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史东旭 编辑丨孙杨
原标题：黑龙江“巨无霸”购物广场欠款纠纷，近千供应商数年讨债无门
在北京工作的49岁“金牌”月嫂李红丽，终于还清了她欠下的12万元债务，今年春节前夕，她将坐上火车返回东北老家过年。这次返乡，她还有一个小奢望，如果能尽早拿回几年前被欠下的40多万元合作经营保证金和营业款，她打算在大庆市买一套房子，“有个窝”。
因为曾经工作的商场在2013年关门了，经营服装饰品生意十几年的李红丽原本也打算结束自己的买卖。但没想到，准备放弃的心，却被一家即将在大庆市开业的雄心勃勃的商场搅“活”了。
这家商场除了在当时是黑龙江省面积最大的商场以外，也是哈尔滨一家近30年的老牌商场，“松雷”从省会城市哈尔滨第一次入驻省内其他城市，与其合作的是大庆市的知名房地产开发商，两家强强联手打造了“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商场”（以下部分简称“大庆松雷”）。
虽然丈夫并不同意，但最终李红丽还是在商场内租了店铺卖袜子，起初生意还不错，李红丽也赚到了钱。但在经营两年多后，因为商场的两个合作方摩擦不断，商场多次更名并几易其主。李红丽最终撤离了商场，但商场欠她的合作经营保证金和货款，至今没有拿到手。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倒霉”的人。
位于大庆市让胡路区的“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如今已成为“华峻生活广场”
6年过去了，如今，“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早已不复存在，原址4次更换商场名字，除了和李红丽一样最初入驻商场的近千家供应商，绝大多数当地人，已经很少再想起当年的松雷。李红丽们当年投入的总计超过5000多万的合作经营保证金和货款何时能拿到手，仍是未知数。
就在李红丽们盼望退款期间，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却因涉嫌虚开发票罪、职务侵占罪两次共被羁押140天。2019年底，大庆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赔偿其近5万元人身自由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并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的国家赔偿决定。而公司的另外两名股东也向法院申请对公司强制清算后被驳回。
松雷实业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虽使用的是“松雷”这个品牌，但松雷集团与其却是两个独立法人单位。目前公司财产已被非法转移，松雷实业集团不应承担清还这笔欠款的责任。而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针对此事并未作出回应。
2019年4月，李红丽离开了一直生活的故乡大庆，到北京一家家政服务公司做起月嫂。因为技能好，受到客户的好评，很快，她就升格为“金牌”月嫂，每月收入1万多，但她几乎很少花钱。
攒下来的钱她全部用来偿还自己当年为了投资大庆松雷的店铺而借下的债。
“当时看中了松雷这个品牌，心就活了。”李红丽说，她的侄子告诉她在大庆市让胡路区一家名为“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的商场正在招商，起初她并没有同意，在得知的确是“哈尔滨松雷”进驻大庆后，她决定租间商铺继续做买卖。
当时，这一想法遭到丈夫的极力反对，两人甚至因此事意见不合而导致离婚。“当时如果不做，也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李红丽说，离婚后她一人净身出户，连住的房子都没有。
2013年12月21日，“大庆松雷”试营业。这家商场紧邻“铁人王进喜纪念馆”，占地面积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5.3万平方米，地下一层、地上五层、局部六层，共有七层，停车场可停车3000辆。
李红丽在商场三楼租一间专营袜子的商铺，还在4楼帮侄子租了一间卖饰品的商铺，商场扣除营业额的25%作为租金。起初一年多时间，收入可观，李红丽每月的净利润超过1万元。
但是慢慢的，因为商铺位置较偏，客流量少，营业额也降了下来。后来，商场便允许她在商场过道上“出花车”。可好景不长，因为商场的两个合作方出现纠纷，无心经营，整座商场客流量都开始减少。
最初入驻“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某品牌咖啡店已关门停业，牌匾已被拆除
“专门打的柜台都没用几个月，也白装修了。”李红丽说。她本打算退出商场，但在对方的劝说下，又与接手的“大庆华峻购物休闲广场”签了一年合同。
因为只卖袜子盈利少，李红丽只能上一些泳衣、内衣等杂货以吸引更多顾客光顾，但收入却反而越来越少。在第三家“太平洋时尚城”接手商场后，李红丽拒绝与其签合同，并遭到停水、停电。“在商场里穿着长款羽绒服，手里捧着热宝。”李红丽回忆说。2016年，李红丽就没再出过花车，她的袜子店也从那时起关门了。
“有票据的是49万，实际上是60多万。”李红丽说，虽然已经退出了商场，但“大庆松雷”还有合作经营保证金、营业款没有给她。
退出商场后，为了还钱，她在大庆市找了一家服装店卖服装，每月4000多元钱。后来又去北京做月嫂，在2019年年底，她终于还清了所有外债。
“我欠的钱还清了，可欠我的钱呢？”李红丽不得而知。
