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晓含
编 | 园长
《脱口秀大会第四季》年度总冠军周奇墨的一句“listen to伯伯”，生动模仿了天津大爷的“神奇存在”，网友纷纷表示“这个世上没有天津伯伯解决不了的”，“天津伯伯人均谈判专家”成为热门话题。
不仅是脱口秀，天津人的幽默与天津方言的搞笑也与短视频的属性不谋而合，一批具有天津式特色的博主崛起，逐渐占领流量高地。
透过方言与人，大众得以在互联网看见一个熠熠生辉的天津。天津是一座容易让人放松的城市，去五大道坐一次马车，乘一次天津之眼，到茶馆听一次地道的相声，似乎所有烦心事都可以裹挟在海风中飘走。
即使身体没有到达天津，也能从“天津一家人”看到天津家庭的百态生活，从“俗事杂谈（大宽）”中了解天津故事，还可以在“赫尔—宝妈”的视频中明白为什么外地人会定居天津。
天津式幽默如何在短视频中占领流量高地？流量背后的天津是个怎样的城市？走进它，会发现这个滨海之城有着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
在充满乐呵的天津方言中，得以了解这座城市的性格——充溢活力与炽烈爽利。宏大的城市性格与微观的当地人个性互相成就，开放与活力的地域气质铸就了天津人的幽默，这种幽默经过一代一代的传承，又塑造了城市的性格。
透过语言毫无保留地表达性格基因，是天津人的特点之一。
《冯骥才的天津》中写到：一提到天津人，好像就是那种说着天津话的市井粗人，横着走路的混混儿，心直口快的楞汉子，热心眼的傻大姑，做小买卖的市井油子，以及成群结伙的老少爷们。一股子唯津门才有的热烈与义气劲儿扑入心头。
在天津有关的纪录片中，将码头脾气称为天津人性格上的骨架，盐腌碱烧造就了天津人火热、急公好义、浓厚的人情味。与生俱来的幽默与这些特质交融并存，共同形成天津人稳定、多样的性格。
短视频助推了天津式幽默的热度，基因中特有的表达方式成为天津人获得流量的密码。幽默衍生的视频创意，使得天津方言突破地域圈状限制，从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中延展开来，与主流语境融合共生，逐渐弱化“方言岛”式传播。
“笑笑十开”是一对90后新婚夫妻，在短视频平台中记录从恋爱到结婚的过程。除了甜蜜和谐的家庭氛围吸引粉丝，“笑笑十开”全家满口的天津话刻画了鲜明的人物形象。例如，“甭着急”“有嘛不好意思的”“叮了咣啷”“固悠”等词语，塑造了一个用相声、快板形式逗家人开心的暖男形象。
“笑笑十开”账号视频
这种家庭生活视频没有包袱，也没有逗哏和捧哏之分，在一日三餐、家长理短中把天津方言具化到小范围家庭的个人身上，真实地展现天津人独特的表达方式。
“人”固然是天津式幽默中的重要元素，但当人“消失”在镜头中，天津话还能让人捧腹大笑吗？“配音”给出了答案。在短视频中，用天津话做配音的动画视频并不少见，例如账号“植物椿”“天津人”，背后的创作者都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他们自带的方言成为优势。
“天津人”账号视频
他们的出镜仅限于声音，然而正是带有地域特色的方言赋予了动画生命。根据“植物椿”“天津人”创作者的说法，他们之所以选择天津话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说这种语言，并没有刻意增加幽默成分。
天津话进入动漫的过程中，与《猫和老鼠》的结合尤为明显，除了配音外，快板、相声等天津艺术也被加入到动画中，打破了既定的动画形象。继而，天津版《神奇宝贝》《全职高手》《斗罗大陆》也成为热门视频，当一号男主叶修开口说出“介是嘛”时，观众已经不禁哈哈哈起来。
