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季,当东北三省的老铁在三亚相遇时,天南海北的游客却飞到东北冰城哈尔滨,赴一场冰雪之约。
从1907年哈尔滨开埠,道里区一直是哈尔滨的中心城区。游客到了哈尔滨后必逛的中央大街、圣索菲亚大教堂、防洪胜利纪念塔都在道里区。
道里区有一条全长2公里的哈药路,在 2003年9月之前是1910年就通车的共乐街和河图街组成。
哈药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哈药。20多年来,随着电视广告被全国人民熟知,哈药也成了这座城市一张鲜亮的名片。
因为当时哈药投资了道路改造工程,所以改造结束后就冠名为哈药路,期限是15年。
如今15年期限已经过去5年,哈药路还在,却有哈尔滨民众呼吁改回原名。
风吹雨打去,一晃20年。
穿城而过的松花江江水依旧,而曾如日中天的药圈顶流哈药,却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
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哈尔滨城市工业基础好,加上跟苏联离得近,因此得到重点发展。
为了满足全中国的药品需求,共和国长子哈尔滨一口气建了几十个制药厂。
当时的工厂全部按苏联的样板,只排编号。
1949年哈尔滨三厂建厂,第二年一厂建厂,基本与新中国同龄。后来全国知名的哈药六厂则成立于1977年。
1988年5月,哈尔滨市医药管理局在所属的31家药厂的基础上,组建了哈尔滨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20世纪90年代,外资药厂已在中国落地生产,第一批医药代表们已经天南海北跑起了业务。
中国医疗市场化的大门被打开后,就再也关不上了。
1993年6月,哈尔滨医药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不仅是黑龙江第一家上市公司,更是全国医药行业的第一家上市公司。
哈药尽管上市了,但更多是政府行政资源的倾斜。与南方的同行相比,哈药市场化营销的脚步却慢了很多。
1994年12月,33岁的姜林奎被任命为三精制药的厂长。这一天距离他被分配到厂里担任车间技术员,已过去了11年了。
90年代中期,受大环境影响,很多国企的新厂长都是赶鸭子上架。临危受命的姜林奎接手的也是个“烂摊子”。
三精制药,年年亏损,资不抵债,人心涣散。
上任后的姜厂长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当时厂里的主打产品是用于补钙的葡萄糖酸钙口服溶液。
姜林奎带着人不断进行工艺改良,但销路却一直打不开,到了1996年,厂里还是亏损状态。
在深圳的三九胃泰的一年销售额却早已经过亿。
三九的老板赵新先很早就学会了市场营销,一场场专业学术报告会有模有样,还率先在出租车上装了“胃药之王,三九胃泰”的顶箱广告。
他还请了著名老电影艺术家李默然为产品做广告,这则全国最早的明星代言广告让三九胃泰走红大江南北。
几板斧下来,三九胃泰的名气越来越大,销路自然不愁。
当然不仅仅是三九会打广告,当时中华大地的最火的保健品做起营销来更是卷到不行。
靠打广告成功翻身的还有山东的秦池酒厂。
姜林奎看在眼里,他已经打好了翻盘的主意。他先是把葡萄糖酸钙口服溶液原本的咖色包装瓶换成了蓝色。
1997年,三精制药总共砸了1000万广告费,多支广告霸屏央视的黄金时段,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记住了那句广告语:“蓝瓶的钙,好喝的钙”。
出乎所有人意料,横空出世的蓝瓶口服液受到市场的追捧,三精制药的销售额很快就突破了一个亿,厂子扭亏为盈。
带领三精制药走出破产困境后,姜林奎没有道理不继续。
看到姜林奎带着三精制药的如此成功,哈药旗下的各大厂自然要大力跟进。
哈药六厂如法炮制,砸重金买下央视黄金时段广告位,请来当时最火的本山大叔代言泻利停。
“别看广告,看疗效”火得一塌糊涂”,猛砸广告换增长的“哈药模式”就此形成。
2000年,哈药撒砸了11亿广告费搞地毯式轰炸,从中央到地方,几乎所有的卫视上都能看到哈药的广告。
2000年、2002年的春晚零点报时也被哈药包下。
而哈药模式的始作俑者——姜林奎则步步高升,2009年他成为哈药集团总经理。
姜林奎的继任者刘占滨,只比姜林奎小两岁,同样也是大学毕业就进入了哈药。
2004年,三精制药产权制度改革成功,借壳天鹅股份上市。
五年之后的三精制药却陷入困局,不管是打广告,还是学术营销会议,业绩增长几乎停滞。
背靠上市公司,公司上下自然对刘占滨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带领三精再创佳绩,好让公司股价多多上涨。
但哈药模式却早已深深刻在了刘占滨的脑海里。
广告投入越来越大,“哈药集团三精制药”和“哈药六厂”的名气也越来越响。
尽管很多产品已经老的不行,但靠着“老药换包装,明星加广告”,刘占滨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爆款产品”被打造出来。
一心要证明自己的刘占滨自然也不能免俗,于是三精制药依然是“新瓶装旧酒”。
而他的竞争对手们除了打广告外,还在花大力气加紧了终端渠道建设,迅速抢下了市场份额。
从2004年到2013年,刘占滨和三精制药错过了整整10年。
2013年三精制药年报披露,当年营销费用支出8.7亿,公司还亏损2527万。
广大投资者愤怒了,这还是上市公司的管理水平吗?
