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时任华野兵团司令的叶飞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解放了自己的老家——福建。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得到舒展,手下们以为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疏忽了,于是赶忙问道说:“我们是遗漏了哪里没有解放吗?”
“不是,我是想念我的老母亲了。”叶飞摇了摇头。
在外戎马生活几十载,却没有给她寄过一封书信,也不知道她生活过得好不好,身体状况好不好。
现在战争结束了,叶飞只有一个心愿——见到自己的老母亲。
在福建省省委的帮助下,叶飞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母亲的消息,于是连夜起身去了自己的老家。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门,敲了两下,却没有人应答。
于是他推门而入,这一举动可把正在院子里纳凉的老太太吓得不轻。
“长官,你是谁?”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向叶飞走来,叶飞看着老太太有些惶恐的眼神,心里头酸涩地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一般。
“娘,我是启亨,您不记得我了吗?”叶飞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面前,一声“娘”喊得带了哭腔。
老太太连忙和旁边的士兵搀扶他起来,然后牢牢地抓着叶飞的手,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在将面前这位高大军官的面容同幼年叶飞的面容重叠起来的那一刻,老太太顿时哭得涕泗横流。
“我的好孩子,太好了,你还活着!”老太太紧紧的抱住了叶飞,叶飞此刻也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21年的别离,21年对彼此的牵挂,21年里的多少九死一生,这些苦在重逢后全化作了泡影,只剩下再相见时的惊喜与感动。
这位老太太和叶飞的关系可以说是母子,也可以说不是。
“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却一直视如己出,对我们很好。”
原来叶飞不是老太太谢宾娘的亲生儿子,他的生母其实是一位菲律宾人。
因为那时家庭生活条件窘迫,叶飞的父亲独自前往菲律宾谋生,留下谢宾娘在国内。
幸运的是,叶飞的父亲运气不错,没多久就给自己的生意开了张。
叶父不仅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还迎娶了一位侨居菲律宾的女人——麦卡尔托为妻,并且孕育了9个孩子。
虽然人身处异国他乡,也有了美满的家庭,但叶父坚持认为做人不能忘本。
1919年,叶父带着儿子叶启亨和叶启存回到了中国,这两个孩子和谢宾娘也从此有了母子情。
后来由于一些变故,叶父不得不将两个孩子留下,自己又回到了菲律宾生活。
他每个月都会给谢宾娘寄一笔不菲的生活费,但谢宾娘依旧过着朴素的生活。
因为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两个孩子,不仅把钱花在孩子们的吃穿用度上,她还非常重视两人的教育,送他们去私塾上学、去新式学堂学习先进知识。
叶启亨兄弟两也十分聪明好学,教习过他们的老师无一不赞不绝口,几年后,他们也不负众望地考入了厦门中山中学。
正是在学校所接触到的进步书籍和口号的号召,叶启亨兄弟俩被革命的热情所感染,于是积极地投入到革命事业中去。
可是事情都不会那么如愿,革命活动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够成功。
