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较低的用工成本一直是我国船舶工业相较于其他主要造船国的核心比较优势。但是，近年来，人口红利衰减， 船企招工难、用工贵等问题呈现出愈发严峻的态势，特别是在互联网技术的“加持”下，以家政、餐饮、快递等服务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不断扩张，造船业劳动力不断被分流。这不仅给越来越多的骨干造船企业造成了困扰，也引起了行业主管部门的重视。
劳动力短缺正成为船舶工业面临的严峻挑战。当前，船企劳动力大龄化趋势明显，以60后为主的第一代农民工逐渐退出船舶行业，而新一代90后年轻人因船厂作业环境差、待遇低而迟迟不愿“入行”；船企因订单少、效益差、待遇低，在选人留人过程中处于劣势。造船业劳动力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并面临巨大的断层风险，预计未来几年这一问题将越发凸显。
在上一个船市高峰期，造船业火热的市场行情及可观的行业利润吸引了一大批劳动力涌入，一线作业中农民工成为主力，“万人造船”的场景在我国沿江沿海一带的船企随处可见。现如今，造船业持续低迷，船企效益较高峰期明显下滑，受教育程度高、职业期望值高等特点影响，不仅劳务工入“船”从业的意愿减弱，而且大学生和高级船舶专业人才及熟练技工“两头空缺”，船企面临招工难、留人难、用工贵的难题。
记者从江苏南通、泰州、扬州的几家船企了解到，近年来，随着船市持续低迷，船企接单量持续下滑，不少船企根据手持订单情况放缓了生产节奏，并实施了大范围的裁员。另一方面，随着很多劳务工春节后迟迟不愿归队返厂，坐等工价上涨，看哪家船企给出的薪资会更高一些，国内很多船企也延长了春节休假时间，有些船企休假时间长达20多天，有些企业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才正式开工。正月十五左右，大多数船企的劳务工返岗率约为50%，骨干船企可达60%。
劳务工返岗人员的减少，除了受改行、弃“船”从“商”、返乡置业等因素影响外，与持续低迷的航运及造船市场带来的负面效应密切相关。2019年年初，受市场依旧疲软、船厂新船订单不足等因素影响，一些船企的排产计划不到2020年一季度，而且，一些船企去年已经完工的船舶也迟迟无法交付。扬州一家船企的负责人称，2018年，该公司的排产计划只到2019年第三季度，加上船东迟迟不肯接收之前已经完工的2艘新船，且不停地提整改意见，从而影响交付，一些劳务工见此情况，未到年末就提前返乡，进一步打击了其他劳务工节后返岗的热情。同时，工作危险程度高、技术要求高的大合拢装焊工数量以及一些按量计价的工种因物量不足也影响劳务工的返岗热情。此外，船舶主体工种的熟练技工也面临“断档”，主要反映在紧缺技术工种，如电焊工、气刨工、打磨工以及油漆工。据不完全统计，当前，劳务工人数比船市高峰期减少了至少一半。
除了招工难，船企还面临用工贵难题。近年来，船企的用工成本每年以5%~10%的幅度增长，远远高于船企生产效率的提升速度。工人工资逐年递增，企业用工成本不断攀升，而船企承接的船舶订单价格依然较低，不能保证“有利可图”，更因要按期交付船舶，还需赶工期，这就必须按期足额发放工人工资，否则工人流失会更加严重。一家船企的负责人表示，如果船价持续低位运行，成本压力增大，竞争将进一步加剧，形势的恶化将给企业带来前所未有的困难，在市场需求疲弱的情况下，船企用工模式面临新挑战。
“当前，船市低迷、船价低、企业薄利甚至亏损，船企效益差不能给人好的待遇，更谈不上高薪留人。”江苏一家船厂生产车间部门主任表示，创造效益的唯一途径就是提高效率，革新工艺技术，优化管理流程，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此外，船企工人工作辛苦、薪资较低，但是船企工人的上岗要求、入职门槛却比一般服务业高得多。由于船企对工人资质及安全作业考试成绩要求较高，很多边远地区的劳务工受教育程度低，考试不过关，拿不到上岗证，即使有到船企工作的意愿也只能被拒之门外。