“松雷游乐场”曾位于“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的五楼，占地面积2603平方米。它的老板是黑龙江省宾县人张志国。这家店是他回黑龙江开的第一家店，也是他的儿童游乐连锁品牌在东北三省的第三家店。而今，原来的游乐场已被“古玩茶城”取代。
“因为松雷的品牌比较响，有实力。大庆市又是石油城市，消费能力比较强。”2013年，经过综合考虑，张志国与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签订了合作经营合同，合作期限自2013年11月15日起至2018年11月14日。
可合作期限未到，张志国的“连锁梦”却提前结束。
“面积大、租金高。”为了风险共担，张志国选择了“联营扣点”的方式与商场合作，商场分得营业额的30%，去除员工工资、水电费、设备折旧等开销，张志国分得的净利润也能占到30%。正式营业前，张志国仅装修和进购设备就投入250余万元。
张志国主要负责前期与商场签合同等事宜，后期经营都是由其妻子负责。正式营业后，每天的营业额都在一两万左右，这样夫妻俩感到很是知足，张志国也加快了连锁的“步伐”。
“自2015年6月15日起，原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的占地、经营使用权交给大庆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对于大庆松雷所拖欠的货款，如贵司与我司继续合作，我司愿意承担，尽快予以付款。”2015年6月25日，张志国收到大庆华峻休闲购物有限公司的《关于经营事宜沟通函》。
“当时不想重新签合同，因为之前和松雷签订的合同还没有到期。”张志国说，当时的情况他认为已经没有继续经营的可能性。
“当时开招商大会时都是笑脸相迎，还给供应商很多优惠政策。”张志国说。他计算了一下，除了3万元合作经营保证金和25万多元的营业款外，他认为大庆松雷还要赔偿他装修损失、违约费用等共计500万元。
经营两年多后，因为没有与“接手”的两家商场签合同，游乐场部分区域被商场保安强行拆除装修，张志国的岳父也因此事与保安发生冲突。之后，张志国主动退出商场，将场内设备运走，并将商场告上法庭，不过最终，他输掉了官司。
“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开业前，公司向供应商出具的证明函
在开业前投入的250万元中，有150万元是张志国夫妻俩向亲戚朋友借的。没能如期还款，让两人的信誉受损。“再借钱，没人敢关照你了。”张志国说。
“当时商场给的条件很优惠，提点只有19%。”经营童装品牌的刘海亮说。2013年时，他的童装品牌在大庆有六七家店铺，很多商场的提点都超过25%。
但大庆松雷收取供应商2万元的合作经营保证金，却高出很多商场。刘海亮多年和商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一旦和商场不再续签合同后，合作经营保证金都会如数退还。然而这一次，他却始终没能拿回这笔钱。
2014年12月20日，刘海亮与大庆市松雷公司签订的一年合同到期后，刘海亮从商场中撤柜不再继续经营。而在撤柜3个月后，刘海亮还是没有收到商场退还的合作经营保证金。
2015年11月30日，哈尔滨仲裁委员会裁决，“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应返还合作经营保证金。”
但是4年时间过去了，刘海亮还是没有拿回2万元合作经营保证金，和他一同申请仲裁的供应商也都被裁决需由大庆松雷返还合作经营保证金，但何时返还仍遥遥无期。
据曾经的大庆松雷的供应商不完全统计，与李红丽、张志国、刘海亮有同样遭遇的供应商至少有600多家，包括名表、珠宝、儿童游乐场、品牌咖啡等经营者。涉及合作经营保证金、营业款等共3000万至4000万左右没有退还。
第一批入驻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的供应商中，仅有少数商户与后续接手的商场重新签订了合同，大多数供应商均退出了商场。
而一份盖有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清算组公章的《清算工作汇报》显示：对松雷享有债权的债权人共计984家，债权金额共计5100多万元。
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曾庆茹的国家赔偿决定书
就在供应商们讨债无门的同时，大庆松雷一方也自认有“一肚子苦水”。
“戴着大红花去的，戴着手铐被赶出来。”2019年末，56岁的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曾庆茹说。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开业前，除了公司开了招商会以外，相关部门还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大庆市政府网站发布消息显示，2012年6月16日，第二十三届哈洽会大庆市经济合作项目签约仪式在哈尔滨万达索菲特大酒店举行，大庆市共与客商签订项目合同39个，签约额超109亿元。签订项目中包括“让胡路区松雷广场项目”。
企业信息查询平台“企查查”显示，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3月9日，坐落在大庆市让胡路区，法定代表人曾庆茹，注册资本2000万元。它是集时尚购物、生活配套、餐饮、娱乐、文化为一体的多功能、多主题、引领区域崭新生活方式的地标性商业旗舰。
而在2013年的《大庆市政府工作报告》中，“松雷购物广场等项目投入运营，商贸零售层次和商品集散功能同步提升”，也在工作回顾中被提到。
