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户普通人家的客厅里，学生似乎在认真考试。听题时皱着眉头，似在努力思考答案，笔试时他们手臂频繁移动，可以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
这可能是位辛苦备考多年的考生，也可能是花了几千美元就轻松坐等拿高分的“客户”，并没真正打字，甚至都没看屏幕。
有新的考试形式，就有新的作弊手法。
近日，外媒揭秘了疫情线上考试催生的一种新业务。
坐在考生旁边的是34岁的Tony Wang，他的位置经过精心选择，恰好在摄像头视野盲区。
像之前为几十个学生所做的一样，Wang这次依然是通过无线键盘代答题，摄像头盲区里他有时甚至还在吃着烤串。
口语部分，他在iPad或智能手机上打出答案让学生照着读。
英语太烂、完全不会说的那些考生甚至光张嘴不出声，由视线盲区的Wang代为出声作答。
Image（截图自Rest of the world，版权属于原作者）
Wang在中国经营留学机构，他告诉一家外媒，2020年疫情催生线上测试以来，他已经帮100多名考生在托福(Toefl)考试中作了弊。
他说：“对我们这样的业内人士来说，ETS(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总部设在新泽西，负责管理托福和GRE研究生入学考试)的线上考试就是个笑话”。
过去3个月里，一家外媒采访了十几位提供作弊服务的“专业人士”和学生“客户”。调查发现，这些“备考专业人士”不仅为国内各地的学生代考，甚至业务还拓展到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华人学子。手法很朴素，就是站在他们身边或者远程控制电脑。口语考试中，甚至有的代考服务贴心到装扮成学生客户的样子当替身。Wang说：“外国人对中国人面部特征不那么敏感。”
每年有几十万华人学生前往海外学习。许多人能通过录取考试、自己申请，也有学生会求助于专业帮助。Wang只是行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为考生们提供各种辅导，从学习英语测试到写个人陈述，不仅提供提升成绩的补习课，还提供一些“窍门”。
以前的套路是提前透题，或者冒名顶替用假护照代考。前几年还有过华人SAT大学入学考试泄题后被取消的新闻。
疫情期间，托福、GRE、GMAT管理入学考试，甚至LSAT法学院能力测试都改为线上，让作弊变得更加容易，也更为猖獗。只要几千美元，像Wang那样的专业人士就能确保学生拿到够高的分数，在世界顶级大学获得一席之地。
尽管考试机构做出了最大努力，但备考公司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尽可能满足不同地点、不同英语水平客户的需求，而这种服务有时比合法备考的课程还便宜。
另一位备考公司的老板，出于隐私考虑要求匿名，向媒体透露了更多行业价码。远程访问软件代答题，标价12,000元人民币(1,678美元)，公司确保客户从阅读、听力和写作环节中获得至少85的总分。
（截图自Rest of the world，版权属于原作者）
口语测试是公司提供脚本，学生负责念出来。老板说他的团队每月帮大约100~200名客户在托福或GRE考试中作弊。
更贵的客制化服务是请人参加整个远程托福或GRE考试，费用约为4,000美元。首先客户发送自己照片，然后公司在专业替考中找比较像的人，化妆后直接以客户身份参加考试。这种“完全替代”的服务在美国高中或大学的有钱华人学生中很受欢迎。要求匿名的老板说：“他们要申请本科或研究生课程，但拿不到想要的分数。我在帮他们”。
媒体联系的一家公司还可以提供LSAT考试作弊服务，LSAT是美国大多数法学院要求的严格考试，花4万元(5662美元)可以在满分180的考试中获得160分，6万元(8494美元)可以拿到170分——这是足以申请哈佛大学法学院的成绩了。
河南一名大学生11月告诉外媒，她最近雇了一家公司帮她过托福，居家线上考试时将答案发到她手机上。
公司最初要价18,000元(2,548美元)，她砍价到15,000元(2,124美元)。虽然她也为作弊感到难过，但更想在2023年秋季美硕申请截止前拿到高分。“我认为每个人都在(道德方面)挣扎，这毕竟不是件好事。”
疫情推波助澜的代考行当利润丰厚，已经发展成了一些备考专家们口中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行业——保分(guaranteed scores)。
社交媒体上发过自己在备考托福或者GRE的考生，都可能被备考中心人士盯上，收到保分业务的小广告。
两名“业内”经理人士告诉外媒，疫情中可能有超过1万人在国际考试中作弊，像托福什么的，甚至可以提前获得考试材料，被称为“机经”，指上机考试的经验。
这种业务的受众不一定成绩有多烂。有的学生自己考托福可以考个90(满分120)，但还想作弊上100。
有的客户根本不懂英语，有些是父母带着来作弊的，也有人要求向家人隐瞒作弊，客户还包括公司高管和流行明星。
Wang说，一些学生已被美国排名前30名的大学录取。
12月，ETS首席安全官Wallace Dalrymple回答媒体提问表示，公司已经意识到世界各地有作弊行为，每年花数千万美元检测、预防。今年6月，公司承认居家线上测试使得全球作弊行为增加，远程访问软件、代考或手机收发消息都能作弊。“为防止潜在的代考，我们在测试开始前会有全面的安全检查、身份审查和测试环境扫描，测试材料都是安全存储的。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我们正抓他们。”
Duolingo一位发言人告诉媒体，公司有“极其安全”的测试系统，由人类监考和人工智能提供支持，作弊行为的存在并不意味着欺诈性分数得到认证。
PTE学术在线的所有者Pearson公司表示，人工智能和人类管理审查程序可以检测到欺诈行为，在确认有不当行为时取消分数。
管理GMAT考试的研究生管理入学委员会告诉媒体，已经知道有作弊服务的广告，正用“最新技术”阻止不当行为。
管理LSAT考试的法学院招生委员会也表示，致力于确保应试者的诚信和公平。
负责雅思考试的英国文化委员会一位发言人说，小部分作弊应试者要么成为骗子的受害者，要么被发现后取消了成绩。
在中国，帮助他人在国家考试中作弊属于刑事犯罪。
但备考专家们表示，当局对国际考试的安全漏洞没什么兴趣。在微信、小红书和豆瓣等社交平台上，备考机构公开宣传GMAT、PTE学术考试、雅思和Duolingo(在线的免费语言学习平台)英语测试等在线考试的作弊服务。
北京的考试代理Wang说，他代考时，年轻的考生们有时会在镜头前闲坐几个小时，表现失常，他不得不提醒考生注意镜头位置。近期帮学生代考时，他会故意在阅读和听力中给出一些错误答案。他说：“美国人也不是傻子，如果分太高，他们也不会信......远程监考人员很难当场抓到作弊，ETS的顶格处罚是一年内禁考。”
另一家考试准备中心的老板说，即使客户首次作弊分数被取消，大多数人二次作弊时也会成功。他的客户从未被发现使用遥控软件，10,000%不会，只要学生不是太傻。
不诚信行为也确实被发现过。ETS在怀疑有作弊行为时，会取消考生分数。公司表示，与2020年相比，在2021财年，也就是居家测试的第二年，录得的托福和GRE分数取消率增加了200%。
备考机构的Wang说，他也有过道德斗争的负担，但他自我开解的方式是告诉自己就算他不参与，学生们还是会想尽办法作弊，而那些没享受他服务的学生与作弊的同龄人相比就吃了亏。“每个人都在这样做，至少如果有人来找我，我确保他们得到我承诺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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