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方
日前，北京警方破获一起环环相扣的诈骗案。该案犯罪团伙以劳务公司、商贸公司的名义在网上发布高级住家保姆、经理助理等招聘信息，诱骗求职女性上当。然后分角色扮演人事经理、经理助理、雇主等身份，与被害人大谈仪表容颜的重要性，说服被害人贷款整容，以谋取中介费、贷款及整容提成，甚至引诱被害人与“雇主”发生性关系。
经北京警方侦查，该案件犯罪团伙共有十多人，受害女性多达25名，损失金额共计48万余元。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分别判处刘政等6名主犯8年、7年、3年、2年有期徒刑不等。近日，笔者辗转找到其中一位受害者姚珊，她讲述了自己匪夷所思的受害经历。
姚珊，1997年出生于山西阳泉，高中毕业后，只身一人前往北京打工。为了在首都生存，姚珊做过服务员和客服，最近的一份工作是销售。
“销售的工作很辛苦，要长时间坐着还要一刻不停地说话，一天下来，口干舌燥不说，腰背也疼得直不起来。后来，我看到招聘广告上网络主播的工资普遍两万元起，而且条件我也全都够得上，就把销售的工作辞了，应聘去做主播。”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主播的工作看起来轻松，实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些压力有的来自同行的竞争，有的来自视频的点击率。点击率是直接和工资挂钩的，一般新主播没有粉丝基础，能拿到手的工资和做销售差不了多少。姚珊失望极了，她既不想背负强大的工作压力，也不想回头继续干苦力。可是全北京哪有既高薪又轻松的工作呢？姚珊连着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合心意的。那段时间，生活压力让姚珊几近崩溃。
一天，姚珊翻到一条月薪三万的招聘广告，上面写着“急聘高级住家保姆，月薪三万元，一经录用，立马签合同”。姚珊一下被吊起了胃口，她看了看应聘条件，要求年龄20—30岁，学历不限，必须长得好看。
“我直觉这份工作不单纯，但那段时间手头实在没钱了，冲着三万元的工资我决定豁出去，投一份简历试试。”
很快，招聘高级保姆的飞翔劳务公司给姚珊发了面试通知。面试地点在一栋写字楼内，给姚珊面试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名叫刘政的男人。刘政让姚珊坐下别紧张，然后唠家常似的开始了面试。
“我们这个高级住家保姆，不要你干家务，主要工作就是照顾雇主，单身雇主。你懂我的意思吧？”刘政旁敲侧击地问。姚珊一听果然跟自己想得差不多，但她还是问了句：“不干家务，怎么照顾雇主呢？”刘经理话外有话地说：“是这样，我们的雇主基本都是事业有成的单身男人，他们有的感情受伤离婚了，有的是不想结婚，但是他们也有需求，就是生理需求。所以就想找个人陪陪自己，不谈感情的那种。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姚珊点点头，没有接话茬。刘政继续说：“这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他想有人陪，你想挣钱，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刘经理的话在姚珊看来是话糙理不糙，只是姚珊的内心还在斗争，她还需要更充分的理由去说服自己。
刘政看出姚珊的犹豫，继续劝说：“我想你来我这之前，肯定在网上也找了一些工作，现在的公司行情都不景气，工资差不多也就五千上下，人还累得不行。像咱们这样什么活不用干，一个月能挣三万元的，估计独此一家。我实话跟你说，在你后面等着面试的姑娘还有好几个，现在是僧多粥少，所以我绝不勉强你。话说回来，咱们都是年轻人，思想放开一点，活得不也轻松些。姑娘，你思想包袱别太重。实在不行，你就当自己和雇主交了个朋友。相处好了，说不定还能修成正果。即便最后不能在一起，你好歹也拿着钱了不是？反正你这边不亏什么。”
姚珊没有立即答应，但心中的天平已经有所倾斜。
网络上，招聘陪睡保姆的广告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搜索页
姚珊考虑了一晚上，最终决定应下这份工作。再次见到刘政，姚珊得知，工作定下来后，她需要付给劳务公司月工资的百分之三十作为中介费，也就是九千元。
“他们给我找的第一个雇主叫张老板，据说是做服装生意的，家境丰渥。我第一次见他，感觉人模样一般，算不上帅，不过身上的金饰看起来挺奢华。那天见面，张老板对我也满意，刘政就拿来合同让我们签字。签合同时，刘政还特意交代我备注上：自愿与张老板发生性关系。我当时有点不屑，但还是照写了。合同签完，我交了9000元中介费，随后搬去了张老板住的小区。那个小区挺高档的。”
住在张老板家里的日子，姚珊就如合同上说的那样，什么家务活不用干，只在晚上陪陪张老板。刚开始，她还有点放不开，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然而让姚珊没想到的是，才不过一个礼拜张老板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姚珊稍有差错，张老板就暴跳如雷，有一次还差点动手打了她。姚珊一怒之下，辞职回到了劳务公司。
“刘经理劝我坚持坚持，因为我单方面解约就没有工资了。可是那人有暴力倾向，我不能为了钱不要命啊！后来刘经理表示理解我，并答应帮我想办法。他想了一阵子，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说这个雇主的活儿没人接。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很帅，像电影明星，身材挺拔不说，五官也长得标致，穿着打扮透着气质和品位，一点不像张老板那样暴发户。”
