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悦悦
编辑｜悦悦侃历史
“历史要将我推向高峰，所以要将我先打入深渊。”
这句话，出自牟其中之口。这是他对命运的见解，也是他对人生的释怀。
牟其中，一个同时有着“首富”称号和“首骗”骂名的双面人物。
在支持者的眼中，他是改革开放后最成功的商人；在反对者的眼中，他只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奸商。
高峰，他的确到达过。
空手倒了四架飞机；在俄罗斯发射了两颗卫星；开发了满洲里；还扬言轰炸喜马拉雅山，将印度洋海水引进青藏高原。
深渊，他也的确进去过。
一生三度入狱，众叛亲离尝遍世间冷暖，最后只有一个小姨子陪他在身边。
关于他这一生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世人各有评说，但没谁能轻易下定论。
只一点毋庸置疑，他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牟其中的与众不同和坚韧不拔，其实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出来了。
1941年，他出生于四川省万县，也就是现在的重庆市万州区。
川渝人的性格一向是很奔放自由、敢爱敢恨的，而这一点用来形容牟其中也正是恰如其分。
他后来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有过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本心。
从小学到中学，牟其中都是班里最活跃的那一类学生，而且脑袋瓜子也十分灵光。
这样的学生，总是让老师又欣赏又无奈的。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老师也早就窥见了他日后的人生发展。
活跃是好事，但过于夸夸其谈会容易反噬自身。如果改掉这个毛病，那将来的道路会更加平坦开阔。
不得不说，老师的评语真是一语成谶了。
后来的牟其中，正是凭着与众不同的心思崭露头角，也正是因为过于大胆自傲而功亏一篑。
1959年的毕业季是牟其中人生里的第一道坎。那年他高三，梦想着考上大学，毕业之后做个记者。
可是，他高考失利了。
落榜之后的牟其中几番折腾，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无奈之下，他回到了老家万县，在玻璃厂里干起了烧锅炉的活计。
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1974年，直到他第一次入狱。
跟寻常的锅炉工人不一样，牟其中曾经是一个预备役大学生，他的文化知识是很充足的。
即使去了工厂，但他对于知识的追求依然没有松懈，尤其是政治方面的知识。
在一腔热情的驱使下，牟其中与几名好友写下了一篇政治文章。这导致了他的第一次入狱，也是他日后牢狱之灾的开始。
1979年，牟其中刑满释放。
而在服刑的日子里，他仿佛打通了经商的任督二脉，开始谋划起了自己的商业版图。
1982年，牟其中怀揣着300块钱走上了他的经商之路。“万县市中德商店”就是他的起点。
这是个日用百货商店，别人卖什么他也卖什么，在种类上是没有多大差异的。
但与众不同的是牟其中的销售方式，他开创了“包换四代”的时代。
何为“包换”？凡在中德商店购买电器用品的顾客可在3天之内进行调换，路途较远的农村顾客则限时一周。
何为“四代”？即代购、代销、代组织、代托运，这是针对跨地区商业想出来的点子。
这两点在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上世纪80年代，却是一次破天荒的革新与尝试。
凭着这种销售方式，牟其中在短短一年内赚取了将近8万元的利润。“万元户”，在那个年代可是人上人。
而颇具商业天赋的牟其中并没有止步于此，他开始尝试“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转手方式。
果不其然，他凭着这一点又赚了个盆满钵满。而这也为他日后的“空手倒飞机”奠基了强大的自信心和实操能力。
但此时，命运的转折点又来了。1983年，牟其中二度入狱。
这次入狱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有人举报他“投机倒把，买空卖空”。
其实这也不算冤枉他。毕竟在那个人人都循规蹈矩的年代，太过于思想前卫也是很容易出事的。
而且牟其中又格外擅长“空手套白狼”。
不过后续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入狱之后的牟其中不仅没有“夹起尾巴老实做人”，还重拾了当年的政治热情。
他在狱中提交了《入党申请书》，签收人是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
他还就“改革开放”的阻力与未来写出了多篇文章，这些文章一路从监狱里被送到了四川省有关部门和北京市有关部门。
最后的结果就是11个月以后，牟其中被开释了。
出狱之后，曾经的中德商店摇身一变成为了中德实业开发总公司。
而彼时还籍籍无名的牟其中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不懈的努力，从农业银行贷出了250万元的巨款。
相较于当初的300块钱，这250万元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也是牟其中后来真正发家的原始资本。
