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街道庆丰社区离西湖不远，童文平每个周末都会去逛逛。
42岁的童文平，是庆丰社区的一名普通社工，负责就业管理工作。这几日，社区里挂上了红灯笼，年味渐浓，他正忙着慰问社区里的失业人员。
2018年入职以来，“童文平”这个名字曾有两次在社区里被高频提及。
一次是入职当年，“博士后来做社工”的话题，引起了不小的争论。一次是2020年春天，童文平翻墙救了一位摔倒在卫生间的老人。
童文平老家湖北武汉，今年也留在杭州过年了。
2008年，他在武汉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主修生命科学学院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2011年到2017年，是武汉大学的某重点实验室博士后。
2018年12月，童文平考进西湖区灵隐街道庆丰社区，做了一名社工，一直工作到现在。
博士后为什么要来做社工？
在童文平看来，“每个人对怎么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都有不同的看法，在社区工作，既连天线，又接地气，能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
成为社工这条路，是现实推着他走的。
拿到博士学位后的第二年，童文平就跑到杭州来了。他当时在杭州一所高校工作，做的也是和科研有关的事情。
2010年，他落户杭州，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城市大干一场。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总觉得，还有成果没研究出来，还想回实验室。
2011年，童文平回到武汉，在实验室里又做了6年。2017年4月，他辞了实验室的事情，再次选择奔赴杭州。
这个时候的他觉得，在科研方面，他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情，再让他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第二次来杭州，他向很多高校和企业都投了简历，但是面试都不理想。
2018年7月，童文平起了“放弃科研相关工作，先找一份工作糊口”的念头，“毕竟，得先生活下去”。
那一年的8月，他在参加一个社区活动时，一位社区工作人员跟他说，西湖区正在招社工，问他要不要试试。
“可以啊。”童文平回忆，当时说出这三个字时，几乎没有犹豫。
很多人对社工的认识，还处在初级阶段，常常认为社工就是志愿者，童文平也这样认为。甚至在这之前，他都没有听说过社工这个岗位。
面试社工，童文平是欣然前往的。
“没有纠结过。”他说，“现实会推着你往前的，当时，我真的非常需要一份工作。”
面试时，童文平很紧张，比考研还紧张，隔行如隔山。当年，他已经39岁了，年龄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他至今还记得，面试时的问题是：暑假到了，社区里的小孩子们怎么托管？他回答了一大串要多做安全方面的宣传，要多组织社区活动等的想法，而且“语速很快”。
童文平最终没有被录取，2018年的一整个夏天，他都很颓废。
事情在2018年11月下旬有了转机，他接到社区的电话：如果他愿意，可以去上班了。
“好啊。”童文平当即就答应了，工资也没问。
进社区的第一个月，童文平拿到了3800元的工资。这个数字，他说会记得很久，因为“已经太久没拿过工资了”。
虽然在这之前，他向高校和企业投递的简历上，写着的意向薪资都是10000元。但这3800元的工资，当时给他带去了很大的快乐。
刚入职时，有很多东西等着童文平去学，毕竟社区的工作和实验室里的工作，完全不一样。
在实验室里，是和瓶瓶罐罐、各种仪器打交道；在社区，主要是和人打交道的。童文平说：“在实验室里，你可以安静地去做一件事情。但在社区里，你需要很快地安排好时间，来处理多件事情。”
有的时候你正在做一件事情，又会有好几件事情来找你处理。怎么在短时间里把多件事情处理好，是社区工作给童文平出的第一张考卷。
刚入职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居民纠纷，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我连‘最多跑一次’也不知道，有次让来办事的一个居民等了蛮久的。回访时，我得了‘不满意’。做社工前，我从来没有在一天里接过20多个电话。”
诸如此类的“第一次”，还有很多。社区工作带给童文平的挑战，不亚于实验室里的一项研究。
现在的童文平，很珍惜这份工作。“你让我再回去做科研，也没有那个精力了。”他说，“我现在就想好好把社工这个工作做好。”
前两年，网上有很多关于“博士后做社工”的讨论。有人说：“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有人说：“太浪费了，大材小用。”
对于这件事，现在的童文平有自己的看法，他也希望，自己的这些想法，能被更多人看到：“社工这个工作，我现在做得挺开心的。这对我来说，就挺重要的。选择不同的工作，是一个人在不同阶段对人生价值的不同看法。大家可能对社工这个工种不太了解，就像以前的我，就觉得这是最基层的一个工作，很容易进，也很容易做，其实并不是。社区是一个城市最基层的地方，社区治理得好了，老百姓的生活也会变得好起来。所以社工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金矿，未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发现这份工作的价值。说句高估自己的话，我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挺长远的吧。我相信，未来会有越来越多高学历的人到社区来工作，社工这个工种也会被越来越多人关注，到那个时候，大家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这位“博士后社工”干得怎么样？
庆丰社区书记俞峰说：“童文平干得挺好的，做事情蛮负责，工作思路也很清晰。从实验室跨界到社区，事情学得也很快。”
不过，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在实验室搞科研的原因，童文平在和居民的交流上，会比较生硬，但是也一直在进步。
高学历对社区工作有帮助吗？
“当然会有。”在俞峰看来，基层治理也需要大的学问。在治理过程中，需要学习一些调研性的文章用到实际工作中。在这方面，童文平就很有自己的见解，会提出很多“广义上的观点”。
如今的社区工作，越来越需要高学历的人才。
俞峰举了一个例子：给社区居民普及法律知识、解答疑问等，就需要非常专业的人来回答。只靠半吊子知识，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
“因为童文平的学历，更多的人开始关注社工，我觉得挺好的。”俞峰说，“我也希望通过杭州博士后社工这件事情，大家能够多理解和关注这个工种。”
俞峰说，一个社区招聘社工，需要考核方方面面的能力和品质，学历并不是最重要的。两年多下来，童文平在社区为居民做的很多事情，大家都还是蛮认可的。“就像他翻墙救人这件事情，体现的是他的个人品质，这和他的学历没有关系。”
春节期间，是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杭州的很多社工都会在小区门口执勤，为回杭过年的人登记信息、测温等，童文平也一样。
截至2019年底，杭州共有社工13053人，其中大专以上11972人，研究生以上有164人，平均年龄37.2岁。
近年来，杭州的社工也越来越“年轻化”和“高知化”。灵隐街道相关负责人说，这几年，街道招聘社工，学历要求起步就是本科。
童文平说，如果不是做了社工，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社区里有那么多事情要忙。
城市治理最繁琐的工作，大概都在社区里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高素质人才来到社区锻炼才干，社区也为他们提供了广阔的用武之地。他们，是杭州基层治理中的坚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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