大革命失败后,为了躲避国民党军队的追杀,叶启亨他们只能转入地下继续革命事业。
为了不使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叶启亨和哥哥都给国内外的朋友写信说自己即将出国留学,更是在信中与养母谢宾娘撇清关系,明确表示将要自力更生,不要用家里的钱财。
其实,他们是为了革命在和家里断绝关系,世上也从此没有了叶启亨,只有叶飞。
1930年,叶飞不幸被捕,远在海外的生母麦卡尔托得知消息之后,顿时心如火燎,她立刻和丈夫前去菲律宾政府机构,恳请菲律宾政府能够出面引渡。
但等到他们几经辗转来到中国香港时,却突然收到了儿子的消息。
“亲爱的母亲、父亲,儿子此时很平安,即将要去留学,待我学成归来,我们再见。”
麦卡尔托看完消息后,内心备受煎熬,因为她已经知道那是儿子善意的谎言。
但她在经过内心激烈的斗争之后,还是选择和叶父一起尊重儿子们的选择。
经过我党的一番努力,叶飞被营救了出来,得救后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再一次投身到了革命事业中。
但战火越烧越残酷,每一次都是在跟死神打照面,每一次都是险中求一线生机。
1933年的一个夜晚,差点就成了叶飞永远沉睡的夜晚。
突然闯入会议现场的敌人,对着叶飞就是连开六枪,其中有三颗子弹将叶飞身体的不同部位贯穿。
但叶飞却凭借着极强的毅力,拖着因流血过多而虚弱的身躯,躲过了敌人的追杀,存活了下来。
1936年,因为一场赌上性命的误会,叶飞邂逅了自己未来的首长粟裕。
革命的战场上政局风起云涌,叛徒、刺客更是层出不穷,叶飞很不幸地在进行革命活动时,在闽赣地区被误以为是“汉奸”。
1948年,粟裕等人在西柏坡城南庄
“设法约叶飞同志一见,押送其到省委进行审讯。”粟裕在接到这条命令的时候内心充满了疑惑,但他还是按照命令行事。
“愿同叶飞同志在南阳村一叙。”粟裕派人给叶飞送了这封信,叶飞收到信之后很是高兴,立马安排时间前去赴约。
两人在饭桌上相谈甚欢,对于很多问题的看法不谋而合,粟裕改变了对叶飞的一些看法,但还是命人将他捆起来押送至省委机关机构。
在押送的途中,赤卫队遭遇了敌人的袭击,他们忙着反击,无力管辖叶飞的情况。
粟裕
于是叶飞挣扎着要出牢笼,粟裕立刻对着牢笼周边连开三枪,让叶飞顺势滚下山坡寻得了一条生路。
即使叶飞暂且离开了党组织,有关单位还是秉持着绝不冤枉任何一位同志的态度,对他的情况进行调查。
后来省委查明了叶飞的身份,迅速恢复了他的官职。
在战场中经历了无数次摸爬滚打之后,叶飞从一个书生蜕变成了骁勇善战的将士,但他儒雅年轻的面貌却一直让别人对他有所误解。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叶飞在组织的安排下走出了山林,此时的叶飞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粟裕
“你就是叶飞?”一次国民党宴席上,陈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位身着黄呢大衣,梳着中分头的儒雅帅小伙。
他一直以为那个闹得闽东天翻地覆的叶飞,应该会是个老道生事的蛮横的主。
叶飞也确实是表面儒雅,一旦上了战场那必定是最有魄力的一个。
1939年5月17日,叶飞的一项决定让陈毅首长胆战心惊了好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决定呢?
原来是叶飞率先带领新四军占领了吴家桥郭村,而晚来一步的国民党将领李江认为叶飞占领了他的地盘,于是要求叶飞立刻离开郭村。
陈毅和毛主席
陈毅得知后立刻两次电报给叶飞说不要跟李江起冲突,要一致对外。
但叶飞却势在必得要拿下郭村的,他不管陈毅的劝阻,毅然而然地说:“开打!”
6月28日郭村保卫战爆发,陈毅深知双方兵力和装备悬殊,这一仗无疑是要让很多人白白丧命,陈毅越想越气。
在渡江的途中,他不由得破口大骂:“真是个毫无估量的冒失鬼!你就等着我来给你善后!”
