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元旦刚过没几天,湖南衡阳樟树湾村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村民李绍为背着同村好友左家兵的尸体,经过一千多公里的艰难跋涉,在警察的陪同下回到了家乡。
前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在为死去的人惋惜、为家属的悲伤痛心、为故事中的“蹊跷”猜忌议论,但是却没人注意到李绍为的疲惫和落寞。
村民议论纷纷:“他是不是收了包工头的好处,才做出这么个‘傻事’,这可能给施工方省下好大一笔巨款!”
李绍为不懂法律,一向憨厚的他,在好友意外客死他乡时,一心只想让好友的尸体尽早归乡入土为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正是他所认为的正义之举让他身陷囹圄。
由于左家兵在工地出事,而尸体却离开了事发地,这就意味着左家兵的死因和死亡责任均无法确认,等同于无法追究施工方的责任,这让左家兵的家属们对李绍为充满了怨气。
听着乡亲们的闲言碎语,李绍为浑身发抖,
“如果我收了钱,我跟左家兵一样死!”
他的毒誓并没有获得村里人的谅解,更没有让左家人内心的怨怼消散。
在外打工的左家兵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他客死异乡?意外发生后,李绍为又为何冒着风险背着好友的尸体回乡?一路上李绍为经历了什么?左家兵的家人会原谅李绍为吗?后来李绍为过得怎样?今天给大家讲述千里背尸回乡的民工,李绍为的故事。
李绍为出生于湖南衡阳一个农村家庭,一家人靠着种田维持生活,因为过于贫困,他连媳妇都没娶,一辈子无儿无女。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绍为心中的绝望和孤独感越来越强,为了让晚年不至于太凄凉,他决定出去打工赚钱,存些养老本。
左家兵是李绍为的同村好友,两人闲暇时经常在一起唠嗑,互诉生活的烦恼和琐事。
说起左家兵,他的家庭情况比李绍为更艰难,几乎是全村最穷的人,住得还是很早以前的小破房,窗户上连玻璃都装不齐。
不过左家兵成了家,生了两个儿子,只不过因为付不起学费,两个孩子十几岁大时就被迫辍学打工。
儿子们的年纪越来越大,可是家里太穷,连媒人都不愿意踏进他们家的门,这让左家兵很是无奈,所以当李绍为说想出去打工挣钱时,左家兵激动地表示他也想去。
左家兵没读过书,为人老实本分,经常被无良的黑心老板坑钱。
有一次他被人叫去修路,累死累活干了两个月,老板一分钱没给他结。
还有一次他帮人家挑砖头,苦干四个多月,老板却只给了他300块钱。
之前的种种经历,让左家兵的妻子十分担忧,生怕他在外面受骗,不过她对李绍为这个人十分信任,在得知了李绍为有外出打工的想法后,多次向他请求,
“有什么挣钱的活儿记得带上左家兵。”
2004年11月,一个小包工头到樟树湾村来招人,说要去福建挖电缆沟,包吃包住包来回车费,一个月工资2000-3000元。
在04年,两三千一个月的工作相当有诱惑力!李绍为兴冲冲地报了名,当然,有这样的好差事,他没有忘记带上左家兵。
两人满怀期待坐上包工头的车,一路上甚至还幻想着挣钱回家后的场景。
可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了。
原本说的工作地是在福建市区,结果包工头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偏僻山区;
施工地的环境十分恶劣,地下全是石头,人力挖坑根本挖不开,工作难度超出了想象!
更离谱的是薪资标准也变了,原本约定不论深浅,挖一米就算三块钱,却变成了泥地要挖八十公分深,石头要挖五十公分深,才能挣到三块钱!
这样的工作环境和待遇让李绍为难以接受,他愤愤不平找到包工头理论,谁知包工头一改招聘时的和善态度,蛮横地说道:“不想干可以走,自己搭车回去。”
因为不想失去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左家兵对李绍为说:“毕竟是出来挣钱的,现在一分钱都还没有挣到,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李绍为觉得有道理,于是忍下怒火,继续干活。
工地上的活十分苦累,两人每天起早贪黑,中午也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吃完饭就得继续干活,有时候还得加班到深夜。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宁愿选择回家也不挣这个钱。
穷怕了的李绍为和左家兵为了多挣点钱,咬着牙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凿着石头。
当时李绍为已经61岁,左家兵也过了55岁,持续高强度工作,两个老人根本吃不消,一段时间下来,两人双手颤抖得甚至连筷子都握不住,身体常常酸疼不已。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搞不好钱没赚到,人先没了,于是两人找到包工头,询问能不能把工钱给他们结了?
