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张弛 编辑丨崔世海
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一年清明时。
今年适逢疫情防控特殊时期，多地宣布殡仪馆、公墓等殡葬服务机构暂停现场祭扫，网络扫墓、代人扫墓等概念再度热了起来。
不过，在很多人的认知里，清明节是中国“孝文化”的代表节日，如果不能亲自到场缅怀先人，是“不孝”的表现。不仅如此，在为亲人选择墓地时，更是不惜重金。
但真正说起殡葬，中国人却是十分忌讳，平时甚至连谈论都极少。因此，传统殡葬业一般被视为一个封闭的、上不了台面的行业，很少进入普罗大众视野。
尽管这个行业充满了黑灰色彩，但其实它还是一门不错的生意，也很早就被资本盯上了。有研究机构测算，中国殡葬业将在2050年迎来峰值，市场规模达万亿级。因此，有人说，伴随国家殡葬业改革进程，中国殡葬业间的角逐，本质是对亿万级消费市场的抢夺。
自2004年开始，民营资本开始有序进入殡葬行业。目前在港股上市的殡葬企业，有北海集团、香港生命科学、安贤园、福寿园、仁智国际集团、中国生命集团6家公司，以及A股非殡葬主营的福成股份和永安林业。
2019年4月5日，清明节，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墙前，祭奠逝去亲人的民众。
2019年12月17日，中国万桐园正式登陆港交所主板，中国殡葬业上市公司又增一员。
“暴利”一直是殡葬行业的标签，这未必准确，但形容其潜力非常恰当。
长久以来，“孝”一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也是殡葬行业在中国存在和发展的重要基础，每个生者都希望尽最大能力给逝者一个安息之所。
加之，民间迷信灵魂不死、信奉逝者灵魂能造福于后人，产生了对死者的崇拜尊敬，一套套安抚神灵接送鬼神的礼仪便这样衍生而来。加上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殡葬逐渐演变成了一门生意。
而随着中国老龄化以及城镇化率的提高，对墓地的需求开始呈现稳定增长，墓地的稀缺性越来越凸显，价格也开始越来越高。甚至有人预测，未来20年乃至于50年内，中国成长性最好、最稳定的行业便是殡葬业。
这个预测不是空穴来风。2019年1月，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最新人口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的老龄人口约2.5亿，占总人口的17.3%，并且老龄化会越来越严重。据中国老龄委预测，未来中国老龄人口将以3.28%的年均增速快速增长，最终在2050年达到峰值4.3亿，占全国人口的35%。
据中国报告大厅发布的《2016-2021年中国殡葬服务产业市场运行暨产业发展趋势研究报告》测算，中国死亡人口每年大约1000万人，按照最低标准丧葬费用计算，假如平均每人2000元，可以估算出殡葬行业每年的既定市场份额为200亿元。
如果再算上骨灰存放、购买墓地以及其他殡仪服务等费用，殡葬行业的销售总额将超过2000亿元。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大众对殡葬消费水平的提高，预计国内殡葬市场将以每年20％的速度递增。
这还是保守估计。中国殡葬协会曾在2014年预测，2020年中国殡葬业消费将达6000亿元，至2023年达到1万亿元。
据一位来自广东西部的村民反映，他们那里虽然没有去殡仪馆的习惯，但在家里办丧事的花销一点都不低。“前几年伯母家爸爸去世，办的是我见过最简单的葬礼，消费8万，其他稍微隆重点儿的就要十几二十几万”。
