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碧水青山0
交趾之南第一个统一王朝的雒(luò)王,是出自于商纣王后裔建立的嘉宁部落。约周庄王(前696年-前682年在位)时期,嘉宁部落在夏朝分封的徐国帮助下称王,建立文郎国,史称“雒王”(越南古籍称“雄王”或“碓王”)。
拥有三星堆文明的古蜀国,在实力顶峰时期,向文郎国提出联姻通婚而被拒绝。蜀国王子率兵,取而代之,从而建立交趾之南的第二个统一王朝,骆越国,称安阳王。
安阳王的骆越国,留下的遗产,对中越后世的影响无法估量。秦汉之前,骆越国是唯一一个被越裳之地的文人称作“我国”的政权。
本文讲述骆越国大约260年兴衰的历史传奇与神话传说!
文朗国“以淳质为俗,结绳为政”。各部落设有郡县,每县封两名雒将,雒将凭借雒王所授的青铜大印,镇守所在的郡县(县多为雒将,雒将铜印青绶《交州外域记》)。
文朗国老百姓“若上皇(比伏羲还早)之民”。他们没有住房,晚上依靠大树而休息;食物几乎都是生吃(野居无室宅,依树止宿,鱼食生肉。晋·《林邑记》),故又称之为“文狼人”。
商纣王后裔的文郎国,原本建都武宁邹山,传至十八世雒王,迁都峰州越池,故也称之为“州池文郎国”。此时文朗国,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会受欺!
这不,从奴隶到霸主的越王勾践(称霸时间为前473年—前464年),刚刚吃上了几天的饱饭,就盛气凌人地找上门来。他用上级领导的口气,给文郎国写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以钦差大臣自居,口口声声说传上谕,要文郎国归顺大越国,俯首称臣(越勾践尝遣使来谕《越史略》)。
文郎国自然果断拒绝了越王勾践(碓王拒之)。
文郎国末世雒王,不仅拒绝了越王勾践,也拒绝了古蜀开明王朝。
文朗国雒王有一个女儿,叫媚娘,宛如天仙下凡,长得国色天香,“美貌遐闻”,还是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蜀国开明帝想与文郎国联姻,就为儿子开明泮向雒王提亲,表示想娶媚娘为儿媳妇。没有料到被雒王当场决绝。因此,两国接下了仇怨。(求雄王之女媚娘为婚,雄王不许,怨之《岭南摭怪》)。
在东汉三国之前,部落之间拒绝联姻通婚,相当于是敌对势力,也可以说是宣战。
这自然不是说人家王侯之家,娶不到老婆而着急耍赖,也不完全为了面子。更重要的是,部落诸侯王之间联姻,是世代友好往来的象征。
例如秦晋之好、巴楚婚娶。还有吕布拒绝儿女亲家引发袁术发兵;吕蒙白衣渡江之前,孙权派船接回妹妹等。
所以,末世雒王拒绝与蜀国通婚,直接导致文郎国的灭亡。
约周襄王(前651―619年在位)时期,岷江上游玉垒山崩塌,山体“离堆”拥塞河道,水漫蜀国。相国鳖灵凿山开峡治水(沱江小三峡),最终“民得安处”。古蜀国君王杜宇帝,效仿尧帝禅让大禹,而禅位于鳖灵。
鳖灵在蜀国君临天下,号丛帝,国号开明。拥有三星堆文明的古蜀国从此进入开明王朝时代。
周王是天下共主,而蜀国开明王朝则西夷各部落的盟主老大(西夷之长),与秦、楚争战400多年,丝毫不落下风。例如;攻秦,拥褒地(汉中),伐楚,取滋方(松滋)。
晋·《华阳国志》:帝攻青衣,雄张獠僰。
开明三世保帝,攻下了青衣江(羌江)流域;将各座山头的獠人彻底肃清,直到李雄割据蜀地称帝时(一千年后的五胡乱华时期),威胁老百姓的獠人才敢返回(晋李势时,诸獠始出巴西《文献通考》)。
