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衡水市 20 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地标性建筑是什么，60 岁左右的“老衡水”会不约而同地抢答：滏阳大厦！这座 13 层的三角形大楼，创造了那个年代衡水的“四个之最”：投资最大、楼层最高、建筑面积最多、地理位置最优。
滏阳大厦，是原滏阳实业总公司总经理刘占坡淌着血、拼着命建起来的。它像一座丰碑，书写了一段农民进城经商的悲壮历史。
1983 年初，衡水市、县合并为衡水市，直属衡水地区。那时的市区不过是原来的衡水镇改换了个名号而已。衡水建市之初，城区建设破烂不堪。下了火车往东一溜小吃摊点，直到榕花街地道桥口，火车站往西不通。西南角是国营第一饭店，营业大厅大约就是三间房的个地方，除了焖饼就是馃子老豆腐。再往南就是衡水钢厂。东南角是长途汽车站，汽车站南有个二层小楼的新华旅馆……这，就是衡水最繁华的去处。
别小看了这个地方，这可是衡水的脸面啊。于是，市政府决定把汽车站迁出，在这里搞一个门面工程，盖一座 10 层以上的高楼。那时候，衡水最高的楼也不过三四层。这么大的工程，钱从哪里来？谁来干？于是市政府决定在整个衡水招标。
公告一发，有 23 家企业报了名，临近竞标 20 天自动溜了 3 家，临近竞标 15 天又溜了 10 家，临近竞标 5 天又溜了两家，到了竞标这天只剩了农民企业家刘占坡一家。刘占坡靠孙洼砖厂起步，上世纪80年代就每年给国家纳税150多万。
怎样盖这座大楼呢？这个连楼都没有住过的庄稼汉，就像打白铁桶的要造飞机一样，云里雾里的心里一点谱儿也没有。滏阳大厦总投资 510 万元，需钢材 720 吨、木材 300 立方米、水泥10000 吨、砂石料 18000 吨。刘占坡每天马不停蹄地跑钱、跑水泥、跑钢材，就像是一头气喘吁吁的老牛。
1986 年 12 月底，滏阳大厦 13 层框架完工。在当时就像是一座巨塔矗立在衡水市中心。可是，这时候钱光料净。别的好说，建筑工人回家过年，人家等着要工钱。刘占坡又开始了他的跑钱之旅。
一进腊月，他先去了北京，没有借到；又去了天津，扑了个空。从天津，他直接去了山西太原。家里半个多月没见着刘占坡，一时谣言四起：“刘占坡死了。”“刘占坡在秦皇岛跳海了。”沸沸扬扬，越传越玄乎。
首当其冲受害的是刘占坡的面粉厂。这个面粉厂建于 1984 年，日产 7.5万公斤面，又精又白又好，是远近农民信得过的面粉厂。听说刘占坡死了，人们沉不住气了，纷纷跑到面粉厂拉面，没面就拉麦子，4 天就拉走了 35 万公斤麦子，眼看面粉厂就要黄了。
腊月二十刘占坡回来了。这半个月他实在太累了，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吃过一顿安生饭，钱也没有借着。他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多么想找个安生的地方睡一觉啊。可是，他不能。当面粉厂厂长带着哭腔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一切，他又打起精神，来到了面粉厂。他什么也没有说，精神百倍地在厂子里转了一圈，嘻嘻哈哈地和熟人打招呼。
“人家刘占坡没有死啊。”人们感到惊奇，大小车辆一哄而散了。面粉厂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刘占坡一屁股坐到门台子上，再也站不起来。人们把他架到屋里，他一觉睡了一天一宿。
刘占坡的精诚感动了一个人。中国银行衡水分行行长找到他，一次性贷款 250 万元。
1988 年春，滏阳大厦竣工。历时 4 年，刘占坡专用跑短途的北京吉普，跑了 20 多万公里，一辆丰田跑了 60 万公里。终于，一座米黄色的 13 层大楼矗立在红旗大街北端。站在楼顶，整个衡水市区尽收眼底。滏阳大厦是衡水的骄傲，是真正的地标性建筑。在河北电视台天气预报中，它代表衡水形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成为衡水最亮丽的名片。
开业那天，刘占坡拉了十几桌，他挨桌敬酒，一人一杯。因为人太多，儿子刘迎春劝他，把酒换成矿泉水。刘占坡把眼一瞪：“我一辈子没糊弄过人。”那天，他一连喝了一百多杯白酒，还乐呵呵地把客人一个个地送走。
刘占坡成功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成功，这是一个事业的成功，一个时代的成功。可是，这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却过早地陨落了。
1998 年，位于新火车站的中元大厦还没有竣工，刘占坡却一病不起。到北京一查，是胃癌晚期。弥留之际，占坡要看看他的企业。儿女们只好拉着他一个企业一个企业地转。每到一个企业，工人们都注目肃立，眼含热泪。来到滏阳大厦，他已上不了楼。在楼下，他久久注目着这座他全部心血和热忱构筑的结晶，那时他已说不出话来。也许他有好多话要说，但这些话只能在他心里；也许他什么话也没有，这座大厦已经把他全部的话语镌刻在了蔚蓝的天空。
■文/摘编自《故事：改革开放四十年衡水企业家访谈录》
■编者：中共衡水市委■出版社：河北人民出版社
■图片除图书封面外均为资料图片
■编辑/贾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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