而每年1000万人口的死亡数据，也很快会被刷新。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再过10年，也就是到2030年的时候，1949年后出生的人口将进入死亡高峰期。其中1963年一年，中国出生人口有2900多万。按照人均寿命80岁计算，到2040年前后，中国人口一年可能有近3000万人口死亡。2040-2050年，中国殡葬业将迎来极端峰值。
最多再过十几年，各地殡葬场所将陷入空前危机，面临火葬场数量少、火葬设备不足、墓地稀缺、殡葬关怀事业落后等一系列问题。与此同时，由于之前的成见，高校对于殡葬人才培养不足，殡葬行业也会面临严重的人才短缺。
因为，中国殡葬部门大都已经习惯了长期年死亡人口600多万的局面，最近20多年虽然死亡人口有增加，但总增量也不过30%，原有规模勉强可以应付。但未来20年，死亡人口规模可能逐步攀升至近3000万，矛盾必然会凸显。
比如，墓地价格高涨。据媒体报道，2019年清明前夕，北京太子峪陵园在售的双穴墓地价格有9.5万元、9.8万元、10.8万元不等，多穴墓甚至高达20多万元，这费用尚不包括墓碑刻字和安葬服务；位于京郊西山风景区的北京福田公墓，不到一平方米的传统墓地售价在20万元左右。
这种情况下，“改善民生”固然重要，“改善民亡”亦不容忽略。
2019年清明节前夕，一篇名为《暴利坟地产：卖墓地毛利率超过房企两倍多》的文章被大量转载，再次将殡葬业置于舆论漩涡。紧接着，财经网的一则视频微博《福寿园总裁：殡葬市场刚启蒙 每年死亡1000万人消费才600亿》，更加剧了舆论热度，评论区里骂声一片。
这句话，是中国最大的民营殡葬服务商、福寿园集团总裁王计生2019年3月在福寿园2018年全年业绩发布会上说的。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会在半个月后成为新闻标题，成为舆论讨伐的焦点。
随着“暴利”“死不起”等话题的发酵，包括福寿园在内的殡葬企业成为网民发泄情绪的出口。
面对“赚死人钱”“利润高过房地产”等争议，王计生回应称，“因为殡葬业目前没有财务准则，因此，福寿园套用了房地产行业的财务条款，但服务成本、管理成本、绿化成本等都没计算在内。而且，房地产商品可以交易，但墓地不会转移，也不发生交易。”
换句话说，福寿园的模式，是用稍高的营业净利润率去补贴很低的资产周转率，毕竟一个墓地要卖30～50年，而房地产可能两年就完成回款。
福寿园方面也否认自己是暴利企业。根据福寿园提供给媒体的一份书面回复显示，2018年福寿园的经营利润率为43.8%，如果进一步扣除所得税和少数股东权益，净利润率不到30%。
国家民政部最新的社会统计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全国1700多家殡仪馆，要对应每年1000多万的死亡人口，而国家公墓也只有1900多家，供需严重不对等。“作为规范的上市公司，福寿园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王计生在中期业绩发布会上说。
更大的影响来自政策层面。由于政策限制等原因，殡葬行业的门槛关键在于“牌照”，殡葬行业的四大板块业务（殡仪服务、遗体处理、墓地服务、其他产品销售），目前只有墓地服务这个环节向民营资本敞开。而随着中国墓地用地的紧张，殡葬业的门槛也在提高，即便福寿园这样的上市公司，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拿地了。
1994年福寿园成立之初，拿地成本是相当低的。比如，占地面积40万平方米的上海福寿园，土地性质为划拨土地，原土地收购成本每平方米只有190元；占地面积30万平方米的河南福寿园，土地性质为批售土地，原土地收购成本每平方米只有44元。
经过几年的发展，2000年开始，福寿园不断尝试向全国其他区域拓展，先后创建合肥大蜀山文化陵园、山东福寿园，并收购了重庆殡仪设施，开辟首批殡仪服务项目。在殡葬的流程化、规范化等一条龙服务上，福寿园开行业之先河，引领了中国殡葬业的发展，甚至还获准加入了世界殡葬协会（FIAT-IFTA）。