刘政见姚珊动心，却给她泼了点冷水：“这个马老板你别看他年轻，身价也是不得了。只是他的要求太高，之前介绍过好几个，可他一个都没看上。”
在刘政的安排下，姚珊和马老板见了面。马老板果然如照片上风度翩翩，虽然姚珊和马老板的生活经历相差很多，但两人却聊得格外投机。
“我对那个马老板很动心，回家就一直等刘经理的回复。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刘经理的电话打来了，他说马老板说跟我在一起很舒服，好像生意场上的压力都没有了，让人特别放松。我就问，这意思是我被面试上了吗？刘经理顿了一会，告诉我，就是有一点不太满意，马老板说要是我的眼睛要是再大一点，鼻子再高一点，就非常完美了。”
“我当时很失望，就没再说话。停了一会，刘经理突然问我，姚珊，你愿意整容吗？我还以为听错了。”
刘政说：“他不是觉得你眼睛鼻子差点意思吗？那咱们就去做个微调呗。现在整容太正常不过了，原件配得不好，进一趟医院，出来个个和女明星一样。”
姚珊对整容倒不排斥，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越来越漂亮呢。可是一想到手术带来的风险和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姚珊退缩了：“整容好危险，新闻上因为整容死了好几个女孩了。而且我也没钱了，我的存款都交你们中介费了”。
刘经理应着姚珊的话，然后一条一条地分析说：“整容肯定要去大医院，来我这儿的小姑娘她们很多都整过容，我可以帮忙问问哪家做得最好最安全。钱嘛，也不是问题，我有朋友做贷款，可以让他给你少算点利息。”
刘经理热心的样子让姚珊有点发虚：“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他为什么这么热心帮我？后来刘经理说，他帮我也是帮他自己，马老板出的中介费很高，为了这笔钱他也不得不卖力。我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日子，马老板又给姚珊打了好几次电话，每次两人都聊得异常开心。姚珊像是彻底陷进了马老板的温柔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马老板在一起。
很快，劳务公司的经理助理小李为姚珊找好了美容医院，并谈妥价格，手术费用2万元。定好美容日起，刘政又给姚珊介绍了一个名叫小何的人帮忙贷款。姚珊一共贷款两万两千元，小何把利息和还款日期算给姚珊看，姚珊觉得以自己三万元一月的工资还款不成问题，于是果断在合同上摁下了手印。拿到钱，姚珊很快躺在了整容机构的手术台上，那时候的她满心以为只要过了这一关，自己渴望的东西便都有了。
出院以后，姚珊第一个想到的是马老板。她给马老板打电话，可是电话关机了。姚珊没在意，又给刘经理打电话，打了几个也是关机。姚珊这才慌起来，像是预感到什么，她一边打车往劳务公司赶，一边不停地给刘经理、小李打电话，可电话始终没有接通。姚珊急急忙忙赶到写字楼，前些天还热闹的劳务公司此时已经人去楼空……
2018年3月，北京市公安局丰台分局大红门派出所、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田村派出所先后抓获了以刘政、马强、李菊萍等6人为主要成员的犯罪团伙。刘政即刘经理，马强就是马老板，李菊萍就是小李。该团伙分工合作，有负责面试接待的，有假扮雇主的，还有负责望风、收取中介服务费、美容整形费等。他们当中4个人是90后，年龄最小者刚满20岁，仅有1人为大学文化程度。
2019年3月，北京市丰台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经法院查明，2017年10月至2018年3月间，姚某纠集被告人刘政、马强、李菊萍等人，利用北京某商贸有限公司、北京某劳务服务有限公司等公司名义，在某网站上发布高薪招聘住家保姆、总经理助理等虚假招聘信息，诱骗应聘者到北京市丰台区某写字楼、某商务写字楼等地，与被害人签订虚假劳务服务合同，并要求部分被害人注明自愿与雇主发生性关系，骗取多名被害人钱款共计人民币48万余元，扰乱社会生活秩序，造成较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据此，北京市丰台区人民法院一审分别判处刘政等6人有期徒刑8年、7年、3年、2年不等，并处罚金8万元、7万元、3万元不等，其他犯罪分子另案处理。刘政等6名被告人不服判决，向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2019年7月31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二审驳回刘政等人上诉，维持原判。
虽然近年来关于网络招聘诈骗套路的报道不断涌出，但是，犯罪分子为了逃避打击，也在不断编造设计各种新套路。
我们总说，求职者在参加网络招聘时，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慎重选择，对于夸大薪酬程度并设置用工前提条件的招聘岗位要提高警惕，以免落入套路骗局。然而，我们并不能过于苛求普通求职者在花样百出的新型诈骗模式面前，始终具有强大的免疫能力。在求职者陷入骗局的过程中，相关招聘网站也应担起法律责任。根据我国“谁接入、谁负责”“谁运营、谁负责”的网络政策，除了网监、执法部门外，网络运营者也承担一定的安全保障义务。依据我国《网络安全法》，网络运营者承担网络信息安全义务和责任，任何个人和组织“不得利用网络发布涉及实施诈骗”；如果发现此类违法犯罪的“蛛丝马迹”，网络运营者有“立即停止传输该信息”“防止信息扩散”，并“向有关主管部门报告”的法律义务。
（文中主要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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