一位在船企退休的焊接工结合自己多年来的工作体会，深有感触地表示，对技校生来说，学校毕业后就进入船厂一线实习，由于一线作业环境“苦、脏、累、险”，实习薪资每个月不到2000元，再与其他行业的待遇与环境相比，很多实习生很容易产生落差，也很难留厂。对劳务工来说，身怀一定技能，离乡背井打工目的就是赚钱，船厂现场环境差，没有社保等相关福利保障，大多是按小时或按天结算工资，一旦有待遇高一点的工作机会，会很快从船企离开另谋他就，导致劳务工的流动性更大。对于高校毕业生来说，这部分群体考虑的问题更多，初入船厂到现场走一圈就会有一种心理落差，很多大学生对就业定位较高，很少有人愿意去一线当工人，而拿到工资后心理落差更大。而且，很多大学生在船厂长久立足，后期还会遇到成家、落户、买房等难以解决的现实问题。对于船厂来说，意欲招聘大学生等高素质人才，但是，当前市场形势下，船价较低、企业盈利能力差，能够支付的薪资待遇很难令人满意。
“船企招工难、留人难的背后，需要船企进行真正的自我改革，淘汰落后的管理模式，提升管理人员素质，若不加快调整，提升整体盈利水平，改善员工待遇，只怕青黄不接的现象会越来越严重。”江苏一家劳务队项目负责人表示，制造企业招工难、用工贵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面临的问题，再加上老龄化问题的叠加，人力资本相对金融资本将更加稀缺。企业需要在宏观调控的大潮中想办法改变并生存下去，甚至可以引领调控的方向，才能做到一步快、步步快，从而实现质的飞跃。
对船企面临的严峻的用工形势，业界专家建议，在当前形势下，船企在作业环节，尽可能使用机器设备代替人工作业，尽快推进技术攻关，采用先进技术及设备，但是，个别作业特别是修船时很多不规则边角作业无法推广机器设备，船企要做好高价招人、用人的心理准备。
要从根本上解决招工难、用工贵问题，我国船企首先要不断提升企业管理效率。要加大在采购、外包工管理、生产工艺以及营销方面的成本管理力度，做到现有条件下的最优。
其次，要加大留人和育人力度。“导致招工难的源头在于第一代劳动力退出造船业，新生代不愿意进入造船业。”中船澄西船舶修造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汪劲松表示，企业急需大量技术工人，行业更需大量技能骨干，解决这一问题，还需从源头抓起。要破除当前技术、技能工人培养的机制、体制问题，对产业工人进行统一规划培养；可与技术院校联合定向培养船舶行业技能人才，满足企业用工需求；要让工匠精神真正落地，落实技术工人待遇问题，重视高级技师退休后的社保福利等政策落实。
最后，要扎实提升生产效率。骨干船企应结合自身财力和国家相关政策支持，稳步发展自动化工装、提升信息化水平和推进智能制造相关技术的应用，通过智能制造缓解当前紧张的用工现状。当然，船企实施智能制造是一项系统工程，须以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为前提，如果企业引入智能制造设备，却因各环节运行、衔接不畅等问题导致成本不降反升，那将毫无意义。因此，探讨新的生产方式、设备工艺，改革现有用工模式是船企的必修课。
当前，我国船舶工业的发展已经进入深度调整期和优势重构攻坚期，不仅面临着结构调整转型升级、化解产能过剩矛盾等问题，而且还处于核心人才不足以及“工匠级”产业工人严重匮乏等困境。船企要适时调整用工方式，结合造船产量下降的实际，调整劳务工队伍结构，精简用工人数，加强用工管理，提高劳务工技能水平，培养一专多能的复合型劳务大军，打造稳定、精干、高效的用工队伍，实现从“数量为王”向“质量取胜”的转变。
（记者 吴秀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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