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丛树
来源|鲁商儒风
1993年,正在小餐馆里吃饭的广东青年小胡,听到邻桌一个老板和工程师在热烈讨论着什么,无意中,他听到一个叫VCD的东西。
这个出生于1969年的广东中山市民众镇沙仔村人的青年,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那时候修电器还是一门技术活,他学到了这门手艺,成为一个电器维修师傅,以修电视、变压力器等为生,虽然之前没听说过VCD,但对电子产品有着天然的敏感性,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未来大有市场。
回到家,他向父亲要钱,要自己创业。父亲拿不出钱,又想支持儿子,狠了狠心,把房子卖,一家人搬到亲戚家。中国的父母为了孩子,房子都可以卖。
广东人讲粤语,爱看我港的电视剧,爱听粤语歌,那时候“四大天王”是全国青年男女的偶像,小胡听过张学友的《每天爱你多一点》,就给自己的企业和产品起了个名字——爱多。
小胡就是胡志标。
日后,“爱多”这2个字,成为中国波澜壮阔的商业长河中,一个相当重要的符号,几个男人因为他而上演着让人唏嘘的人间悲喜剧。
创立公司的时候,胡志标拉来了自己的好友陈天南。
很快,胡志标的商业嗅觉被证明是天才级别的,他的营销才能也被证明是天才级别的。1994年,爱多VCD卖了500万元,1996年卖了2亿元。
当时的营销属于山东人的天下,三株把广告刷到中国广大农村的猪圈、 茅厕等的墙上,1994年,央视看到来做广告的人越来越多,想了一个奇招——公开招标,这一年年底,山东一家叫孔府宴的白酒企业中标,从此中国商界有了一个新的名词——标王,之后流行了几十年。第二年和第三年,标王都是山东另一家白酒企业秦池。
1996年,爱多以8200万元拿下天气预报后5秒钟的广告标版,这给胡志标带来了滚滚的销量。
1997年初,秦池因为一篇报道而轰然倒地,当年底竞标1998年的标王时,胡志标喊出2.1亿元的价格后,无人再跟进,爱多成为新一届标王。
这时候,27岁的他成为中国最红的年轻人之一,已经创出了年销售收入27亿元的商业奇迹,被冠上了“20世纪末中国商业历史永远不能被遗忘的商界奇”的称号。刚刚创业的马老师,专门坐火车,从杭州到中山向他请教,他年后27亿元,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胡志标到飞利浦访问,对方在机场铺起红地毯;到另一家公司访问,这家公司的股价一夜间之间涨了10倍。
这时候,和他同岁的广东老乡小黄,已经在北京开家电商场多年。他初中没毕业就拿着母亲凑来的4000元钱早,跟着哥哥黄俊钦到内蒙古闯荡,1987年在北京租下一个门头房。这个叫“国美“门头房是卖服装的,他接手仍然卖服装,同时腾出一块地方卖从南方带来的家电,服装卖得不怎么样,家电卖得越来越好,他索性全部改卖家电 。
胡志标成为中国最年轻标王时,他已经在北京开了多连锁店,还在报纸的中缝打广告,密密麻麻地列出家电的价格,目的告诉首都人民:
我的家电便宜。
这为他日后赢得“价格屠夫”这个很难说是好还是坏的名号,几年后,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他的名字——黄光裕。
当时,爱多门口排着长长的来拉VCD的货车,黄光裕就是等着拿货的众多人中的一个,其他还有张近东、刘强东等,他们日后都成为名声响彻中国的人。
还有黄光裕的发小马云鹤,正在老家汕头做生意,给爱多供应材料,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李健卫的青年。
这是一群同龄人,都听过张学友的《每天爱你多一点》 ,日后都成为“爱多”悲喜剧不同时期的主角。
小镇青年胡志标和小镇标王秦池不一样,他请来成龙大哥来当演员,请来“老谋子”当导演,拍了个广告片。那时候天价片酬还没有引起国人的反感,据说成龙大哥的片酬、代言费和“老谋子”的导演费,都是天价级别的。
随后,成龙大哥的“爱多VCD,好功夫”频繁出现在央视屏幕、街头。
拿下标王前,胡志标在市场上称王的野心已经显现,而且开始付诸行动,当年6月,他推出一个“阳光行动A计划”,要“净化国内VCD市场”,简单粗暴的降价45%,逼得成千上万的VCD厂家纷纷破产。接着又推出B计划,大意是为用户提供增值服务,把降价降掉的钱再通过提供增值服务捞回来。但第二个计划,很快搁浅。
那个年代的中国企业,基本都是这样,高速奔驰的时候,岁月静好,一旦停下来,甚至哪怕只是放慢一点速度,立马变成一地鸡毛。
1998年的标王,集千万关注于一身,包括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这一年,胡志标被曝出没有经过股东的同意,用爱多的钱和下游经销商的钱,成立多家公司。
1999年4月,5年前胡志标拉来一起创业的陈天南在《羊城晚报》发布了“股东授权声明”,直指这事。