能以这么低的价格拿到地，和当时的政策环境有关。那个时候，公墓用地属于国家划拨土地范围，国家对其使用年限和价格并无明确规定。直到2002年新修改的“划拨土地许可范围”出台，才剔除了公墓用地。
而福寿园之所以能精准地利用政策优惠，其原因在招股书里也专门提到，“由于中福受民政部管理，而民政部是中国殡葬服务业的监管机构，故中福有熟悉及抢占当时中国殡葬服务业潜在机遇的先发优势。”
到2013年，福寿园土地存量1800多亩，墓地的平均售价为13.86万元，相比之下，土地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高达80%以上的毛利润也与此相关。
在此背景下，福寿园一上市就大幅高开59.16%，香港近7.77万人申购福寿园，成为当年最受欢迎的新股赚钱王。时任总经理王计生曾自豪地告诉媒体，“香港上市后，世界十大基金中，有6家是我们的股东。”
作为唯一对民营资本开放的环节，墓地服务业占比超过50%且复合增速最快，位列四大业务板块之首，并形成了一个分散且巨大的市场。根据2012年测算的数据，殡葬行业 CR5（集中度）仅为3.2%，但是已经产生了市值百亿级别的“殡葬大小王”。
其中，“殡葬大王”就是市场占有率仅为1%的福寿园。2013年12月在港交所上市后，福寿园一直保持高速增长。2010年至2018年期间，福寿园营业收入与净利润复合增速均超过21%，净利润率维持在30%左右。
福寿园2018年度财报显示，全年公司实现收益约16.51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1.8%，净利润4.88亿元，同比增长17.0%。其中，福寿园销售墓园单价由2017年的9.53万元/座提升到11.0万元/座。
上市以来，福寿园虽然持续快速扩张，但行业通道与自身特征决定其发展足够优质：资产负债率一直保持在20%左右，现金占总资产比重超过40%，堪称名副其实的“现金牛”。
至2018年，福寿园实现营收16.51亿元，净利润4.88亿元。此时，福寿园的业务已拓展至全国15个省份30多座城市，运营墓园已多达20个，在建墓园7个，员工队伍2200余人。
“殡葬小王”福成股份于2015年收购灵山宝塔陵园，进入殡葬行业。此前福成股份主营为养牛和肉牛屠宰，卖牛肉起家的创始人“中国牛王”李福成，最终通过涉足燕郊的房地产行业，成为了世人口中的“李半城”。
李氏家族在位于河北省三河市燕郊的产业规模庞大。其通过福成投资延伸出来的产业，涵盖地产、物业、金融、酒店餐饮、娱乐、食品加工、殡葬等行业。
2004年，福成股份，当时还叫“福成五丰”，以养牛、宰牛、卖牛肉为主业登上了上交所。此后十多年，公司仅有两次重大资产重组，分别是将家族的餐饮业务和殡葬业务做进了上市公司。特别是2015年，公司发行股份以15亿对价收购三河灵山宝塔陵园后，福成股份也成了A股唯一一家有殡葬资产的公司。
这两块业务对支撑福成股份都功不可没，但最近几年，做牛肉涮锅的福成餐饮业绩下降比较显，2016年转让了15家分店。
不过，卖墓地还是好生意，来自该板块的业绩依旧稳步增长。2017年年报显示，公司全年来自殡葬行业的收入2.27亿，占公司总营收的16.9%，但这个行业的毛利率高达86.8%，贡献了公司近40%的利润。
殡葬行业的高利润，也让其成为福成股份扩张转型的急先锋。
2019年3月29日，珠海市殡仪馆举行第五次公众开放日活动，市民参观遗体火化区。
除已装入上市公司的宝塔陵园之外，公司还参与成立了福成和辉产业并购基金，一期规模为10亿元，目前已完成两个项目的投资，其中包括江苏宜兴龙墅公墓60%的股权收购。
2017年，公司相继参与总规模20亿的福成和辉二期基金，以及参与设立规模24亿的福成冠岳产业并购基金，两只基金均以殡葬行业的陵园为主要投资对象。
红红火火的殡葬事业被李福成寄予厚望。2018年7月，70岁的李福成再度出山，为公司定下目标：集中精力将殡葬业务做大做强，力争把“A股殡葬第一股”的名号坐稳坐实。