有网友评论“是不是天津人说话都像说相声”，其实不仅是方言里自带的幽默细胞，天津人性格里的洒脱与热烈也铸就了搞笑的表达方式。语言与性格之下，天津式幽默的走红使得地域文化与流行文化在流量池中此起彼伏。
传统意义的方言传播，建构的场域多是以血缘、亲缘、地缘为纽带的关系，地域之外的人很难融入并认同。进入短视频时代，方言成为博主打造个人特色的“工具”，得到受众喜爱后迅速获得流量空间。
在短视频方言化的潮流中，走在潮头的是东北话。
在我国东北话的使用范围极广，包括东北三省、内蒙古东部、河北省东北部，再加之小品、二人转等文化形式的加持，短视频中掀起“东北文艺复兴”的潮流，即使非东北本地的博主，也尝试加入东北文化的传播。
比起东北话，天津话在短视频中的发展更像是后起之秀。
天津话被称为“方言孤岛”，使用范围仅限市内六区，即使是周边郊县语言也没有那么“天津”。然而对于外地人来说，天津话具有极高的辨识度，一句 “您(ní）了这(jiè）是干(ga)嘛(mà）呀”便抓住了天津话的精髓。
相声中“竹板那个一打呀”，电视剧《杨光的快乐生活》中“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小品《装修》中“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都造就了大众心中的天津式经典，使得天津方言具有了广大的群众基础，降低了大众了解及使用的门槛，这种使用的便利性一直延续到短视频时代。
小品《装修》图源网络
其中“相声”成为天津话进入短视频的敲门砖。
我国相声三大发源地中就有天津劝业场，相声是天津文化生活的重要部分。2006年，天津相声广播建立，是全国唯一制作、播出相声节目的专业广播频道。虽然该广播只有相声节目，收听率却一直稳居天津本地广播的前三。
很多天津风格的博主善于将相声的说、学、逗、唱运用到视频中。“乐呵兄弟”的创作者张斌、张锋岩是天津零贰贰艺术团演员，他们以“男女洗澡差别”“结婚前的购物节”“当我拉肚子时”社会性话题为主，把写有角色的白纸黑字贴在胸前，开启短视频平台盛行的表演形式——角色扮演。
以双十二为例。门上贴着购物车，“女人”打开门，镜头指向胸前贴着角色的演员，分别有名牌包、连衣裙、奶粉等。“名牌包”控诉女人双十二舍不得买自己，“连衣裙”因为女人有孩子后不买自己而委屈。没有过多的动作加持，简单的天津式表达也能将喜剧效果拉满视频。走出短视频，“乐呵兄弟”继续在剧院舞台中表演着相声。
“乐呵兄弟”账号视频
除了“乐呵兄弟”外，零贰贰相声艺术团还打造了“葛九四”“铁胳膊赵六”等津门曲艺网红。以“天津话”为中间点，表演空间从相声舞台扩展至短视频，打造的短视频IP的知名度又延伸至舞台上的相声表演，构建起天津独有的流量闭环。
在网友看来，像“乐呵兄弟”一样的天津博主具有天生造梗能力。无论是软萌的甜妹，还是阳光大男孩，一旦开口说出天津话，就有了几分搞笑博主的韵味。由此形成的形象反差，塑造了天津“特产”的博主，在既定的博主形象中突围而出，正中年轻人的喜好。
比如“小可艾欧尼”，没点开视频前以为博主走性感小姐姐路线，点开视频后“结界（姐姐）给我来一份煎饼果子加果蓖儿。”等“粗犷”式表达与“美女”形象形成反差，带给网友一系列搞笑视频。
“小可艾欧尼”账号视频
这种天津幽默下的反差感在爆款打造中屡试不爽，“用天津话演绎经典港片”“天津版保利龙”等一度成为热门话题。幽默的地方语言与主流内容融合，也吸引了非天津本地的用户参与其中——用天津话为视频增加搞笑，为天津文化的传播锦上添花。
天津式幽默得以在短视频中走红，既离不开独特的方言表达方式，也少不了天津人性格中的爽朗。然而，方言与人的塑造都要归根到文化肌理中。
由单一方言向娱乐化、商业化延伸中，天津话的“使命”是作为文化符号，使得人们窥见这座北方工业城市背后的文化肌理。
首先是在近代天津城市流变中真正发生作用的码头文化。