开明三世保帝也将势力扩张到滨江僰道县,凭借惊人的实力,在临江峭壁悬崖之上,开凿出僰道,建立了“蜀王兵栏”(堆放武器与物资的军用兵站仓库),随时可以给南下大军征战、提供军需补给。
没有在史籍中看到文郎国力的记载,但《岭南摭怪》收录有一个《伞圆山》的传说,足以说明文郎国此时已经是羸弱不堪,禁不起风雨。
雒王拒绝蜀国和亲之后,似乎明白大事不妙,马上“欲择佳婿”。
就在雒王新都城的峰州茄宁山,有一个山精,看中了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媚娘,就与结拜兄弟水精,商量一起去找雒王提亲。
“山精将珍玉、金银、山禽、野兽等物来献”,雒王假装答应亲事(王许之)。后面到来的水精,“不见媚娘,大怒,率水族欲去夺之”。
最后父亲雒王“以鱼网横截”将水族一网打尽。女儿媚娘“亦有显灵术”,势单力薄的山精见势不妙、狼狈逃到伞圆山,继续用山风“禾谷损害”。
故事讲述:一伙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山贼、水盗狼狈为奸,就住雒王身边。他们竟然猖狂到敢公然去朝中抢公主的地步。
被媚娘打败的山贼,依然逍遥法外、换个地方继续祸害百姓。而且老百姓有困难不找雒王,而去祈祷山贼。大家丰收了,没有人记得雒王,反而认为山精(山贼)才是“大越第一福神”,成群结队去进贡祭拜。
这岂不是一国二主、分庭抗礼?足见文郎国,的确到了末日黄昏、奄奄一息的田地。
当初,雒王拒绝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越王勾践,的确是运气好,因勾践称霸不到10年就去世了,接班人一代不如一代,因而文郎国躲过一劫。
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过了越国,没有躲过蜀国!
古蜀国开明帝派遣王子开明泮,讨伐雒王。
西汉·《交州外域记》:后蜀王子将兵三万.来讨雒王、雒侯,服诸雒将。蜀王子因称为安阳王。
蜀王子仅带兵三万,失去群众基础的雒王、雒侯相继归顺投降,镇守各地郡县的雒将也纷纷放下武器。
文朗国,历经18代君主而灭亡,国祚大约220年。
文朗国各部被降服之后,古蜀国开明帝开设分公司,将交趾之南、越裳之地封给了儿子开明泮,定都溪地(汉代定名溪县),改建骆越国,蜀王子泮为开明王。古汉语开明王与安阳王同音,故而中越称之为安阳王。
安阳王开明泮治理交趾,在越裳之地溪地修筑王城。因蜀国不被周王朝承认,骆越国自然也不与周王朝来往。
南朝宋·《南越志》记载:安阳王交趾之地建立骆越国,其国地,在今平道县东。其城九重,周九里,士庶蕃阜。
安阳王的都城,修建得豪华气派。建造规模都超出了周王朝的制度规定,可以说是当时最高大上的王城。
“城九重”,指王城里面的楼层多而高大巍峨。
《楚辞·天问》:“圜则九重,孰营度之?”屈原说的不是楚国王城,而是形容宇宙。意思说:浩渺的宇宙,九重的青天,有谁能够亲自去环绕测量一番。
《周制》修城是“五里之城,七里之郭”,而骆越国王城则是“周九里”。
明·《东西洋考》记载骆越国的越王城,“在乂安府、东岸县,又名螺城,以其屈曲如螺。汉时安阳王所筑,安阳王旧都越地,故又称越王城,宫址尚存。”
到了清代,古籍中就没有“宫址尚存”这四个字了。也就是说,安阳王开明泮修筑的骆越国王城,大约存在1900年才淡出人们的视野。
气势恢宏的建筑,自然少不了后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岭南摭怪·金龟传》讲述,安阳王在越裳之地兴修王城。遇到了一个难题。无论怎么修,结果都是“随筑随崩”。后面还没有修好,刚才修好的就崩塌了。安阳王亲自“立坛斋戒,祈祷百神”也无济于事。