2018年福成股份营业收入为14.54亿元，同比增长6.85%；净利润1.6亿元，同比增长2.45%。其中，殡葬业务实现营收2.61亿，以17.95%的体量贡献了1.48亿，超过90%的净利润。全年福成股份共销售墓位2748个，殡葬业务毛利率高达87.96%。
至此，燕郊首富李福成有了新的称号——“殡葬之王”。2019年，李福成家族凭借50亿元身家登上“胡润百富榜”，排名828位。
“墓地涨幅已超过房价！”在殡葬企业赚得盆满钵满之际，许多民众发出了“死不起”的感慨。“生于北京，葬在河北”“在苏州的地底下，可能睡了一半的上海人”等现象屡屡引发热议，甚至一些住宅小区的楼盘，也被曝专门被人买来用于存放亡者骨灰。
为满足人们“逝有所安”的殡葬需求，2018年9月7日下午，民政部网站全文公布《殡葬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征求社会各界意见。这是该条例施行21年来首次大幅修改。
民政部社会事务司司长王金华表示，这次修改很重要的一个考虑，就是坚持殡葬事业的公益属性。“一方面政府要加大殡仪服务产品的供给，同时要建立国家殡葬服务制度，这样就确保每个家庭的家人去世以后都能够有体面、有尊严地告别人间”。
针对公墓墓位价格贵、占地多、墓碑大等备受关注的问题，征求意见稿作出了一系列强化公墓、骨灰堂管理规范的规定。例如，针对安葬环节存在的价格贵、不环保等突出问题，分别从增加土地供给、突出公益属性、强化价格监管、规范日常管理等方面进行规范。
2019年7月26日，一艘载满乘客的船缓缓驶入深圳大鹏海域，他们将在海上为逝去的亲人举办海葬仪式。
在价格方面，经营性公墓的墓位用地费和维护管理费，均实行政府指导价。此外，在墓穴占地面积方面亦设置了多道关卡，比如根据征求意见稿，目前中国90%的公墓都是超标的：安葬骨灰的独立墓位占地面积规定不得超过0.5平方米，合葬墓位的占地面积不得超过0.8平方米。安葬遗体的墓位（含合葬墓位），占地面积不得超过4平方米。墓碑高度不得超过地面0.8米。
这意味着，殡葬行业四大板块中，此前唯一一个前景大好，且不受政府管制的墓地业务，将面临严格监管，在这一板块企业的定价权也会被大幅削弱。
征求意见稿公布后，2018年9月10日，以高端墓地为主要业务的福寿园股价暴跌23.39%。对此，福寿园的应对办法是直接收购。整个2018年，福寿园都在积极并购。2018年2月，福寿园以1.2亿元为代价收购观陵山艺术陵园20%股权，将其对观陵山艺术陵园的持股增加至90%。5月，又以2860万元收购了辽宁省朝阳县龙山公墓100%的股权。同月，公司用1.08亿元收购和林格尔安佑县陵园的100%股权。
不过，另一家在港股上市的中国生命集团，却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和福寿园一样，中国生命集团也是老牌殡葬公司，但业务并不完全一致。中国生命集团的主要业务不是卖墓地，而是殡仪馆管理、殡仪服务等。2017年，公司营收6070万元，但净亏损约1933万元。
这些年来，以卖墓地为主的福寿园大赚，但做殡仪业的中国生命集团却在亏损，除了企业规模不同之外，殡仪业不如葬业赚钱也是原因之一。中国生命集团财报显示，其毛利率为50.4%，远低于卖墓地80%以上的毛利率。
而征求意见稿中的条款，对中国生命集团业务影响不大，甚至有利。2018年9月10日，公司股价应声上涨。2018年，公司营收6266.7万元，亏损同比收窄至835.2万元。
另一家在港股上市的安贤园中国，也于10日当天一度暴涨17.86%，随后涨幅收窄，最终收涨8.33%。
从收入结构上看，安贤园中国的主营业务也是墓地销售，这点和福寿园类似。但不同的是，安贤园中国在年报《环境、社会及管制报告》中，多次提及在其墓园推行节地生态安葬（包括树葬、花坛葬、草坪葬、壁葬等），并提高绿化率。而节约土地、鼓励生态安葬，正是征求意见稿所鼓励的。
2019年7月15日，民政部官网发布《2019年立法工作计划》，其中一项工作就是修订《殡葬管理条例》。民政部办公厅表示，该立法计划已经2019年第11次部长办公会议审议通过，下一步将配合司法部和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尽快推动条例修订出台。
