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3月22日,原沈阳市市长慕绥新被正式立案审查,审讯人员让他交代问题,他却一个劲地大骂自己的前妻贾桂娥胡作非为、蛮横霸道,倾吐着自己20多年来的婚姻苦水,对同样成为他受贿帮手的新妻平晓芳却表现得一往情深,甚至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平晓芳,连审讯人员也觉得他把话题扯得太远了。
慕绥新此时已经被查出肺癌,就算不被逮捕判刑,他也时日无多了。
刚与慕绥新举办过婚礼的平晓芳是他以前的“地下情人”,与慕绥新结婚还不到两年。她本以为离婚再嫁是上了一个新台阶,为此不惜与丈夫离婚,连儿子也不要了,但没想到短暂的风光过后,自己就坠入了无底深渊。
慕绥新
就在慕绥新一心想要对抗审讯的时候,他的前妻贾桂娥因为痛恨他通过欺骗手段离婚后竟与平晓芳结婚,在专案组劝说下转变态度,成为慕绥新受贿行为的“积极举报者”,而平晓芳也交出了慕绥新交给她的大量美元现钞和贵重首饰。
面对两任妻子交出的大量犯罪证据,慕绥新终于低头认罪。2001年10月10日,慕绥新因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死缓。
慕绥新原籍陕西省绥德县,因而名字里带了个“绥”字,他父亲是老革命,17岁在陕西吴堡参加红军,1955年转业来东北搞建筑,后来病逝于哈尔滨。
作为军人子弟,慕绥新从小入读八一学校,过着接近军旅化的生活,让他颇有几分军人气质。
1964年,21岁的慕绥新考入清华大学电机系。
无论是家庭还是学业,他都能算那个时代的佼佼者,后来也一路受到提拔重用,被视为栋梁之才。
但走上领导岗位后,慕绥新却仗着手中的权力,走上了贪腐之路,纵容女儿慕洋、女婿李伟到处包揽工程,自己与两任妻子大肆受贿,违规给个体房地产商审批地产项目,给国家财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年近六旬仍渴望爱情的慕绥新,早在清华大学读书时曾经历过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他擅长拉手风琴,是学校的文艺尖子,经常参加演出活动,与外系一位漂亮女生走到了一起,正当慕绥新对爱情充满憧憬的时候,那个女生却提出了分手。
据慕绥新同学回忆,由于追求者众多,那个女生当时的传闻很多,对慕绥新根本没放在心上,而慕绥新却为此深感痛苦、沮丧,他心情低迷了很久,对这段情事耿耿不忘,直到毕业后还“一再缅怀和反省”。
1970年3月,慕绥新被分配到位于鞍山的“三冶”当工人,刚到单位他曾深感孤独,觉得与环境格格不入,当时正逢文革,大学生不受重用,不过,慕绥新多才多艺、又能“出活”,很快受到班组师傅们的欣赏。
看到他长得一表人才又有能力,师傅们热心地给他介绍了很多对象,慕绥新眼光很高,在被介绍的对象里,他对好学、文静的绘图员贾桂娥印象还不错,但贾桂娥学历不高、相貌平常,让他迟迟下不了结婚的决心,想要再“从容地选择一下”。
交往之后,慕绥新一直表现得不温不火,甚至有点冷漠,而贾桂娥却对他一见钟情、热情如火,根本不容他去“从容地选择”。
1970年国庆放假时,慕绥新疏远了贾桂娥,一连十天都没登贾家的门,贾桂娥又急又气,竟得上了神经官能症,这让慕绥新产生了一些愧疚感,最终下决心与贾桂娥结婚。
准备婚事时,慕绥新仍在凭吊过去的恋情,感慨自己当初太缺乏勇气,导致错过了爱情。面对老同学的疑问,慕绥新承认,贾桂娥与他理想中的佳偶差距很大,对这桩婚姻他“不太满足”,但基本上还过得去。
就这样,1971年,慕绥新与贾桂娥举办了婚礼,走进了这桩在他看来属于凑合型的婚姻。
此后,慕绥新因文艺才能在鞍山市大放光彩,1971年春节,他指挥排练自己创作的组歌在市里汇演中取得成功,成为单位上的“名人”,被调离班组,当了工会干事。
文革后,慕绥新因学历和基层经历被火速提拔,从三冶副处长转任海城县副县长,1996年出任辽宁省建设厅厅长,1997年任沈阳市长,可以说,党和国家给他很大的信任,才让他挑起这些重担。
而慕绥新却辜负了这种信任,也辜负了他父亲为东北建设洒下的汗水。
1998年,慕绥新请来一批香港记者来沈阳采访,目的是让这些记者向海外报道他的“政绩”。
其中一位记者敏感地发觉了问题,他看到慕市长从上到下穿的都是世界名牌,从衬衫、西服、皮带到皮鞋,一身行头至少值几万港币,回香港后,这位记者在报道中尖锐地指出:内地市长月工资最多一千来块,慕绥新是靠什么收入,才穿上这身贵重行头的?