1985年，中德实业开发总公司更名为南德集团，总部迁至重庆中华路。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牟其中开启了他大刀阔斧、敢想敢干的传奇一生。
众所周知，苏联是在1991年12月25日解体的，那会儿还是西方的圣诞节期间。
欧美各国那边是载歌载舞，老大哥这边是愁云惨淡，还顺带波及了我国。
但其实早在戈尔巴乔夫执政初期，苏维埃共和国就已经走到了末路，苏联共产党已然失去了威信。
1989年，正准备前往北京大展拳脚的牟其中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河南人。
于是，一个川渝人和一个河南人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交谈。
在无意间，牟其中从对方的嘴里获知了一个消息：苏联正在搞内斗，准备卖几架图-154飞机换点钱。
毕竟快解体了，分架飞机还不如分点钱。这些年，为了跟美国搞军备竞赛，苏联的轻工业是一蹶不振。
等到真的分家了，连搞经济建设的钱都拿不出来。于是，苏联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买主。
而这桩事，那个河南人说过就忘了，可牟其中却从中看到了商机和利润。
抵达北京之后，他只干了一件事：到处打听有谁家要买飞机。
这一打听，还真让他找着了买主，那就是四川航空公司。川航从1988年才开航，正面临着无机可用的窘境。
这下好了，卖方货备齐了，买主也很有诚意。接下来，就看牟其中如何“空手倒飞机”吧，还是四架飞机。
他首先以南德集团的名义和苏联那边签了一份以货易货的协议——用中国的500车皮轻工业产品换苏联的四架飞机。
（相较于资金的短缺，苏联内部可用的日用产品更是少得可怜）
然后以川航的名义向有关部门递交了买飞机的申请。
最后他物色到了北京的一家外贸公司，让他们签订了对苏出口轻工业产品的合同。
按照双方说好的，苏联先飞一架飞机过来，中国先运四分之一的产品过去。
那么牟其中又是如何“空手套白狼”的呢？
他巧妙地钻了时间的空子。飞机从苏联起飞，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四川；但轻工业产品用火车运输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当第一架飞机到达后，牟其中将它抵押给了银行。得来的贷款用于购买轻工业产品，然后交由那家外贸公司运输给苏联。
苏联收到产品后再飞过来一架飞机，如此周而复始四次。而牟其中也“套白狼”套了四次。
截至1992年8月，川航收到了四架飞机，500车皮的产品也如数给了俄罗斯。
因为那时候苏联已经解体了，它的所有遗产都由俄罗斯继承。
在这次跨国交易中，牟其中净赚了1个亿。一夜之间，他成了轰动全国的亿万富翁。
别人不敢想的，他想了；别人不敢做的，他做了。他不仅成功了，还登上了神坛受人膜拜。
1995年，牟其中以亿万元的身家登上了福布斯富豪榜，在中国大陆的所有富豪中名列第4位。
他一不靠祖辈、二不靠姻亲，就凭着自己的胆大心细完成了“草根”的逆袭。
1995年，南德集团投资的两颗小卫星成功上天。
次年2月，牟其中又跟国际卫星组织、俄罗斯航天信息公司签署了三方协议，正式拥有了对两颗小卫星的运营出租权。
但是好景不长。时隔半年后，有人质疑卫星项目造假，说牟其中是在欺骗大家。
谣言愈传愈烈，渐成鼎沸之势。
为了自证清白，牟其中只得宣布转让航向卫星股权。最终，南德集团将自己所持有的股权悉数卖给了国际卫星组织。
尽管此事给予了牟其中不小的打击，但依然无法撼动他在中国富豪榜上头把交椅的地位。
1996年，牟其中的身家达到了惊人的10亿。他成了实打实的中国首富，并与第二名拉开了一大截的差距。
与此同时，他正野心勃勃的规划着满洲里的建设。
满洲里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不仅地广人稀、风景宜人，还扼守着重要的地理关卡，拥有十分广阔的发展前景。
而在牟其中的设想中，满洲里完全可以成为第二个香港。在他的规划下，这片古老的土地一定能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1993年，南德集团和满洲里市政府在经过几轮协商后达成了一致。牟其中拿下了满洲里区域的所有开发建设权。
为了实现“北方小香港”的这个美好梦想，牟其中宣布将投资100亿进行建设。
不过根据后来的调查，这个数字纯属子虚乌有。南德集团在满洲里实际投入的金钱绝不会超过1亿。
这两者之间足足差了100倍。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恐怕只有牟其中自己清楚。
而满洲里最后的开发建设也没有完成。
1997年，中国银行湖北分行把南德集团给告上了法庭。说南德集团在信用征垫款中动了手脚。
不仅先后从湖北分行骗取了6.2亿元资金，还造成了该行高达2.9亿元资金的亏损。
湖北分行这一手操作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法院在依法取证的时候，还发现了南德集团有关人员涉嫌其他违反犯罪的证据。
于是，整个南德集团都受到了警方的调查。而满洲里的开发工作也肯定不能继续下去了。
1998年，上级有关部门勒令满洲里市政府收回之前以低价卖给南德集团的10平方公里土地。
其余在建或待建项目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三度入狱，小姨子在外坚守16年
1999年，牟其中第三次走进了监狱。
2000年，他因信用证诈骗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对于这个判决，不管是牟其中还是夏宗伟都表示不能接受，遂在同年提起了上诉。
