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溪
来源|商业传奇
1992年1月底，总设计师专门到顺德一家冰箱厂，看完车间、听完介绍，不由得很惊奇地问道：
“这是什么类型的企业？
随行人员回答说，如果按行政级别，顶多算股级，但按规模应该顶得上兵团级。
这是一个乡镇企业，当时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冰箱企业。
后来，总设计师又确定了3遍，最后留下了指导中国几十年的那句名言：
发展才是硬道理。
之后几年，这家冰箱厂继续快速发展。谁也没有想到，6年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家企业突然宣布缔造者辞职。
这家冰箱厂当时叫珠江冰箱厂，后来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科龙集团，被宣布辞职的人叫潘宁。
随后，科龙两次被卖，遭遇了中国企业中鲜有的波折，潘宁则几近消失，从来没有针对该事以及企业有过只言片语。
虽然壮志未酬，但他的结局算好的，心态也是好的。还有两位中国早期的家电人，同时铸造了辉煌，但结局似乎更加悲壮。
巧合的是，他们的起点都与一个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非常有时代标志的年份有关系——1984年。
1984年，当时全国兴办乡镇企业已经蔚然成风，在广东更是如此。
当时的容桂镇工交办公室副主任潘宁，向镇政府争取了9万元试制费，从北京的雪花冰箱请求了技术支援，带着100余名工人在简易工棚里“敲敲锤锤”，10月份终于“锤“出了2台冰箱，名字叫“容声”。厂名叫珠江冰箱厂。
潘宁把冰箱拿到西单商场卖，对方上来就问：啥级别？得知是乡镇企业后，对方立刻对他下了逐客令。
广东人对广告的认知最早，他们想请当时的顶流汪明荃做广告，报告一级级打，仍不能上央视。
当时，国内引进了79条冰箱生产线，像珠江冰箱厂这样的乡镇企业，算不上“正规军”。但仅仅几年后，这个“杂牌军”成为中国冰箱行业的大哥大，与海尔、新飞、美菱并称中国冰箱的“四朵金花”，行业内有“北海尔、南容声”的说法。
毕竟只是股级都算不上的乡镇企业，随着“容声”的名气越来越大，容桂镇就把“容声”的品牌也给镇上的其他厂家使用。
潘宁一看，太乱了，1994年又起了个名字——科龙。这就是科龙的来由。
1996年，科龙在港交所上市，是第一家在港交所上市的乡镇企业，1997年，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达到34亿元和6.6亿元。1999年又在A股上市。
但就在这次上市的前夜，1998年12月，科龙集团突然宣布潘宁辞去总裁职务，第二年4月又辞去董事长。
潘宁出生于1932年，理由是“退休”。而整个1998年，潘宁都在全国考察，准备建厂。
之后20多年，潘宁几乎声息，据说侨居国外，只是清明等回国，与科龙的人也几乎没有联系。
科龙后来的遭遇，大家已经熟悉了，很快出现巨额亏损，被卖给了顾某某，引发了一段至今仍没有完全停息的公案，几年后，由于没人接手，转换给了山东的海信。
当年，顺德出了众多乡镇企业，尤其是在家电行业，除科龙外还有美的集团、格兰仕等如今大名鼎鼎的企业，顺德也成为中国家电城。科龙当时是最大的一家。美的集团、格兰仕等企业后来完成了改制，潘宁和科龙也争取过，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科龙太大了。
在相比广东而言的北方，有一家企业和一个人，与科龙和潘宁很相似。
在潘宁做冰箱的前一年，一个叫张巨声的人主动请缨来到合肥市二轻机械厂。
当时，张巨声已经45岁，出生于1938年，河北人。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冰箱，但到了二轻机械厂后，他决定转产冰箱，第二年就建起了一条冰箱生产线，生产出安徽省第一台冰箱，还给冰箱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美菱。