当年的小伙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完全不顾好友胡志标此时还处于新婚之喜中。这年1月,胡志标与自己的女秘书林莹,刚刚举行了轰动全城的婚礼,婚车是18辆车牌号相连的白色奔驰,燃放了138万响鞭炮,请来上千位重量级嘉宾。
一则声明将爱多内部的矛盾和危机,完全展现了出来,刚刚来贺喜的人中,不少又来了,这次是讨债。
年底,爱多宣布破产。
第二年,3年之前还风光无限、被视为商业英雄的胡志标被捕,几个月后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2004年二审改判8年。
爱多破产后,林莹改姓换名回到江苏老家打工,2002年也被捕,先被判11年,后改判的4年。
日后,爱多和前任秦池一起,成为研究标王失败的两个最主要标本 。
据说,胡志标入狱后,有一天,他的一群旧部聚在一起喝酒,突然有人说,老大还在狱中受罪,我们却在这花天酒地,很多人忽然跪地,朝监狱的方向自责不已。
此时,爱多已经做鸟兽散。当时《南方窗》曾做了一期特刊,说有为名而来的,有为利而来的,如今都因为这些得不到了,所以又离开了。
但爱多以另一个故事,开始了续集。
2000年,黄光裕的发小马云鹤早已经成立了汕头南安集团,他以3000万元拍得爱多品牌,成立了多个叫“爱多”的公司,主要经营碟机、MP3、数码相机、音响系列等,似乎要使没有胡志标的“爱多”复出,但没有取得多大成功。
几年之后,2005年6月19日,两个小时的小伙伴重聚首,一起参加了汕头高新技术开发区爱多工业园一期厂房落成剪彩仪式。仪式后,2人并排走到门口,相视一笑,已经一南一北的双手相握。
当时, 国美已经是全国家电零售行业的老大,2004年黄光裕第一次成为中国首富,有关他从零售行业向上游进军的声音一直不断,有消息说,此前他们有意与当时知名彩电厂家高路华合作。
不过,很快国美给各媒体发了声明,并发布公告,说爱多公司只是黄光裕旗下私人公司会与爱多集团组成的合营公司,注册资本5000万元,黄光裕占51%,他没有收购爱多集团,只是合作,国家也无计划进军家电生产制造行业。
当年底,黄光裕蝉联中国首富。
这个说明,很快被证明是多么正确。
2006年,马云鹤因涉嫌虚开增值税发票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发票等被立案侦查,曾被拘留,后因证据不足释放,从此潜逃,直到2010年3月19日专案组才将马云鹤抓获归案。当年,马云鹤受审。根据当时媒体发布的信息,其多家企业的1800余份虚开增值税发票,价税合计5.7亿余元。但随后没有消息显示,马云鹤被如何判处。
不过,黄光裕倒是留下了一个后来被传播颇广的故事。
2006年1月,在狱中表现颇好的胡志标提前出狱,他在短时间内拜访了500多位中国优秀的企业家。据说,黄光裕拍了拍胡志标的肩膀说,“爱多商标现在在我这儿,我帮你保住了。”
另一位中国商业大佬、也曾一败涂地但后来东山再起的史玉柱则对胡志标说:
没问题的,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重新整合再来嘛!
马云鹤出事后,国美再次发表声明,称自己当初只是合作,证明当初不是收购只是合作的声明多么正确。
而黄光裕也没为胡志标保住爱多商标,几年后,2008年,第三次蝉联中国首富后旋即也入狱,今年7月刚刚出狱。
爱多商标转到了当年跟随马云鹤的李健卫手里。
后来据一本叫《鄂商》杂志报道,李健卫身份证显示,他出生于1966年12月,为武汉市武昌区户籍。其自称父亲是中国地质大学(武汉)教授,有一个姐姐,从小在武汉长大,也毕业于中国地质大学。
在黄光裕和马云鹤为生产基地落成剪彩的2005年,李健卫就已经在武汉一家公司任高管,很快任董事长,2006年李健卫将爱多从广东迁到湖北,在武汉与有关方面成立了公司。
这次,他瞄准红光高清项目(NVD),公司总部在武汉,2006年9月与随州方面签约,在随州建设工业园,主要做NVD配套,这个工业园2009年3月开园;2007年,他又与湖北天门签约,计划在天门建设规划占地1200亩的爱多工业园; 2008年,他来到合肥,启动恒昊工业园建设。
李健卫在2009年采访时称,将在随州打造中国红光高清产业基地,计划3年产值超100亿元,未来200亿,加上其他,超过500个亿。随后,他们生产出了NVD,但市场反应不好。
2010年,有关其这些项目遇阻及其他信息传出,《鄂商》杂志为此曾撰写了深度调查报道《“爱多”再崩盘》。
之后,有关爱多的信息, 很少再见到。
胡志标在狱中坚持锻炼身体、看书,网上还有一张他一身运动装、手持篮球的照片。据说,他在狱中仍然显现出了自己的经营才能,他给了监狱的假牙厂提了很多管理和经营上的建议,使这个厂的销售收入1年多里从2000多万元飙升到1.6亿元。
出狱后,他没有如很多人期望的那样东山再起,而是做起了咨询。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已经两鬓染霜。
黄光裕在狱中,就一次次传出将提前出狱的消息,人们对他抱着更高的期望。7月份,他提前假释出狱,有一些动作,但谈不上大。
胡志标和黄光裕都刚过50岁,爱多背后的悲喜剧,不知道是否有望再出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