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有一个特殊的职业，需要终日与各种蛇打交道。张亮与彭小锋是一对都市捕蛇人，他俩经常搭档到居民反映蛇出没的地方，将蛇收服，择地保护起来。
在都市捕蛇人看来，近年来，城市绿地和周边山林、自然保护地间逐渐形成了生态廊道，很多野生动物逐渐回归到城市的周边，蛇是其中一类。他们提醒，遇蛇莫惊慌，“其实不是踩到它或者特意攻击它，蛇是不会主动咬人的。”
已是夜深，一通电话响起，彭小锋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家伙——主要是一把可伸缩的蛇夹、一个编织袋，便出发了。不久之前，天河区东圃景安花园小区内一处楼房的电梯口突然出现一条蛇，一米多长、扁平的脖子，把居民都给吓坏了。
彭小锋赶到的时候，蛇已隐没不见，藏身于居民楼地下室一个储物间里。他手持蛇夹，慢慢挪近，或疾或徐翻动储物间的杂物。这个危险的不速之客被引诱出来了。借着手电筒发出的光，他看到这是一条眼镜蛇，学名为舟山眼镜蛇，因头部极具辨识度的形状被广东人称为“饭铲头”，有剧毒。
彭小锋当然知道“饭铲头”的厉害。他利落地使着蛇夹，一个箭步，先于蛇发动攻击前就将它死死定住。随后，他小心翼翼将蛇收归袋子。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区区不过十多分钟。在旁人看来属实是无比惊心动魄，而对于捕蛇人彭小锋来说，却十分寻常。
“60后”的彭小锋扎一个发髻，连鬓带腮一撮雪白胡须，看起来像是电视剧里从深山下来的修道老翁。五年多前，他成为广州野生动物应急救助小组的民间职业捕蛇人，开始终日与蛇打交道的生涯。
彭小锋向记者讲述他的捕蛇经历。
如今，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里，蛇已成了隐匿者。但近年来连续多个夏季，广州野生动物应急救助小组需要频繁处于待命状态。市民关于蛇出没的反映多了起来：有人在酒店下水道发现蟒蛇，有人在水果店发现毒性剧烈的眼镜王蛇，有人在钓鱼时候发现罕见的白化银环蛇……
张亮是广东省科学院动物研究所两爬专家、广州野生动物应急救助小组的技术顾问。他的微博“@-蛇语者-”是一个粉丝数达到36万的科普大V，经常有网友给他私信蛇的照片求鉴定。“近年来，得益于生态环境的保护，原生植被恢复，城市绿地和周边山林、自然保护地间逐渐形成了生态廊道，很多野生动物逐渐回归到城市的周边。”张亮在一篇文章中撰文称。
因市民关于蛇出没的反映增多，广州野生动物应急救助小组成员在一段时期内曾多日连轴转，作为组长的张亮开始考虑扩充人手。正是在这个机缘下，彭小锋加入了捕蛇者的行列。如今，张亮与彭小锋两人经常搭档出发，到市民反映出现蛇的地方捕蛇。
彭小锋和张亮使用蛇钩捕蛇。来源：张亮“蛇语者”微博
捕蛇，对彭小锋来说也不陌生。7岁起，他便跟随老爹上山采蘑菇、草药以及打猎。他爱上了野外的生活，年少时在家不见着他的人影，问起他在何处，大概总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那淘气的娃子，往山上去了。”
成年后，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票务员。工作时忙时闲，但每周他仍会挤出至少一两天的时间去野外，看万物生灵、看飞禽走兽。
在捕蛇前，彭小锋最擅长的是捕鼠。他会制作一种圈形捕鼠套。一根纤细的钢丝，对折成两根，先在一端拧出一个小圈，再把两根钢丝拧成一缕，从小圈中穿过。钢丝圈搓成直径3-5厘米宽，挂在老鼠必经之地，只要老鼠的头穿过圈，碰触到钢丝，圈马上就会收紧，老鼠就走不了了。“我一分钟就可以做一个圈形捕鼠套。”