“其实，暴利与否都是供需不均衡造成的。抨击一个企业是有偏颇的，企业并没有强制人们去购墓。政府也推广公益环保葬，关键就看个体观念和选择了。”对于殡葬企业“发死人财”的指责，一些人也有不同看法。
供职于北京一家殡仪公司的王瑞仪（化名）说，任何商业模式的成功，都来源于消费观念，营销只是迎合与引导消费观念盈利。“殡葬业也一样，人死一堆灰，至于愿意怎么花费，是个人意愿。当然，也可以破除沉旧观念，选择树葬、海葬等新型殡葬形式，并不是非得花钱去买墓地。”
基本殡葬服务的公益属性，一直以来就是国家殡葬改革着重强调的。
2009年《民政部关于进一步深化殡葬改革促进殡葬事业科学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到，“逐步形成基本殡葬服务为主体、选择性殡葬服务为补充的服务格局”，“遗体接运、存放、火化和骨灰寄存作为基本殡葬服务项目，由公益性殡葬服务单位提供，并可根据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需求状况，适当增加基本殡葬服务内容。”由此可见，不仅此次殡葬管理条例修订，从2009年起，殡葬改革就一直强调基本服务的公益属性，推行减免基本殡葬服务费用政策，减轻群众负担，实现基本服务的均等化。
目前，全国基本实现减免基本殡葬服务费用的政策，已惠及低收入群体。如北京、天津、江苏、浙江、广东等地，已将实施范围扩大到辖区所有居民。同时，也增加了基本殡葬服务项目，如2019年12月17日，广西北海出台殡葬惠民政策，要求在全市范围内实行基本殡葬免费服务，火化每具遗体最高减免1450元。涉及基本殡葬服务项目共计9项，包括遗体接运、尸袋、收殓抬尸、遗体消毒、遗体存放（3天）、耐火垫、遗体火化（普通炉）、骨灰袋、骨灰寄存（1年）等。
山东济南也明确，自2020年1月1日起，凡济南市户籍居民亡故后，免费提供遗体接运、车辆和遗体消毒、遗体冷藏存放、遗体火化、骨灰盒等基本殡仪服务的政策。
“殡葬的公益和市场都不可缺失，关键是如何监管与引导”。王瑞仪表示，“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公益兜底保障民生，市场灵活多变促进殡葬发展，满足群众多层次需求，最终实现外在经济效益和内在精神价值的双赢，才是推动殡葬业发展的最佳路径。”
“殡葬承载了历史，传递了精神，凝结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殡葬之于现代社会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对遗体的处理，而是要通过情感与人性的表达，唤醒对过往人、过往历史的了解与尊重，激活现代人在传统文化中的认同感。”
这段话，被视为对殡葬文明的标准化诠释。
“殡葬工作的意义，就是在不断追求和满足人们对美好服务需求的同时，唤起对生命的尊重、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生的认知”。王瑞仪表示，随着时代的变迁，殡葬的形式、内容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往简单的技术处理手段已不适应社会发展，这需要我们对殡葬进行更深入的思考、更科学的定义。
“殡葬行业要发展，极有必要对中华民族传统殡葬文化中的一些礼仪活动和仪式，尽快进行保留和传承”。王瑞仪说，一概否定相关传统文化习俗，全部判定为“封建迷信”，等于是在否定民族自身的历史，让人民群众不再有途径接受从相关传统习俗中所传递的一些特有教诲。“在信息泛滥的社会中，普罗大众会因此逐渐迷失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最后彻底失去文化自信”。
2019年，美国一家名叫“重组”的公司推出人类遗体堆肥项目。
