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原
我们这个时代真是日新月异,前些日子因为ChatGPT功能的不可想象,一时间网上各种声音沸沸扬扬,对于许多传统甚至已经不那么传统的职业都形成了冲击。
譬如对传统绘画的从业者来说,更是一种颠覆。
既然“机器”已经可以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还需要你去费劲再画吗?
当然,不仅仅是绘画,许多专业和职业都面临这个问题。
也有朋友私下交流时说到这个现象,问我如何看。
我答,我是个不那么与时俱进的人,但被这个时代裹挟着,也成了整天挂在网上的网虫,即便如此,对于传统手工的专业或说生活,我仍然抱有乐观的信心。
譬如读纸本书,譬如对于传统书画和舶来的架上绘画,譬如对于藏书。
而对于这样的AI新时代,我举了一个已经过时的例子,就是顶尖的专业棋手虽然已经下不过“电脑”,但并不影响这些棋手继续比赛和下棋,只是不再找“电脑”巨无霸比赛即可,人和“电脑”本来就不应该在一个赛道上。
当然,我说这些只是一个读者的认识,也就是自己说说而已。
对于许多现象,其实一个普通读者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谁说。
也因此,我读到韦力的《AI时代,藏书的意义》一文时,不由眼前一亮。
韦力的话是可以拿来当理论凭据的,当今若说个人藏书——这里的藏书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对古籍版本的收藏——在我孤陋寡闻的视野里,不知道还有谁能和韦力的古籍个人收藏相提并论。
韦力的这篇《AI时代,藏书的意义》,其实是给绿茶的新书《读书与藏书》写的序言——在此书里绿茶访谈了26位文化名家的书房。
在当下,像该书里这26位文化名家的藏书生活自然是少数里的少数现象,韦力对比了传统线装书和现在图书之区别,还有古代与当下藏书家的不同。
他以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夏晓虹夫妇为例,若对比古代的藏书家,十万卷楼已然是清代藏书家的顶尖成就,到近现代时期,嘉业堂的藏书量超过了五十万卷,这个成就已是那个时代私人藏书量的天花板……
以此数论,陈、夏二师的藏书量不输于嘉业堂,因此他们的藏书若放在古代,估计要买下现住小区的几栋别墅才放得下。
韦力引申说:
“生产技术的进步给人类带来太多的便利,现代印刷术使得当今读书人有间书房基本就能满足一般需求。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今人的书房基本等同于古代的藏书楼。
任何事情都要在同一条件下来谈论,比如上面将藏书楼与书房做比较,其条件乃是拿实体书来相较,否则游戏规则就不对了。”
韦力之所以如此说,当然是有感而发:
“比如有人说,他的电脑或移动硬盘里面存着几百万部书,这话我信,但他要说藏实物书远不如电子书时尚新潮,我会貌似诚恳地一笑:的确,您好好地藏着这些硬盘,太有价值了。
夏虫可以语冰乎?
除去感情上的不接受,其实电子书在实用上的确有许多便利,尤其是在搜索关键词方面减少了许多翻书查找的时间。
因此,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如果其藏书的目的是为了阅读,而不是为了做某方面的研究,那么,多几块硬盘就足够了,这要比买实体书经济得多,并且更经济的地方是不用发愁多买几套房来装书。”
但韦力话锋一转:
“有藏书之好者,无论古今,其智商平均值都在中人之上,那为什么算不明白这么低段位的经济账呢?
很多人的藏书已经堆到了几无下脚之地,但还是忍不住地买书……
人不是机器,实体人不是AI,人有情感活动,但AI是理性的。
阿尔法狗能够打败围棋世界冠军,就是因为它没有情绪波动这个毛病。
同样,它也不会有人的那种精神胜利法,在人看来,虽败犹荣:
你赢了,你也不是人。”
ChatGPT大火,热度远远盖过了红极一时的元宇宙。
预言家们迅速激动了起来,继续老调重弹地说一遍哪些行业会被淘汰,其中就包括编辑出版。
按照这种说法,书的末日马上就要降临了:真的如此吗?
“到目前为止,人工智能还停留在人类现有知识基础之上的总结。
其实人类的发展何尝不是如此,书籍乃是先民智慧的结晶,后人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走得更远更高。
无论AI发展到什么程度,总是要在现有资讯的基础之上,再萃取出更加高级的理念,无论人类还是AI,总不能得渔忘筌吧?”
除了内容上的偏爱外,爱书人在书房中所寄托的情感是局外人难以体味到的。
之所以这样引述韦力关于藏书与纸本书的话,是因为由此抛开藏书和阅读纸本书的习惯不说,还可以拿来说明对于传统绘画在当下同样的状况。
譬如在AI时代,传统的手绘还有必要吗?
就不引别人的话了,就以一个我自己当下的经历为例。
正在经手编一本关于青岛特产的书,文字内容之外,配了许多图片,以呈现图文并茂,而照片自然是关于这些青岛特产的拍照。
整本书已经排好了,但主事者提出一个问题,说能不能再找画家画一些插图,就是关于这些特产的绘画。
按理说既然有了拍照的照片,还需要传统绘画吗?
或者说直接在电脑上用“机器”根据照片“创造”出一幅幅绘画不也很简单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机器”还是无法替代传统的手绘。
再如画家唐吟方的画与文,说“画竹人喜题:高呼与可!与可高而近远,呼亦不来。此题只宜瞎尊者独享。吾辈偶得称手画竹,只小呼乡贤蒲作老,作老若闻,必是一脸嫌弃:小子,喊口号亦须取法乎上!”
这样的性情文字,若是“机器”复制,只能是在画家写出了之后再“如法炮制”——
可以“炮制”若干郑板桥的墨竹图,但显然不能在画家信笔而做之前“无中生有”。
还有一个现成的例子,譬如说我正读油画研究生的女儿薛寒冰正在持续进行中的一个“读画”图文专栏,这就是在iPad上临摹“重绘”西方大师的经典绘画,再配合她的文字解读。
也就是说是借助当下科技手段在电子“平板”上的“手绘”。这样的“重绘”有必要吗?
如果仅仅是“复制”当然没有必要,直接拿来这些大师的经典作品的电子版图片即可。
但是,她显然并非只是为了临摹和“复制”,而是在“重绘”过程中有了她个人的体验和解构——而这种个人感受和解构,是“机器”对原作的“复制”所不能替代的。
或者说,她的“重绘”会存在她个人的“错误”,而“机器”是不会犯“错误”的。
这也是“机器”终究还不能替代个人“手绘”的一个缘由。
或许“犯错”也正是一个人的特色和他人不能替代的“个性”。
其实,不管在什么时代,找到自己生活的理由和乐趣,也就有了抵御窗外风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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