彭小锋不记得进入捕蛇小组之后第一次行动的场景了， “当时一上手就行，够胆！”城市的蛇常常在夜间出没，因此作为捕蛇人的他几乎24小时都准备着。一次次的捕蛇、放生中，他的出手愈发利索。
蛇类并非传说中可怕
广州哪里出现蛇的频率最高？多年的经验让彭小锋摸熟了蛇出没的规律：老鼠多的地方往往也会有蛇的踪迹，因为许多蛇食鼠为生。出于保护野生动物的考虑，他从不用老鼠药治理鼠患，“老鼠被毒死了，吃了老鼠的蛇也会被毒死。老鼠灭绝之后种群恢复很快，但是蛇不一样，种群恢复非常慢的。”
广州所在为亚热带季风气候，气候闷热潮湿，适合蛇类生长繁衍。“广州从化山区往南一直到帽峰山、火炉山、龙眼洞、白云山，这一段山脉蛇的分布较多。”张亮通过调查发现，人居环境制造出的生活垃圾吸引许多昆虫与老鼠进入，以之为食的蛇类自然也会频繁出没，这也是城郊许多近山的小区有蛇出没的原因之一。此外，蛇类贸易过程中活蛇逃逸以及人为盲目地“放生”，也会导致蛇类扰民现象出现。
舟山眼镜蛇。张亮 摄 图源：张亮“蛇语者”微博
在常年与蛇相处的张亮看来，蛇并不可怕，我们对于蛇的恐惧往往是被教育出来的，在诸如“蛇不打死害众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六月蜂七月蛇，八月马蜂惹不得”的传统语境中，人与蛇、人与自然的距离正在被不断拉开。“其实不是踩到它或者特意攻击它，蛇是不会主动咬人的。”
“以前的人，在农村打鸟、抓虫子、掏鸟窝都是非常常见的，与大自然完全是零距离接触的。”张亮感叹，“许多自然环境中的事物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跟生活，导致现在一些年轻人对自然的认识主要是来自课本、科普读物，或是电视媒体、网络。”
彭小锋对此表示赞同，“我从小与野生动物接触就多，做动物救护之后发现现在的人离自然太远了。”
“我们野生动物救助小组就是为了在人与野生动物之间扮演一个缓冲带的角色，帮助人们避免野生动物带来的危险，同时也希望能够救护更多野生动物，通过防范危险和科普知识实现人跟自然的和谐相处。”张亮说。
张亮常常在与朋友共同运营的公众号“问野岭南”中向市民科普蛇类及其他野生动物的知识。遇到蛇该怎么办？张亮提醒道，“在野外发现蛇，不要惊扰它们的活动，安全的情况下迅速离开。在人居环境下发现蛇类，不要盲目自行处理，拨打110，有专业人士前来处理。”此外，张亮认为，在日常生活中也应该提高对蛇的防范意识和技能。
蛇是一种变温动物，常常出没在杂草丛生、树木繁茂等阴暗潮湿的地方。张亮总结过往经验称，“路过较深草丛或者灌木时，应着长衣长裤，戴丛林帽，穿高帮靴子，涂抹带刺激性气味的驱蚊水、花露水等，走路的时候应尽量发出震动，并用登山杖或者木棍敲击沿途的树木草丛；野外露营时要避开毒蛇。”
房舍之中也应留心防蛇。在张亮看来，老鼠和蛇处于同一条食物链中，老鼠多的地方，作为捕猎者的蛇自然也会出没，最好“及时清除房舍周围的杂草杂灌杂物，可喷洒灭蚊喷剂，能使蛇远离。做好灭鼠工作，堵塞鼠洞，搞好卫生，从食物链上断绝吸引毒蛇的食物源。”
若是不慎被蛇咬伤该如何自救？张亮强调，“首先保持镇静，及时向身边人或医院求助。”如果被毒蛇咬伤，一定不能奔跑，剧烈活动会加快血液循环，从而加快蛇毒的扩散。也不要试图使用嘴巴吸出毒液，电视剧中的“口吸蛇毒”风险极大。假如口腔黏膜或牙龈的损伤，毒液会从口腔进入人体，导致中毒。认清毒蛇特征、形状、颜色及其他可能特征，最好将其拍摄下来，给医院提供准确针对性治疗的依据。
采写 南都见习记者 杨伽 南都记者 陈杰生 魏志鑫
关注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