于是在股东大会上,有人向参会股东发送了匿名举报刘占滨的材料。之后,关于刘占滨收受贿赂的传言便在哈药内部流传。
2014年5月16日,刘占滨被立案侦查。
两天后,自称身体不适的刘占滨在法警押送下,到黑河市逊克县医院检查。
在医院,刘占滨借口要上厕所,成功摆脱法警监护,最后打开卫生间的窗户,从三楼一跃而下。
51岁的刘占滨,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不过江湖传言,他并未当场死亡。在抢救过程中,他曾反复哭诉:“我不想要,可不敢不要啊”。
这为刘占滨的“畏罪自杀”增添了些许悲情色彩,但之后却再没有人提起。
2015年3月,三精制药重组为哈药集团的全资公司。
上市公司“三精制药”更名“哈药集团人民同泰”,主营业务也变为医药零售。
这一天,距离2004年三精借壳上市刚刚过了11年。
2011年9月,哈药六厂在官网上晒出一组新办公楼环境照。
而办公楼内部的装修更是让人咂舌,跟真的凡尔赛相比,气势上一点不输。
可是再金碧辉煌的办公楼,也挡不住向哈药扑来的“暴风雨”。
2011年,哈药集团旗下制药厂因污染问题被央视点名批评,被称为“哈药污染门”。
其实早在2005年环保部门就已经接到群众的投诉,但是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作为一个全国知名的药企,一年愿意花数十亿元请明星做广告,但哈药却自称因“缺钱”无法短期内异地建厂。
这显然并不完全是钱的问题。
2009年2月,青海大通县3名患者使用哈药生产的双黄连发生了不良反应,并有1例死亡。
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姜林奎给出的解释是在事件中的医生所开出的联合处方,没有注意到说明书中不能与某些药物混用的提示,最后因违反用药规律,混乱用药,才造成了患者死亡。
不管民众信不信,反正哈药已经说了,就这样。
2011年姜林奎调任哈尔滨投资集团副总经理,之后就逐渐淡出公众视野。
然而2019年5月,姜林奎却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最终等待他的是开除党籍和公职的处分。
姜林奎受贿史从三精制药靠广告翻身的那一年就开始了。
1997年,三精制药厂的姜厂长认识了药材商张老板。为了能成为三精制药厂的药材供应商,从1998年到2016年,张老板连续18年向姜林奎行贿。
即便是在姜林奎离开哈药后,张老板的钱都没有断。
而这只是姜厂长受贿的冰山一角。
2009年3月,成了哈药集团总经理姜林奎在北京市看中了一套二手房,此时的姜总胃口已经更大了,他直接给承揽三精制药公司广告业务的赵老板打电话。
遇到这样的表示机会,赵老板上赶着都来不及。立刻就给姜总女儿转了87万元,还给原房主转了329万元。
但这边钱刚到账,姜总又觉得不妥,毕竟赵老板还不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于是他又安排自己人辛老板给赵老板转了300万元。
印刷厂辛老板行动的也非常快,当然,这也是因为姜林奎此前给他的生意行了不少方便。
辛老板原本是三精制药厂的司机,后来开了一家印刷厂,专门给三精制药生产包装盒,姜林奎曾把三精制药63%的外包材料业务都交到了他上。
所以姜林奎这边在北京说买房就买房,而东窗事发后一追查,仅违规采购包装的费用就高达5600万元,更不说其他广告费用了。
对于家大业大的哈药来说,这样的窟窿并不致命,但在姜林奎离开之前,哈药已经在是走下坡路了。
2013年是一个哈药集团发展的分水岭。这一年,哈药营收虽然再创最高,达到了180亿元,但净利润却已跌至历史最低点,只有1.69亿。