而国家1997年颁布的《殡葬管理条例》，其指导方针只是强调实行火葬、改革土葬、节约土地和节约丧葬费用等功利性目标，对于“丧葬”这一重要礼仪的价值意义，缺乏认知与表达。
这导致近年来，严重伤害逝者尊严和生者感情的事件，在一些地区反复发生。其中包括被舆论口诛笔伐的河南周口平坟、江西上饶强制集中销毁5000口棺材以及时有所闻的强行起棺焚棺等事件，无不引起民众的强烈反感及海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
此外，在利益驱使下，还有部分从业者任性作为，引起社会强烈不满，对行业造成恶劣影响。
在黑龙江加格达奇，曾披露过一起当地官员“向棺材里伸手”的恶劣事件。大兴安岭地区加格达奇公安交巡警大队原副大队长孙金堂，垄断当地殡葬行业长达8年，在其经营的殡仪馆内，丧葬费用少则三四万元，多则十几万元，无奈之下，许多当地民众只能花钱雇车去外地火化、下葬，落叶不能归根。
王瑞仪认为，这些乱象的出现，与整个国家的殡葬文化教育缺失有关。“长期以来重生不重死、重物质不重精神的观念根深蒂固，人们从形式上重视殡葬，但在心理和行为上依然排斥、忌讳殡葬，对生死观的理解处于矛盾的状态中。对于什么是真正的殡葬文明，行业缺乏研究、思考、设计、引导、规范”。
由此引发的另外一个极端是，各种丧葬陋习屡禁不绝。比如，媒体曾经报道的“坟头艳舞”：在农村一些地区，高寿者去世会被称为“喜丧”并厚葬，很多葬礼竟然请来脱衣舞女郎助兴，令人哭笑不得。这一不可思议的“色情丧葬业”，甚至引发了外媒关注，一时间各国争相报道。
好消息是，各方已愈来愈意识到殡葬文明教育的重要性。全国第5家开设殡葬专业的学院—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殡仪学院院长卢军建议，设置殡仪馆开放日，让人们通过零距离感受死亡，从而加深对生命意义和责任的认识。各学校也可通过开展生命教育讲座、生命体验课程等方式，来加强对未成年人的教化作用。
一些民营殡葬企业也在行动。2015年，福寿园成立了自己的生命教育学院，培养员工、储备人才，不断引进、落实国际先进的殡葬理念，加强企业文化传播。
而国家近年来对殡葬事业也日益重视。如将清明节定为国家法定假日，将每年9月30日定为烈士纪念日，在重大灾难事故中倡导对生命的尊重等，都表明殡葬活动被提升至国家层面考虑。
“殡葬事业是人类对逝者遗体进行处理的文明形式，是人类对自身进行终极关怀的重要行为，是社会文明发展的产物，也是文化传统的组成部分”。王瑞仪说，现代殡葬的研究与实施，已拓展至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更高领域，中国的殡葬事业正面临着转型升级，这是必然趋势。
快速发展的科技，也给殡葬未来带来多种可能。
如遗体处理方面的“液态氮冷却”的冰葬、“尸体碱性水解”的水焚葬、火化后骨灰的太空葬（宇宙葬）或骨灰钻石纪念品等。除此之外，3D技术（如遗体头部修复、骨灰盒打印、遗像雕刻等）、二维码（墓碑、祭奠、祭扫等）也广泛应用在殡葬领域。
2019年5月，美国华盛顿州签署法案，允许“人体肥料”作为去世后下葬选项之一，以减少火化时碳的排放量。这是一家名叫“重组”的人类遗体堆肥服务公司推出的项目，通过重组这个天然的过程，让逝者回归大地，实现生死循环。
除了遗体处理，在服务方面，殡葬业者也不断尝试让葬礼充满温情而又不失档次，如通过全息影像让逝者重现、AI机器人的使用等。
近期，日本研发出具有8种表情的“动态遗照”，预计2020年4月份推出。有日本网友表示“很恐怖”，不过也有人认为会动的遗照能让在世的人回忆往昔美好，缓解悲伤；但也有人认为静态的遗照，对家属而言，才能下定决心告别。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观象台创作，在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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