三月初七,一金龟化作老人经过工地,摇头叹气:像这样搞下去,这城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建立此城,何时而就?)。
话传到安阳王耳朵中,大喜过望,匆匆忙忙出来,用最高规格礼节迎接金龟老人,亲自搀扶老人上自己的金车龙辇,又双手搀扶到自己的办公室,与老人并排而座(以金辇舁yú入城中,延坐殿上),并“问以筑城不就之故”。
老人说:是因前朝文郎国王子冤魂化作山精,想为国复仇。好在大王您仁慈,并没有对前朝的君臣百姓进行大肆屠戮。同时“并有千载白鸡化为妖精”,借机蛊惑埋葬于此地的前代乐工鬼魂一起作难。
在金龟老人的帮助之下,彻底铲除了妖孽。于是王城“半月而就,其城延广千丈余,盘旋如螺形,故曰螺城,又曰思龙城”。
唐代,从中原去的人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安阳王都城,都惊叹地称之为“昆仑城”。
安阳王改变了前朝文朗国“以淳朴为俗,以结绳为治”的落后面貌,使越裳之地物资丰富。于是,不论是贵族还是百姓,进行买卖交易的阜镇、集市诞生了,随之而来的是,多地出现了城邑。
骆越国,也沿用了前朝的一些统治管理制度。例如,雒将镇守郡县。
公元40年,赩泠(xì líng)县女子徵侧和妹妹徵贰反叛,攻占了六十五座城邑。后来由东汉马援率师征讨三年,交趾才得以平定。带头反叛的女子徵侧,就是雒将。
(2)面对近在咫尺的大秦
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
骆越国建立之后,华夏大地发生了沧桑巨变。与骆越国息息相关的变化也随之而来。如,前334年,楚国灭越国;前316年,母国古蜀被秦国所灭。
转眼之间,到了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在云南设立郡县。秦朝大军近在咫尺,就在侧卧之榻,安阳王不得不小心翼翼应对。
《岭南摭怪》记叙了一则故事,可以说明骆越国,是秦朝的附庸国。
交趾人李翁仲,在秦国为将。在北方抵抗匈奴,保证了秦“始皇并吞天下”时毫无后顾之忧。因年事已高,李翁仲回家乡养老。
不久,匈奴再犯边塞,秦始皇想起了他,就派人送信给安阳王,说请李翁仲回到部队,抵抗匈奴。
可年事已高的李翁仲执意不肯回去,不停地更换山村水寨、东躲西藏。安阳王派人到处找,一直找不到他的人。心急如焚的秦始皇还不停地派人来催促,指责他办事敷衍。焦头烂额的安阳王没有办法,就谎称李翁仲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秦王责之,安阳王寻不得,诈曰以死《岭南摭(zhí )怪》)。
结果秦始皇不相信,又专门派大臣前来,说:我现在要将李翁仲的尸体运回去,给秦始皇亲自查看。
李翁仲见事已至此,“身不得已,乃自颈”。安阳王用“以水银涂其尸,送纳于秦”。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安阳王千小心万小心,战战兢兢,好不容易躲过了秦始皇,却又迎来了一个住着不走的邻居——南越王赵佗。
前219年,秦始皇派50万大军平定岭南,赵佗为副将。
前209年秋,自陈胜吴广在大泽乡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后,引起四方诸侯并起、豪杰纷争。接着是项羽、刘邦“楚汉相争”。
秦军南征10年之内,仿佛世间千年!