“同款同价同服务。”曾庆茹说，一些全国性品牌如果都能做到这三点，流向外阜的消费就能重新流回内阜。2010年时，哈尔滨松雷股份有限公司想要将商场进驻到黑龙江省内其他城市，刚好有一个机会，便与大庆市华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合作，并成立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
这次合作，除了与松雷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相契合以外，大庆市的消费市场也是曾庆茹所看重的。在总部近40万人的VIP客户中，来自大庆市的客户就占到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以往很多大庆人要想买东西，就要从大庆市赶到哈尔滨消费。而松雷的品牌入驻大庆后，这一消费群体应该在家门口便能消费。
“企查查”显示，“松雷实业集团”在1989年创立于哈尔滨；而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部分简称华峻公司）成立于2005年1月11日，注册资本14660万元。
2010年8月19日，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哈尔滨松雷股份有限公司达成合作意向，并初步签订商业合作合同。
2012年7月28日，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及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全体股东三方又正式签订《合作经营合同》，合作方式及职责中约定，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已以7名自然人股东的名义出资2000万元在大庆市注册成立“大庆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持有100%的股权，将项目经营用房使用权在合作期限内无偿提供给公司及项目使用，并负责房产建设、装修等。另外，在注册资本以外以股东借款形式向公司另行提供运营资金5000万元。
而项目运营及公司管理由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全面、独立负责，并以其商标、商誉、经营管理及招商客户资源作为合作条件，负责公司及大庆松雷购物广场项目的全面经营、运营活动。
三方合作期限自2012年7月起至2031年7月止共20年。大庆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税后利润分配比例为8:2；当年度税后利润超过一亿元时，则分配比例更改为7:3。
而在一份2013年7月15日盖有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和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公章的给供应商的证明函中写着，“双方合作期限为30年。”
2013年6月6日，法定代表人为曾庆茹的“哈尔滨快乐一家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成为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第一大股东，持股70%。
“平均每天300多万营业额。”曾庆茹说。2013年12月21日，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开始试营业，平均每天的营业额能达到哈尔滨松雷的一半。
然而，这样可观的营业额保持了不到一年时间，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便开始出现摩擦。
“华峻生活广场”5层，供应商张志国原来的儿童游乐场已成为“古玩茶城”
2014年11月23日，华峻公司写信控告大庆市松雷休闲购物有限公司实际经营人曾庆茹涉嫌职务侵占。11月28日，该房地产公司副总报案称：曾庆茹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条件，将公司500万元资金占为己有。
11月25日的一份原告为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民事起诉状》显示：2013年5月，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曾庆茹向原告提出收购“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70%的股权，然后以租赁的形式使用松雷广场的全部商业用房，三年给原告1.5亿元租金的意向；自原告同意将70%股权转让给曾庆茹为法定代表人的“哈尔滨快乐一家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并在工商局办理完变更登记之日起，原告与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合作，事实上也已经终止。而原告多次想要与曾庆茹签订租赁合同时，都被拒绝或拖延签订。
同年12月2日，大庆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受案后经初查，以曾庆茹涉嫌职务侵占罪立案侦查。2015年6月5日，大庆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将曾庆茹抓获，并羁押在大庆市第一看守所。曾庆茹被抓前，大庆松雷账目凭证被警方调走，多名高管也被警方带走和传唤。
