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中期,马立伯曾说:“近代太极拳共分三派:一曰河南陈家;二曰永年杨禄躔;三曰永年郝派,即为真先生而师事李亦畬先生者也。……郝派尤长应用,至练习方法,亦较简捷。其所授架式最为紧凑,如干枝老梅,枝叶全去,圈儿小、路数简便,而又最经济,洵不负武、李两家之教授也。” ①
郝和,字为真,直隶广平府永年县城火神庙街人,生于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生而颖悟,秉性诚孝,读书数遍辄不忘,塾师异之。未几,家道中落,乃废学经商”,从业于舅父所开米号,“以养双亲,先意承欢,毕敬毕恭,孝声斐于乡党”。②
郝和(为真,1849 —1920)
郝为真“为人敦厚强毅,体长而鸿,容貌温伟,出言高朗,其声谹然。有大度,与人交豁如也” ③。“奉亲经商之余,酷嗜拳艺,好读书,先习外家拳,后以其不轻妙灵活非击技上乘,改习太极拳。” ④
“始从亦畬学,仅得粗迹。历六载,农力不怠,奉事敬谨。亦畬曰:‘可谓诚笃也已。’乃授之真诀,殚极精微,自此发悟,日月有获,能置椅寻丈外,无所依傍,投人安坐其上,屡试不一蹉跌”,“又能手摄壮士,使臬兀行,不能自主,有如击鞠”。
“尝观剧,见邻童被挤,涕泣号呼,亟排众人,掖置身前,环两臂翼蔽之,众涌激若潮,屹立不少动。曲终人散,顾视足下,砖悉裂矣。”
“永年罗建勋者,矫健多力,能超登厦屋。挟其技,踵门请角,公笑许焉。勋作势疾进,公从容如平时,逮其近身,振手触之,勋如飞鸢踮堕,起而谢曰:‘真神技也,吾不敢再试矣!’”
“清河葛老泰精八方锤,授徒千余,闻亦畬名,请师事。亦畬使从公,泰不惬也。亦畬知其意,命相搏。甫合,公遂擎泰膊。泰臂不能脱,足不能移,身不能转,呼曰:‘释我!释我!’公曰:‘能动乎?’曰:‘不能也。’乃释之。泰自此心服,且命其子顺成来就学。” ⑤
李亦畬
另据民国《永年拳术》一书记述,郝为真“尝袒腹卧榻上,令人以拳击之。有时其若无物,有时如击棉絮然,有时如以胶粘物,臂不能缩”。
“凡公服人多类是,故负者亦无苦。夫其能致此者,要以虚灵为体,以因循为用,其功在动以习静,而静不挠乎动;静以处动,而动不离乎静。其法始于守中,中于行气,归于凝神制虚。其道合于庄子之依乎天理,乘物游心,故遣物而无弗顺,宜知止而神欲行也。” ⑥
郝为真“从邑绅李亦畬先生学,潜心致志,二十年如一日,造诣精纯,犹不自矜。每有来访者,……常谦逊和蔼,无凌人气。偶与之较,辄能随手凑效,奥妙莫可言喻,以是访者必拜为师而后去”。郝为真“亦必谆谆教导,不遗余力。学拳艺者,无士农,无远近,咸师事焉,以故桃李满门,演为一派,流传弗替”。永年洛阳村刘寿,长于拳技,能手绝铁链,身遏滚石,每与人斗辙胜。请与较技,及晤面,郝曰:“我不动,请来击我”。刘挥拳而进,甫挨其身,即被掷出,再试再跌,心始诚服。
郝为真“性敦朴,黜粉华,不慕荣利”,有侠义之风。光绪二十六年(1900),岁荒,饿殍集野,郝不忍坐视,每外出,必怀京钱数十吊酌授乞者,活人无数。光绪末年,直隶总督袁世凯重金礼聘郝公赴津“教其子侄,使使持书来,却之;又托邑绅胡太史月舫就进敦劝,卒以病辞”。郝为真托病不就,荐杨班侯弟子陈秀峰前往。
其时,郝为真次子月如在顺德府(邢台)天吉货栈管账,东家申老福久闻郝为真老先生大名,借机重金延请郝为真居家授其子侄申文魁、申武魁。在顺德府邢台县城居住的三年间,郝为真还陆续传授了李香远、王延久、李圣端、郝中天等弟子。
民国三年(1914),郝为真“入京访友,适武术学社成立,屡聘为教授,不就”。⑦北京城“名拳师咸萃。蒲阳孙福全习形意、八卦数十年,年逾五十,久负盛名。闻公至,亟迎致于家,自列为弟子。都中有愿委贽而不得者,乃至归怨孙氏,曰:‘胡独擅其便,令吾人不易进见耶!’其为人向慕如此” ⑧。
郝为真在京罹患腹泻,幸遇孙禄堂请医煎药救治。郝无以为报,知孙禄堂正研究比较各派拳术使之合一,惟不知太极拳之究竟,遂将所知心得理法悉数相告。
是年秋,郝为真返回永年。城中河北省立第十三中学和永年县立高等小学校闻其归,皆来延聘,郝“以情关桑梓,不获辞,乃兼充两校武技教授,时年六十余岁矣。颇好古书,授课毕,退居斋内,观古人格言及各种史书,寒暑不易,故人咸服其诚”。学生有时打闹,见郝为真自外来,即“遥相戒曰:‘郝先生至矣!’率走散” ⑨。
“常语弟子曰:‘亦畬先生短小而弱,吾终不能敌,知此术之妙,不在禀质强弱也。亦畬卒未几时,吾即追及之,知有生之日,固有进无止也。’又曰:‘自始悟暨于有成,走架之境凡三变:初若植立水中,与波推移尔;功稍进,如善游者之忘乎水,足不履地,任意浮沉尔;又进,则如行水面,飘飘若凌空焉。’又曰:‘方走架,必精神专一,若有敌当前也;及遇敌,又当行所无事,如未曾有人也。’然弟子承指授拳不能久,故莫能竟其术。卒赖月如先生绍述家学。” ⑩
武、李为永年世族儒生,不轻以拳技授人。郝为真弟子虽多,而其本人犹售卖谷物以自给 ,惜艺重艺如此。
传闻郝为真初在其舅父米号从业,按时送米至李亦畬家,久之得以从习。李见其勤学而薪给微薄,资助其自设米号,郝为真家用渐裕,而子辈不能助理,郝愤而歇店,改业饴糖,亦不敷浩繁人口之支出,遂析产令子辈各立门户,自己则出任永年中小学拳术教员。据称,“郝为真在清末民初时,任直隶省广平府中学堂(即后来的河北省立第十三中学)和永年县立小学堂(即后来的永年县立高等小学校)武术教授时,为了便于集体教学,适合一至四呼发口令,将架式中的懒扎衣、搂膝拗步等式后面添了开合,即成郝派的‘开合太极拳架子’”⑪
另据郝为真弟子阎志高所述,“郝先生在永年中学给学生上课时确实是站着教拳的,但在传授入室弟子时,不仅要除去长衫蹲身下势,甚至会脱掉上衣让弟子看清‘内功’的轨迹”⑫。
郝为真有子四人,妻苏氏所生者曰文勤、文桂(月如),继室王氏所生者曰文田(砚耕)、文兴。惟郝文桂、文田继承家学,而以文桂最精。
中华民国九年(1920)十一月,郝为真卒,年七十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