后方秦国早已物是人非。前方南征军第一任主将屠睢被杀。第二任主将任嚣认为“秦政无道,中原扰乱”,没有回救秦二世胡亥。
前208年,任嚣病故,赵佗成为50万南征大军的当家人。赵佗严令关闭各个隘口要道,防止中原军队进入(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史记》)。赵佗积极为立国作准备。
前203年,赵佗“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史记》)”,建都番禺,拥有了占地千里的南越国。此时,秦二世胡亥已经死去6年。
前195年,凭一州之地、难以与西汉对抗的赵佗,接受了刘邦赐的南越王印绶,成为西汉藩国。赵佗表面接受藩国的地位,但从没有停止壮大自己实力的脚步。
他盯上了交趾之南的骆越国。
处事稳重的赵佗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低调处事的安阳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腩部队。
安阳王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这种武器,后世人人熟悉,但一直被模仿,无人能超越。
这武器就是神机弩,是一次能放十箭的连弩。关于安阳王的神机弩,中越双方的文献记载一模一样,都说连弩是神人制作。
是说安阳王得到上天临凡的神人皋通辅佐,为他制作出了这种神弩。神弩每一波射击,就能射杀对方300人(安阳王有神人,名皋通,下辅佐。为安阳王治神弩一张。一发杀三百人《交州外域记》)。
《岭南摭怪》记述:是当年帮助修好王城的金龟,在王城居住了三年。临别时,第一任安阳王询问日后御敌之策。金龟“乃脱其爪,授王曰:用此作机弩,向贼发箭,无忧矣。”
于是,第一任安阳王命“皋鲁用为弩,以爪为机”,称之为“灵光金龟神机弩”。
安阳王打造了一支能使用连弩的一万人的军队(能造柳弩,一张十放,教军万人《越史略》)。
安阳王神机连弩并不是最早的记载。
秦国灭巴蜀之后,有一只雪额白虎,带领一群老虎,游历在秦、蜀、巴、汉四郡之间,祸“害千二百人”。野虎不仅仅攻击性强,而且警觉性高、身法灵活,行踪不定,难以清除。
秦昭王张榜招贤,说:“有能杀虎者,邑万家,金帛称之(《华阳国志》)”。
于是巴地板楯蛮杀虎小组成员,制作了三连白竹弩,在虎群必经之路架设高楼伏击,等待白虎出现。最终一发三支箭,全部射中白虎王(乃作白竹弩于高楼上,射虎,中头三节《华阳国志》)。
文献中厉害的连弩,几乎都出自于西南夷人之手。
皋通很有可能是师从巴郡板楯蛮,神机柳弩是三连白竹弩的升级版。
西汉吕后临朝(前188年-前180年)期间,赵佗带兵南征骆越国。
两军交战,第一次战役,开明王用神机弩射南越军队。一波下来,神机弩万箭齐发,射杀了南越军一万多人,赵佗大败(王有神弩,一发杀越军万人《南越志》)。
开明王乘胜追击,在邹山与赵佗七手八脚修建的临时营寨对垒。心有余悸的南越军,根本不敢与骆越军正面作战了。
此时,赵佗离开秦国已经接近四十年,当年带出来的50万大军,原班人马早已离世,新补充的年轻士兵,远不及当年的数量。因此,赵佗一直急着对闽浙等地、各部族进行威逼利诱而“役属焉”。
现在,一战就损失一万多人,导致将士心理、军队士气,以及后勤补给,找向导的群众基础等方面,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如此与安阳王消耗对峙,结果只能是更惨。
好汉不吃眼前亏。
能曲能伸的赵佗,主动提出签订互不侵犯友好协议。为了表示真心诚意,还将儿子赵始送到骆越国做人质(赵佗乃与之和,仍以其子始为质《南越志》)。
双方协议,划江而治,小江以北属南越国地盘;小江以南是骆越国领地(许小江以北,佗治之,以南王治之《岭南摭怪》)。
赵佗遭到了近40年来的第一次惨败,但他是有谋略心计、善于以退为进的人,自然不甘心失败。
赵佗,属于城府很深的笑面佛。
他早就计划以“一州之主”而“立国”。他称王的时间,比刘邦称帝还早一年。可刘邦的书信一到,他马上接受南越国是藩国地位,同时又积极扩大自己势力。
吕后临朝后,因赵佗暗中扩充势力,对南越实行制裁,关闭铁器等物品的交易市场。随后又派遣大军攻打赵佗。而赵佗针锋相对,改南越武王称南越武帝。
前180年,赵佗出兵打长沙国,攻得边境几个县后,听说吕后驾崩,马上撤军。于是,不停得到实惠的赵佗,又站在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指责“今高后听谗臣”。
吕后死后,赵佗继续向朝廷称臣,但在外则与西汉天子一样“乘黄屋左纛(dào)”(帝王出行的专车与大典专用旗职),用皇帝名义发号施令。
这就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赵佗,是藩臣、皇帝、实利、美名统统都要的赵佗。
故而,安阳王与多面手赵佗较量,注定困难重重。
这不,赵佗惨遭失败后,胜利一方的骆越国,负责国防武器研发与管理的高级工程师,皋通家族提出辞职不干。
皋通,可是第一任安阳王信得过而钦点的神机弩开发部门主管。是骆越国当之无愧的亲信与豪门大族。(古代,如果先祖干某一行相当出色,其后世都是继承、从事同一行业)。
200多年来,皋通家族一直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提出辞职?