慕绥新
在沈阳当地,慕绥新的各种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他自己作风霸道,动不动把“他妈的”、“开除你”、“罢你的官”挂在嘴上,与沈阳“黑老大”刘涌称兄道弟,生活奢侈,浑身都是名牌,外出必入住五星级宾馆,还要住总统套房。
他还纵容大女儿慕洋在沈阳大揽工程和企业的广告业务,沈阳市路两边的广告灯箱几乎都由慕洋公司包揽,这已是沈阳广告业尽人皆知的“秘密”,案发前,慕洋在北京、上海、沈阳等地已购置了多处房产。
慕绥新受审时承认,1993年至1996年,他担任建设厅厅长期间,受贿33.5万元,1996年至2000年,他担任沈阳市长期间,贪污受贿上千万元,有如此巨额的灰色收入,他当然穿得起一身名牌。
被拍卖的慕绥新赃物
在慕绥新当市长后,他妻子贾桂娥也“夫贵妻荣”,由工人摇身一变,进了辽宁省国土资源局当正处级调研员。
被立案后,慕绥新把他的贪腐行为都推到前妻贾桂娥身上,说:“前妻贾桂娥打着我的旗号参与经济活动,大肆敛财。”
贾桂娥确实很贪,每当家里来了送礼的人,慕绥新刚把人送出门,她马上就钻进客厅搜查,看把钱放哪了,找到了立刻收起来,就是这样,她还嫌钱来得太慢,主动到社会上收“干儿子”,用市长夫人身份敛财,帮人走慕绥新的门路。
贾桂娥
慕绥新虽然自己也很贪婪和蛮横,却偏偏看不惯贾桂娥的贪财和霸道,看不惯贾桂娥敢在外面包揽事情,随着地位上升,他越来越想摆脱贾桂娥,而比他年轻24岁的平晓芳,才是他这些年来的感情寄托。
早在十几年前,慕绥新就认识了平晓芳,1986年,19岁的音乐教师平晓芳报名参选海城电视台的主持人,当时,43岁的慕绥新是海城市长,也是赛事评委,当评委会征求意见时,慕绥新一锤定音,说:“5号。”就这样,5号平晓芳顺利成为海城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后来,她还采访过两次慕绥新。
此后,二人按各自的人生轨迹发展着,1990年,23岁的平晓芳嫁给了一名鞍山的技术员,为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第二年,她被调到位于鞍山的三冶团委,后来进了鞍山市园林管理处。
几年后,担任建设厅长的慕绥新来鞍山检查工作,与升任园林管理处书记的平晓芳再次相遇,两人之间擦出了火花。
1996年秋天,平晓芳不顾两人都是已婚身份,投入了慕绥新的怀抱,1998年8月,平晓芳与丈夫离婚,儿子也丢给了前夫。
在她不顾一切的“爱情”面前,慕绥新心动了,他觉得平晓芳温柔、体贴、又懂得音乐,直到此时,年过五旬的慕绥新才找到了自己的心仪对象。
1999年初,慕绥新两个女儿先后出国,慕绥新开始着手摆脱家中的“黄脸婆”,他对一向迷信的贾桂娥说,有大师算出他将有“血光之灾”,只有与妻子暂时离婚才能避灾,等风头过去再复婚。
为了取得贾桂娥的信任,他同意“净身出户”,把家里的一千多万财产全都留给贾桂娥,还答应两个月后复婚。
就这样,1999年4月10日,贾桂娥与慕绥新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而不到一个月后,5月8日,56岁的慕绥新与32岁的平晓芳秘密举办了婚礼。
“净身出户”的慕绥新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抛夫弃子跟随他的平晓芳,此后,他瞒着贾桂娥,打着出差的名义,带着平晓芳去蜜月旅行,在北京、大连和深圳一路举办了三次婚礼,这些地方都有不少富豪曾是慕绥新的旧交,借三次婚礼,慕绥新收取了大量礼金,这种做法,就算在贪官里也是相当罕见的。
被“双规”后,平晓芳曾多次强调她没有以权谋私。
而这些参加“慕市长”婚礼并送红包的人大多是有求于他们的人,送上的这些礼金也都是有目的性的,慕绥新、平晓芳对此心知肚明,而且,他们收了一次婚礼礼金还不够,在三个城市连办三场,收取了三次礼金,这与主动索贿又有什么分别?