据说，当时的想法是“美过三菱”。
很快，他们又从意大利默洛尼公司引进了阿里斯顿生产线，成为中国9个阿里斯顿之一。张巨声还联系其他8个“兄弟”，成立“中国阿里斯顿集团”，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散局。后来，9家企业中，美菱发展最好，其他企业很快销声匿迹了。到1989年，张巨声主动与阿里斯顿撇开关系，自主发展。
此时，美菱已经成为中国冰箱的“四朵金花”之一，同时是中国最知名的家电企业之一。
和科龙不一样，美菱是国有企业，因此在上市之路上要顺利一些，1993年就作为中国最早一批上市公司在深交所上市，6年后又发行了B股。
1998年，美菱的营业收入达37亿元，这几乎是美菱的最顶峰。张巨声就此成为当时中国最知名的企业家之一。
随后，他和美菱的经历与潘宁和科龙有些相似。
2002年7月，合肥宣布张巨声“提前退休 ”，张巨声就此结束了自己近20年的美菱之旅。但事情显然没有“到退休年龄”那么简单。
前一年，美菱出现了巨额亏损。2002年12月，刚刚收购了科龙的顾某某收购了美菱。几年之后，美菱又被卖给长虹。
退休后，张巨声过起了清静的退休生活。
但他颇有点壮志未酬的意味。他曾说，1993年，他曾力推美菱进军汽车行业，但没能如愿。他颇具个性，1991年底，合肥曾将美菱与荣事达、黄山电器合并，成立合肥美菱集团，张巨声不赞成，据说还被“架空”了半年。
1992年，这个集团撤销。
更有心不甘的，是另一位当时中国家电行业的大佬。
他叫刘炳银，出生于1941年，也是河北人。
1983年，担任了2年副厂长的他，被委以重任，担任新乡市无线电设备厂厂长。这是一个小型军工企业，1958年成立，当时已累计亏损70多万元。
第二年，刘炳银就决定改产冰箱，1986年，他从荷兰飞利浦引进了一条生产线，从新乡和飞利浦中各取一个字，叫“新飞”。
日后，新飞同样成为中国大名鼎鼎的品牌。
他有两件事，曾引起极大的关注。一件是砸冰箱，大家都知道张瑞敏在海尔砸冰箱，其实，刘炳银也砸过冰箱，而且砸得更多，1990年，他当着职工的面，将400台有质量问题的冰箱砸烂，只是海尔的砸冰箱事件更有名。
另一件事是与通用公司合作，生产绿色冰箱。在臭氧遭破坏引发气候变化还没有被大众普遍关注的时候，建成了中国最大的全无氟电冰箱生产线。
可惜，他同样受制于外界。
这与潘宁、张巨声既相似也类似。1995年，在新乡的主导下，新飞引入外资。
最初，国内家电企业都是只做某一个产品，如电冰箱厂只生产冰箱，但很快纷纷进军其他家电，如科龙、美菱后来都做了空调等家电，刘炳银认为单凭冰箱，抗风险能力较弱，于是决定进军空调。
第一次，他有意接手白电巨头惠而浦在深圳投资的蓝波空调，对方因连续亏损准备清盘，价格只要2亿元，机会难得，但议案被外方否决；后来，他又准备收购另一家空调企业——三荣空调，也遭否决。
2021年，患病的刘炳银对继任者李根说，要尽快上空调，“拜托了”。
9月份，刘炳银去世，李根果真很快建起了空调生产线，新飞迎来了又一波发展。但4年后，他被外方派来的总经理取代。当时，外资收购了新乡持有的部分股权，取得了新飞的绝对控制权。
由于理念问题，员工与管理方产生了不少摩擦，新飞也逐渐走下坡路。
2019年，康佳收购了新飞，其2年前已经全部停产。
潘宁、张巨声和刘炳银，都不是主动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可以说，都是壮志未酬。虽然不能说如果他们仍留在公司，科龙、美菱和新飞的辉煌就能一直持续下去，但至少有另外一种可能。
2018年底，中国家电协会召开“三十而立，逐梦远行”为主题的大型庆典活动，潘宁、张巨声都被评为中国家用电器行业发展四十年“终身成就奖”。
刘炳银已经去世，潘宁年已九旬，张巨声也80多岁，他们已经退出舞台中央，眼看着一手创办的品牌，衰落、被卖，估计很难看到他们重现当年的辉煌了。
唯有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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