所有文献古籍好像经过开会商量过似的,都是说:安阳王对皋通家族,没有当初那样热情(后王遇皋鲁稍薄)。
这是什么破理由?
能与统一天下的秦始皇周旋,说明安阳王并不是无道昏君;能把锐不可当的赵佗打得签和平协议,说明安阳王并不是无能之辈。现在关系国运之时,作为高级国防人才的皋通家族要集体辞职走人,安阳王也没有动用王权大开杀戒,说明他也不是凶残暴君。
故而,说安阳王对皋通家族,是“遇之无道”而辞职,理由有些牵强。
如果联想到赵佗对待其他各个越人部落,利用的一系列“威逼利诱”的手段,也许就可以知道皋通家族辞职的原因。
为了发展势力,赵佗给闽浙之地的各个部落出选择题。
他一面大军压境,一面派人给各部落送金银财物。
赵佗对每一个越王越侯说,我这人脾气好,让你们选择一下。你们是收下老夫的这点心意,还是想让老夫带来的孩子们进来谈。他们一个个年轻气盛,可不像老夫这么啰嗦。他们话不想多说、手脚很勤快。(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史记》)。
皋通家族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临走时对安阳王说了一番话:“能持此弩,王天下;不能持此弩者,亡天下(《水经注》)”。
这话说明,皋通家族并不是担心战败而遭遇灭顶之灾。
那么这话到底想告诉安阳王什么呢?是告诉安阳王应该学会怎么用神机弩,显然不是!
安阳王既然同意他家集体辞职,说明军中将士对神机弩的操作、维修,甚至制作,肯定没有问题,毕竟200多年了。
皋通的话,感觉说了跟没有说一样,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美男计”的出现,才明白皋通当时留下的话,是暗示国中有间谍潜入,是提醒安阳王,要随时保持神机弩可以正常使用,而不是提醒他学会使用。
双方签订划江而治的协议,赵佗还将儿子赵始送到骆越国做人质。
创业将军的儿孙,普遍高大帅气,英气逼人,老城稳重。
安阳王的女儿媚珠,长得天生丽质、软玉温香。她一看见赵始,潇洒英俊,风度翩翩,就顿时沦陷,不能自拔,私底下频繁地主动与赵始来往,成为一对地下情人(见始端正,珠与始交通《交州外域记》)。
也有一些记载,说是安阳王上了当,同意赵佗的提亲,将女儿媚珠嫁给了赵始。不论什么原因,结果都一样,是赵佗设下的美男计。
赵始见时机成熟,诱惑媚珠去看神机弩。这一看就出事了,赵始破坏了神机弩,立即飞速报告父王,还带一个回去给赵佗看,证明自己是真的毁坏了安阳王的神机弩(始见弩,便盗以锯,截弩讫便逃归,报南越王)。
赵始匆匆忙忙赶回去报告,带一个连弩,一路上肯定容易暴露。但他执意带一个回去作证,说明赵佗平时就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即使是自己儿子的话,也常常怀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赵佗看见安阳王的神机弩,大喜过望,立即出兵,第二次攻打安阳王。
安阳王再次调动神机弩部队迎战。然而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神机弩,推上战场,使用时一用力,都纷纷折断。临时维修,更换主要零部件,显然来不及了。惊慌失措的安阳王军队,抵挡不住南越军的冲锋而失败(安阳王发弩,弩折,遂败《交州外域记》)。
这神机弩表面好好的,只是一使用就折断,毫无疑问,搞这种破坏也是一种技术活。
想象一下,很有可能赵佗当初收买或逼迫皋通家族,要他点拨破坏神机弩的方法,而且还不能让安阳王在短时间之内知道,否则他加班加点马上维修、制作,就白忙活一场。