然而叶飞却在郭村打得风生水起,不仅在4天内连续击退李江的三次猛烈进攻,甚至还反攻歼灭了其三个团,以至于李江最后不得不放弃郭村,仓皇而逃。
陈毅
“我真的想骂你们,但你们又打了胜仗。”
7月3日陈毅来到郭村,看到叶飞一群人顿时又气又笑,随后又赶紧板着一张脸,严肃地告诫他们说:“没有下一次,这太危险了。”
而六团也因为这一场的背水一战,成为了军队的一个作战模范。
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叶飞的两位首长中的其中一位,正是曾逮捕他又放走他的粟裕。
当大部分人会觉得有“南阳事件”的过节存在,叶飞无法和粟裕好好相处时,叶飞和粟裕却用天衣无缝的配合,一次又一次地取得了战场上的大捷。
陈毅
1941年皖南事变爆发后,叶飞在粟裕手下共事,对于上级下达的军令他完全执行,而粟裕也平常心对待叶飞,在他表现优异后委以重任。
叶飞也并未因为南阳事件就不听从粟裕的指挥,反而全力配合粟裕的作战计划。
在他们的强强联合下,塑就了“一纵攻必克、战必胜,每战必为先锋”的佳话。
遗憾的是,在淮海战役前夕叶飞因病错过了这场史诗级的大战,但在渡江战役时,叶飞又一展身手。
最后,他带着这支部队杀了回了自己的老家——福建,将盘踞在当地许久的国民党军队全部歼灭。
离家21年却没有丝毫的消息,叶飞的养母谢宾娘早已认为他已经牺牲了,于是每日看着叶飞离家时留下的那些小物件,希望有奇迹能够发生。
“我们的叶飞司令员正在找您。”有一天,帮助叶飞寻找母亲的工作人员找到了住在深山的谢宾娘。
谢宾娘一听司令在找自己,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惶恐起来,紧张地问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他们来抓人来了。
“叶飞是谁?我不认识他,我也没做坏事。”谢宾娘紧张地握着自己的拐杖。
“您不用紧张,他是您的儿子。”工作人员解释道,可是谢宾娘没有信,她觉得这是在安慰她。
奇迹出现了,当叶飞推开家门,谢宾娘捧着他的脸反复确认后,才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不仅好好地活着,还变成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为了弥补之前不辞而别,而让养母这几年来一直孤寂地守着这一片天地,叶飞将她接到了自己日常工作的地方,与她一起同住。
谢宾娘虽然找到了,但海外亲人的消息却十分难寻。
一直到了50年代初,一封来自菲律宾的信让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难过。
他的父亲在抗战期间就过世了,他的母亲此时生着重病,家里的产业遇上了经济危机和债务影响,濒临破产,母亲的医药费无以为继。
“请求三哥能够借一笔钱帮我们渡过难关。”
叶飞想要帮忙,却心有余力不足,除去生活上的开支,他的工资所剩无几。
于是叶飞回信让妹妹带着家人来中国,这样他就可以解决弟弟妹妹上学的事情,还能帮助妹妹一起照顾母亲。
但这封信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最大的妹妹去做了女佣,放弃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撑起了家里的所有开支。
1965年,麦卡尔托离开了这个世界,没能跟叶飞见上最后一面。
这也成了叶飞心里的遗憾,他没有遵守之前的承诺去见亲生父母的最后一面。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菲律宾始终是一块柔软,想要踏足的土地。
1989年1月,叶飞时隔70年以中国代表的身份回到了菲律宾。
叶飞的这次回乡,在菲律宾引起巨大的轰动,菲律宾的群众都想前来瞻仰一下,这位来自菲律宾的中国上将。
甚至时任菲律宾总统的阿基诺无比激动地拉着叶飞的手说:“我有中国血统,我们两人就是中菲两国友好的象征。”
“父亲、母亲,我来看你们了。”
在结束公务活动后,他来到了墓园给自己的父母亲扫墓,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了却了一桩心愿。
后来,菲律宾的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将军,修建了“叶飞将军纪念公园”,公园的正中心摆放着叶飞将军的纪念铜像,每每有人路过,总会看着雕像肃然起敬。
“要想把革命搞好,首先自己要争一口气。”
叶飞的一生多的是别离,幸运的是,他的家人总是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的决定。在叶飞加入革命队伍的时候,他的父亲曾跟他说:“要想把革命搞好,首先自己要争一口气。”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叶飞无论身处怎样的险境,他总能凭借着自身顽强的毅力和信念,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战场奇迹的原因。
他是中国人民的骄傲,是菲律宾人们的骄傲,而他的故事也将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