2015年7月10日，大庆市人民检察院做出《不批准逮捕决定书》，曾庆茹虽“涉嫌虚开发票罪，但无逮捕必要”。同日，曾庆茹被大庆市公安局取保候审，并在4天后交纳保证金130万元。取保候审期间，曾庆茹被要求不得进入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广场，不得与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黑龙江省民营科技实业家协会的原任、现任工作人员及案件相关的其他人员会见或者通信。
2016年9月8日，大庆市让胡路区人民法院以曾庆茹涉嫌虚开发票、职务侵占为由将其逮捕。同年11月3日，曾庆茹犯职务侵占罪一案改变管辖权，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黑龙江省人民检察院指定泰来县人民检察院、泰来县人民法院起诉、审判。
“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2016年12月29日，泰来县人民检察院决定对曾庆茹不起诉。此前的12月19日，曾庆如被检方取保候审。
至此，曾庆茹从2015年6月5日至2015年7月10日、2016年9月8日至2016年12月19日，两次共被羁押140天。
2019年6月6日，大庆市让胡路区人民法院对曾庆茹作出赔偿人身自由赔偿金3.2万余元，并驳回其提出的精神损害抚慰金、在媒体公开道歉和追究相关工作人员渎职罪的请求的决定。曾庆茹随之上诉至大庆市中级人民法院。
2019年12月26日，大庆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决定：让胡路区人民法院赔偿曾庆茹人身自由赔偿金4.4万余元；并在侵权行为影响的范围内，为曾庆茹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并支付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
“全国各地这些供应商能去大庆，主要是看中松雷近三十年的品牌效应，也是看中我个人的诚信。”曾庆茹说，“我们现在对供应商能做的只是安抚，但这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华峻生活广场”内闲置的店铺
2019年12月29日，“油城”大庆下着大雪。在已经更名为“华峻生活广场”的商场内，一楼正在举行着某少儿艺术学校的年底汇报演出，二楼以上少数店铺大多属于闲置状态，营业的商铺则以少儿培训机构为主。
几年来，这家最初名为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的购物商场，经历了“大庆华峻购物休闲广场”“太平洋时尚城”，直至现今的“华峻生活广场”，4次更换名字，而今，商场大楼正面左上方仍能看清更换牌匾后所留下的痕迹。
2015年9月8日，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另外两名股东向大庆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公司强制清算。11月12日，大庆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
“2015年6月12日大庆松雷公司的收银系统被哈尔滨松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破坏而不能使用。2015年6月13日，曾庆茹以发信息的方式明确告知不能再使用‘松雷’的商号经营，至此大庆松雷被迫关闭。”
“2015年8月14日接到快乐一家公司回函，以取保候审人义务告知书规定曾庆茹不得进入大庆松雷公司场地为由，拒绝参加8月15日召开的股东会，至今该公司无法自行合法地进行清算事宜。”《民事裁定书》显示了两名股东的强制清算理由。
2017年10月12日，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该案由齐齐哈尔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2019年6月25日，强制清算申请被法院驳回。同年10月17日，两名股东上诉至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后被再次驳回上诉，维持原裁定。
2020年1月3日，大庆市华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负责此事的公司领导未在大庆市，并且其不使用手机，无法取得联系。
而松雷实业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使用的是“松雷”的品牌，但两家公司为两个独立法人单位，各自经营，没有办法帮其清还欠款，而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的财产早已被非法转移。
没有破产，没有被清算，大庆市松雷购物休闲有限公司早已名存实亡，而大庆松雷购物休闲广场也渐渐被市民所淡忘。像李红丽这样的供应商何时能拿回自己的欠款仍是未知数。
（文中人物李红丽、张志国、刘海亮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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