再说,一万人的神机弩部队,即使50人共同使用一张弩,就是200张。而且几百张神机弩,也不可能只放在一个兵营仓库,这般有技术含量的毁坏,仅凭赵始一人,肯定不可能办到。
只有一种可能,在安阳王的都城,赵佗安置了一张精心策划的间谍网。在赵始取得媚珠的信任之后,打着公主媚珠的旗号,到军中套近乎,买通几个关键人物。
由于神机弩遭人破坏,毫无思想准备的安阳王军队溃败,安阳王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仓皇乘船逃出海外(安阳王下船,迳出于海《交州外域记》)。
关于安阳王最后去向的传说很有意思。
一种是说,安阳王战败之后,骑着带有七寸长条纹的避水犀,进入大海。当年帮助第一任开明王修王城的清江使金龟,再次出现。他在前面打开水道。安阳王骑避水犀跟进,成功避开了杀身之祸(旧传安阳王有七寸文犀,战败投犀于海,水开,王入水免祸。元·《安南志略》)。
也许这就是《西游记》中避水犀的原型。
另有传说,在安阳王向南逃亡时,女儿媚珠紧追其后,在海边赶上了走投无路的父亲。
媚珠看见“途穷无舟楫可渡”的父亲,愧疚难当,声泪俱下说:“妾为儿女,有叛逆之事,以害死其父,则为微尘”。随后自杀而亡,变成晶莹剔透的珍珠。
也有少数文献记载赵佗军队杀了末世安阳王(越兵至,乃杀安阳王,兼其地《南越志》)。
至此,越王勾践称霸之后,拥有三星堆文明的古蜀国,在交趾之南建立的分支王国——骆越国灭亡,国祚大约260年。
骆越国的灭亡,皋通的隐退,再也不见十箭连弩建功立业的风采!
后人把一次发射十支箭的连弩发明专利给了诸葛亮,说曹魏大发明家马钧,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进,制作出一次发射五十支箭的连弩。
诸葛亮发明也好、马钧改进也罢,大规模的战役中,再也没有看见过十箭连弩大显神威。
皋通的连弩技术失传,留下了两千多年来不朽的传说与遐想。
骆越国灭亡了,他给后人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财富。
后世中原王朝喜欢在交趾之地的地名、官名中加一个“南”字。例如,大家耳熟能详的“安南”“安南王”,就是从古蜀国开明王、骆越国安阳王的基础上一路演变而成。
西汉及以前,有三路人马在交趾之南相继进行了统治,即商纣王后裔的文朗国,古蜀国王子泮的骆越国,以及赵佗建立的南越国。
骆越国,是唯一一个被越裳之地的人称作“我国”的政权。《岭南摭(zhí)怪·李翁仲传》:至安阳王时,秦始皇欲加兵我国。
越南古代文人之所以高度认可古蜀国开明泮在越裳之地建立的骆越国,是由于安阳王在260年的统治内,全面根除了交趾之南“以淳朴为俗,以结绳为治”的落后文化状况。
也使越裳之地的农业有了质与量的飞跃发展。骆越国物资得到丰富的同时,又催进了阜镇集市以及城邑的诞生。良性循环之下,呼之而出的是,“野居无室宅,依树止宿”的原始面貌与野蛮愚昧也跟着改变。
古蜀人建立的骆越国,留下的文明财富,难以用几篇文章记述清楚。即使有一天,交趾之南、越裳之地被发现如同三星堆一样惊艳世界的文明,也不足为奇。
附录:
1、《岭南摭怪》,又称《岭南摭怪列传》,是越南古代民间神话故事集。相传成书于李陈时期(相当于中国北宋),现在看到的版本,是经后人修订(相当于中国明朝中后期)。
2、《越史略》,是越南历史文献,成书于越南陈朝年间(相当于中国元末到明朝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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