那么，这个夏宗伟是何许人物？
从准确意义上来说，她应该算是牟其中的前小姨子。
牟其中这一生有过三段婚姻。原配妻子杜宗莲，半路夫妻夏宗琼，最后归属夏宗伟。
1988年，牟其中和原配妻子离了婚，随后便与夏宗琼走到了一起。
两人都是离婚重组家庭，按理说应当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安宁。
可惜，他们的婚姻也没能走到最后。1993年，仅做了5年夫妻的二人彻底分道扬镳了。
而夏宗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牟其中的身边。牟其中提拔她为自己的生活秘书，并在几年后开始了同居生活。
但这回的离婚是私底下悄悄办的，除了几个知情人，没有别人知道。
因此在外界看来，牟夫人还是夏宗琼。而夏宗伟只是靠着姐姐的关系才一步登天的。
直到1996年，夏宗琼卸任了南德集团的所有职务，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了国外。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对半路夫妻早就离婚了。
可就在大家以为夏宗伟会成为新任牟夫人时，牟其中却并没有和她领证结婚。
在南德集团被查期间，作为生活秘书的夏宗伟也被捕入狱。
而当她2000年出狱的时候，得到的却是牟其中被判无期徒刑的消息。
老板被捕、亲人离散、公司濒临倒闭，这一切，都不是这个弱女子可以独自承受的。
但她却以一副柔弱的姿态、瘦削的身板撑起了一切。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外界总是会有各种“阴谋论”。但其实对于夏宗伟而言，牟其中更像是她的老师和偶像。
1991年，夏宗伟在姐姐的介绍下来到了南德入职。从那时起，牟其中不仅是她的姐夫，还是她在事业上的领路人。
后来，当姐姐带着儿子离开南德时，她选择了留下来；再后来，当牟其中被判无期徒刑时，也只有她在铁窗外坚守了16年。
在大厦将倾之际，是这个弱女子来回奔波于法院、检察院和监狱之间。
牟其中觉得自己无罪，所以他一直在寻求上诉的机会；而夏宗伟也相信他无罪，所以坚持在为他做无罪申诉。
在几乎与世隔绝的服刑期间，夏宗伟是牟其中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唯一联络人。
当她每次前去探监的时候，牟其中都会询问她有关案件的进展。
而每次得到的答案也都是“再等等，快了。”
偶尔，他们也会聊起曾经的那些宏图霸业和美好设想。
比如，在喜马拉雅山上炸一个口子出来，将印度洋海水源源不断地引进青藏高原。
使这片贫瘠的土地开出繁荣之花。
但这个设想，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设想了。至少在当下，还没有人会做这件事。
而牟其中本人呢？也早已步履蹒跚，干不动了。
再比如，制造运算速度高达10亿次至100亿次的芯片。
这个目标，是牟其中早在1997年就提出来的。即使放到现在来看，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目标吧。
但现实总是骨感的。这种超速芯片，至今未曾问世。
或许是牟其中的思想过于前卫，也或许是大众的眼光不够长远。反正在他自己看来，这一切都是可以被实现的。
自2000年入狱之后，牟其中的服刑表现一直十分优秀。于是，他获得了减刑的机会。
从当初的无期徒刑到后来的18年有期徒刑，再到16年有期徒刑。
他终于能在有生之年走出监狱了，或许还有时间重振当年的宏图霸业。
2010年，早已病痛缠身的牟其中在无奈之下提交了假释申请书，申请保外就医。
其实，他早在几年前就有保外就医这个资格了，但是牟其中一直死撑着不用。
因为提交假释申请书的前提是：对过往认罪伏法，在未来放弃申诉。
一直坚持自己无罪的牟其中接受不了这个条件。而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夏宗伟也劝过他几次。
但牟其中都拒绝了，他要清清白白地从这座监狱里走出去。
直到2010年，他的身体真的撑不下去了。在无数个日夜的挣扎与斗争后，他选择了生。
2016年，服刑期满的前中国首富正式出狱。那一年，他75岁了。
外面的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身边人也早就所剩无几。
牟其中轻叹一口气，昂着头颅继续向未知的远方走去。这一次，还是夏宗伟陪在他身边。
到了2017年，据说牟其中正在重组南德集团。这是他所有梦想起航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落脚点。
2018年，他首次将未来的工作计划透露给了外界。这个计划，便是唤醒在多年前就被遗忘的满洲里。
这些想法能否实现？南德集团又该何去何从？我们无从得知。
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们也无法了解这位到过高峰而又跌落深渊的老人曾经的雄心壮志。
若将牟其中单纯的认定为一个“骗子”，这显然是不恰当的；但若将他当成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这恐怕也不合适。
他这一生的是非成败，也许只能留待后世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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