对于彼时的医药企业来说,市场竞争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对于一家靠药品销售的企业来说,只有踏踏实实的研发、不断推出新品,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哈药旗下的所有药厂,跟三精制药走的都是一样的路,怎么可能会有好业绩。
2019年12月新版国家医保目录公布,哈药的中药注射剂空间被压缩,辅助药品则完全被移出医保目录。
虽然哈药还有200多个产品进入了医保名录,但随之而来的带量采购政策,导致利润更一步被摊薄。
哈药到底该往何处走,其实每一个主政哈药的人都有答案,但是没有人真有勇气开始正确的第一步。
2004年底,哈药集团实施混改,中信资本入局,当时也是为了借助海外运作经验丰富的中信资本促成哈药在海外上市。
2017年,哈尔滨市国资委主导哈药二次混改,中信资本进行增资。增资完成后,中信资本成为上市公司哈药集团实际控制人。
此时的哈药已经由国有控股企业变为国有参股企业。
当时哈药主营产品业务颓势尽显,新品开发也让人激动不起来。
对于哈药的困境,中信资本的应对之策是多条路走,最后押注的是保健品。
2018年3月,在中信资本的协助下,哈药股份以3亿美元认购了美国保健品公司GNC(健安喜)约30万股优先股。
这笔优先股转为普通股后,哈药将持有GNC40.1%股份,成为其第一大股东。
协议还约定,转股前,哈药股份将享受每年6.5%的优先股息。所以说无论是从交易条款设计,还是从交易双方的雄厚背景来看,这笔境外并购都“稳赚不赔”。
2019年3月份,中信资本还挖来了诺华中国区前总裁徐海瑛出任哈药集团总经理。
徐海瑛在药圈江湖颇有声望,家庭背景更是深不可测。在她的布局下,哈药高管团队大换血,11名高管众有9位是通过市场化选聘而来。”
当全新的哈药管理团队集体亮相时,作为哈药老人姜林奎却已身陷囹圄。
但产品研发薄弱永远是哈药最致命的问题,徐海瑛即使是一粒强效药,对于这样的多年顽疾还是见效不大。
她只能寄希望于GNC能成为哈药的救命稻草。
但GNC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光鲜,其实2016年度亏损额就达2.86亿美元,到了年底已经资不抵债。
但中信和哈药却相信,收购GNC不仅是抄底,更是哈药再次腾飞的发动机。
新冠疫情爆发,众多医疗企业股价和生意都一飞冲天,但对哈药和徐海瑛来说,2020年,却绝对是水逆之年。
2020年6月24日,疫情影响叠加债务爆发,GNC向加州法院提出申请破产保护,并计划关闭全球7300家门店中的1200家。
而哈药的仿制新药受困于一致性评价,投入研发费用后却不能上市。
同时因为国家集采、重点监控目录等政策限制,哈药抗感染病毒、心脑血管、抗肿瘤药产品营业收入分别下降31%、24%、41%。
2020年哈药股份出现了自1993年上市以来的首次亏损也并不奇怪。
虽然2021年哈药净利润为2.17亿元,对外宣称扭亏为盈。但随后年报中却披露了,当年哈尔滨政府的补助8164万,另外靠房屋征收补偿还获得2.11亿元。
2022年5月,徐海瑛因退休原因辞职,林国人接任。
70后林国人上一份跟医药相关的工作,是中美天津史克制药的总经理,而他工作履历最大的亮点是渠道销售。
现在的哈药正好似病入骨髓,不知道有没有伐经洗髓的方法,能让哈药置之死地而后生。
毕竟哈啤,哈飞,哈药,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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