天津东临渤海，众多河流交汇在这片滨海平原，最终形成海河。海河两岸铺满街区，码头文化也在南来北往的交易中形成。虽然随着交通方式和商贸方式的变化，货船进出市区的频率减少，两岸的码头被逐渐拆除，码头文化却融入海河之中，继续跟随人们进入互联网，在短视频的方寸之间仍然能看到有码头热乎气的市井生活。
天津方言所指的文化远不止相声文化与码头文化。
工业区与文化景观相得益彰，自然河流与车水马龙和谐共生。作为核心商圈的和平区，拥有天津市76%的历史风貌建筑和名人故居；五大道文化旅游区保存着风格建筑2185栋，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称；意式风情区的圆拱、廊柱和角亭透露着工业城市的典雅浪漫。
意式风情区天津 图源：抖音账号“摄影师小天爸”
这样的文化街区在天津还有很多，具有异国风情的建筑也是天津历史变幻的见证。在短视频账号“俗事杂谈（大宽）”中，可以了解到“母亲河的变迁”“码头的丐帮”“南开炮台庄”等故事。这些久远的故事被赋予天津式表达后，连同城市的文化一起在互联网空间焕发生机。
天津艺术中的“主力军”是以曲艺杂技、梆子落子为主的市井文化，截至2020年末，天津共有艺术表演团体146个。天津之所以有北方“曲艺之乡”的称号，除了曲种多、演出场地多以外，和热爱曲艺的观众分不开——这种热爱一直蔓延到街头小巷，三五成群在戏院待上一天、去年货市场看画儿赏灯、为街头手艺人喝彩。
在天津艺术发展的进程中，始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劝业场极具代表性。劝业场的天华景戏院、天宫影院、天露茶社等被天津人统称为“八大天”，这里诞生的戏曲和曲艺名家超过十几位。
天津劝业场 图源：抖音账号“初阳旅行”
劝业场集合了电影院、戏院和茶社——这种集购物和娱乐于一体的商业模式至今仍然在大型商场中延用。如今，娱乐的交接棒移到“城市综合体”手里，例如南开鼓楼巷、北辰尚河城、武清福源万达广场。
天津的市井力并没有因为搬进高楼大厦而消失，以市井能人为载体继续迸发着活力。
《冯骥才的天津》中写道：天津人钦佩有真本事的人，对没能耐立刻喝倒彩，对本地出名的手工艺人的称呼极其特别，好把姓和拿手擅长的行当连在一起称呼，刻砖刘、泥人张、风筝魏等。
南来北往的各类能人在这里大显身手，天津本地手艺人也不甘示弱，各种民间文玩、非遗传承在九河下梢的天津卫呈现百花齐放。
铸剑师侯光宇，传承着古法铸剑的特殊工艺；津城“最帅熟梨糕哥”张浩，把传统味道融入现代商圈中；篆刻师张羽鸣，在小石头上刻《金刚经》的手法让人赞叹不已。这些市井能人从天津街头走进短视频，同样以手艺人的身份被熟知。精雕细琢的匠人精神与快节奏的短视频相辅相成，浓缩成这座城市的文化肌理。
同样，本土品牌在短视频的崛起，也让天津的市井力愈显生机。
1980年，郁美净儿童霜自主研发成功。在八十年代初期填补了我国儿童护肤用品之空白，“儿童霜”也成为郁美净集团的金字招牌。如今，郁美净坐落于天津市南开区，被列为天津市高新技术企业。
随着短视频与直播间的破竹而出，这个老牌国货也将销售渠道搬进直播间。新榜数据统计，抖音账号“郁美净品牌直播间”30天内的销售额达105.44万元。在直播带动下，天津尽显海港优势，电商物流也呈现高速发展。吸引了阿里、京东等电商领军企业及云动力、易客满等本土企业聚集。
生活、文化、电商，通过短视频这一媒介，天津得以与公众进行沟通，在城市居民的生活记录、城市文化的多元表达、城市景观的创意呈现中，天津式幽默正在成为治疗人们不开心的一剂良药。
参考文献：
1.冯骥才.《冯骥才的天津》
2.纪录片《航拍中国第三季》天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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