是和洗衣房有关。别的就要去学习再考虑了。
潇湘晨报:能发我几张你的照片吗?
廖海军:好啊,我在法院前面的那几张照片,有一束光打在我背面,就像是我父母在天之灵保佑我一样。
潇湘晨报记者温艳丽 肖洁
实习生郑壹(对本文亦有贡献)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潇湘晨报】创作,在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