“工程没完成,甲方没有付款,没钱发给你们。”
包工头的话让两人十分憋屈,为了尽可能地讨点好处,李绍为低声下气地说:“工资不要都行,能不能把路费给了”。
李绍为和左家兵的恳求并没有换来包工头的半分怜悯,身无分文的两人进退维谷。
包工头不给结账,还要自己垫上运费,关键是连路费都没有,走投无路的二人只能咬着牙回到了工棚。
2004年12月31日,包工头买来了一些散装白酒,说是过节改善工程队的伙食,两人喝了一些。
元旦那天施工方没有放假,李绍为和左家兵照常出工,下车的时候,左家兵面带痛苦,说自己左腿不能动弹,李绍为以为是他坐久了腿麻,便过去扶他;
接下来左家兵的情况越来越糟,身体慢慢变得僵直,双手不停颤抖,要两个人架着才能勉强直立,下车时还直接摔坐到地上;
李绍为忙问他哪里不舒服,左家兵眼神慌乱,嘴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意识到情况不对,工友连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可能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一路上,左家兵躺在救护车上不停掉眼泪,一旁照顾的李绍为心头阵阵酸涩,
“你坚持一下,到了医院就会好的”
经过检查,左家兵被诊断为突发性脑溢血,情况十分危急,院方当天下午就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医生告知,左家兵的脑疝已经形成,就算做手术抢救过来的可能性也极低,建议采取保守治疗,并且还得预交两万块钱的治疗费用。
两万块对于穷困潦倒的李绍为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他哪里有钱垫付。
无奈之下,李绍为只好打电话联系包工头,包工头得知此事后,送来了2500元钱,此后再无音讯。
离两万块的缺口还剩一万七千五,无助的李绍为瘫坐在医院地板上哭成了泪人,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医生再次催促让他去交钱,并交代病人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
李绍为沉默良久,问医生左家兵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拔管,两三个小时左家兵就会失去生命体征。”
医生的回答冰冷又严肃。
治,还是不治?李绍为内心无比煎熬!人是他带出来的,现在出了事该怎么向他家人交代?陪同的工友也在问李绍为,要他这个同乡拿主意,到底要不要治?
李绍为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一点钱,最终一咬牙心里有了决定。
他们这种穷人是耗不起也赌不起的,就算现在花了两万块,左家兵也不一定能撑多久,到时候不仅人没了,连仅剩的钱也没了。
最终几个工友商量一致,告诉医生放弃治疗,这也意味着左家兵很快就会失去生命。
为了给左家兵的家人多留点钱,几人商议趁护士不注意,把左家兵偷偷背出去,这样就可以省下1600元的抢救费用。
晚上八点左右,几人做好准备,像做贼似得背着左家兵一路小跑,逃出了医院。
100斤的李绍为背着130斤的左家兵满头大汗,在寒冷的冬天汗水浸湿了衣服,他边走边哭,心里悲凉到了极点。
当时左家兵还没断气,李绍为和工友们想着赶紧带他坐火车赶回去,人死归乡,落叶归根,这必定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念想。
一行人架着他匆匆赶上火车,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异样,几人把左家兵放在座位中间,用身体将他支撑了起来。
最终,左家兵在火车上断了气。他们在广东火车站转乘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还去买了些白酒洒在左家兵的尸体上,伪装成醉酒的样子。
因为身上的钱不够买五个人的票,于是一行人决定用编织袋将左家兵的尸体包起来,当做行李搬上火车,这样就能省下一张票钱。
最艰难的时刻,李绍为始终不愿意动左家兵的工资,他想着要把这点钱原封不动交给左家兵的亲人。
然而在搬运的过程中,几人异常的举动却引起了火车站巡警的注意。
他们被拦下来检查,很快,警察就发现了编织袋里包裹的左家兵的尸体,于是立即将几人制服,带回警局调查。
在警局接受审问时,李绍为心中百感交集,他声泪俱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查明真相后,办案人员对李绍为等人进行了普法教育,因为利用公共交通搬运尸体,属于违法行为,扰乱了社会公共秩序。
李绍为诚恳地表示认错,但是他不后悔这样做,他说左家兵是他带出来的,把他带回去是自己的良心与责任。
对李绍为的遭遇,广州警方十分同情,最终在警方的帮助下,李绍为一行人护送着左家兵的尸体回到了湖南衡阳,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得知丈夫死讯后,左家兵的妻子完全接受不了,整个人陷入崩溃,左家兵的两个儿子也从外地赶了回来。
李绍为将打工赚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左家兵的两个儿子,左家人表示,他们理解李绍为做这件事的初衷,但是他们多少还是抱着怨气的,毕竟死的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心结不是那么容易打开。
至此之后,两家人再无往来。
李绍为的事迹被媒体报道之后,很多人都被他的执着、真诚所打动,有好心的老板邀请他去公司上班,给他轻松稳定的工作,李绍为也接受了其中的两次邀请,只不过无一例外,工作几天之后,他都觉得不太合适,又回到了老家。
还有一位美国人,读到他的事迹之后,表示愿意为他捐款。
十几年过去,李绍为再也没有外出务工,但他也没有就此消沉,虽然年纪大了,却依旧自力更生,在老家附近打着零工养活自己。
这或许也是他内心的想法,人死归乡,落叶归根,他也守着故土,守着自己的根……
他说,虽然生活简单穷苦了一点,但自力更生总比伸手向别人要有尊严多了。
后来李绍为的故事被翻盘成电影《落叶归根》,剧中赵本山饰演男主,备受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