当得知自己被骗失婚后,贾桂娥恼火万分,对平晓芳恨之入骨,日夜咒骂“情敌”,还要求慕绥新“必须每周在贾桂娥住处呆上一天”,到了这天,她就安排慕绥新在书房里批阅文件,然后邀请许多朋友来家,目的是给外界造成二人并未离婚的假相,好接着打着“市长夫人”的招牌在外收钱办事。
这段时间,贾桂娥变得格外挥霍,她接受了当地一家公司的上百万“原始股”,当了那家公司的监事,脚上的皮鞋售价上万,夏天身穿的一件上衣是她花了2.4万元买的,连和她一起打牌的阔太太们都乍舌不已,称她为沈阳“最阔的富婆”。
2000年6月,慕绥新被确诊患了肺癌,此后,他到北京住院接受了手术治疗,仅住院期间,他就通过第二任妻子平晓芳收了300万元左右的礼金,有一个局送来3千多元的礼金,慕绥新嫌少,破口大骂道:“这个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受审时的慕绥新
慕绥新一直声称他以前的贪腐行为是被贾桂娥促成的,而他与平晓芳结婚后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自己本身就非常贪婪,私欲膨胀到了极点。
2000年11月,已买好机票准备去国外探望女儿一家的贾桂娥正式被双规,她一开始拒不交代问题,表现得很顽固。
专案组将她转移到南京,严肃地说道:
但贾桂娥仍然不肯交代,看到她对慕绥新还抱有幻想,审讯人员旁敲侧击地说道:
听到这里,贾桂娥顿时心头火起,一想到慕绥新通过欺骗手段,娶了“地下情人”平晓芳,完全把她给愚弄了,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揭发慕绥新,这一千多万赃款就全成了她自己一个人的罪责,为抛弃她的前夫揽责,这太不值得了!
考虑几天后,贾桂娥把自己与慕绥新的受贿问题和盘托出。
不久,已调到大连住宅办工作的平晓芳也被双规了,她一开始打算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在审讯人员问话时,平晓芳又是哼情歌、又是起身跳舞,还挤眉弄眼地傻笑,以为可以装成精神病人胡弄过去。
平晓芳这样做的原因,一来想逃避被追究罪责,二来也想“保护”慕绥新,在她内心深处,认为慕绥新再婚后急着捞钱,全都是为了她,认为这是一种“爱情”的证明。
第二次接受审讯时,审讯人员先开门见山地说道:“平晓芳,你不要再装疯卖傻了。”
专案组指出,慕绥新借婚礼和生病住院多次敛财,经平晓芳之手收的现金红包就有几百万元,她完全是被慕绥新给利用了,如果不老实交代,她会跟着一起坐牢。
听到这里,平晓芳害怕了,又听到贾桂娥已交代了慕绥新的罪行,她赶紧也跟着揭发了慕绥新的受贿行为,根据她的交代,审讯人员从大连、沈阳两地找到了两个保险箱,从箱内找到了慕绥新交给她保管的79万美元和首饰、名表。
交代过慕绥新的罪行后,平晓芳口口声声说她自己无罪,她说自己跟慕绥新结婚只有一年多,对慕绥新的事情并不太了解,自己也从来没有以权谋利。
而不久之后,她的谎言就被戳穿了。
一家企业作证说,平晓芳婚后曾向他们“借”过一辆高级轿车,而他们已做好了她不还的打算,后来看到风声紧了,她才把车退回去。
2001年3月22日,慕绥新被双规,平晓芳给他写了封“家书”,劝他主动交代问题。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慕绥新,听说两任妻子都揭发了他的受贿问题,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垮了下来。
慕绥新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因此,交不交代问题,对此时的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
他反思自己这一生,虽然自负才华、也曾风光一时,却未能有所建树,真正能留下的业绩很少,还将因贪腐行为恶名远扬。
在走向生命终点时,慕绥新仍然抱着对“真爱”的渴望,从年轻时,他就盼望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却一直未能得到,这让自命性情中人的慕绥新非常遗憾。
接到平晓芳的信后,他对劝说内容一扫而过,却仔细数起信纸上被泪水打湿的地方,最终,慕绥新数出了18处泪迹,内心很是“感动”。
十天后,慕绥新听从平晓芳劝告,开始如实交代问题,由于能主动坦白专案组还未掌握的320多万元受贿问题并积极清退赃款,2001年10月,他被从宽判决死缓。
几个月后,慕绥新就因病情加剧去世,而平晓芳却因为这短暂的第二次婚姻坠入了命运的深渊,她感到自己的人生除了慕绥新的几封情书外一无所有,儿子被前夫带走,刚结婚不久的后夫已阴阳永隔,自己涉案后名声狼籍,也失去了事业上的发展机会……
当慕绥新等人把人民给予的权力拿来为自己谋私利时,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也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参考来源:
1、大连中院“慕绥新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刑事判决书
2、中国新闻网《沈阳原市长慕绥新长女携夫潜逃国外 偷税630多万》
3、每日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