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死了个人。他们在审查他的经济问题时,突然闯进来一群人把他打死了,你们是不是来一下?”
1992年,华大公司在天津大邱庄的总公司的会议室里,一个瘦干的老男人打电话给公安局,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其背后,所隐藏的,是一个曾经带全村致富的企业家,变成草菅人命的恶魔的故事……
天津的大邱庄地处团泊洼,这里的农民历来过着贫困日子。上世纪70年代,当时全大队耕种着400多亩土地,年收入只有20万元。
1977年冬,在选举党支部书记时,农民再也不能忍受了,提出“谁能带领大队致富,谁当书记”,这对现任的书记禹作敏是个新的挑战。
他回顾总结了30年农村的曲折过程,深刻认识到“阶级斗争为纲,人心慌慌,以粮为纲,穷当当”,决心把工作转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办乡镇企业。
禹作敏向社员保证,三年摘掉贫困帽子,如果实现不了,自动下台。禹作敏因此取得了群众信任,连选连任。
为了能够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集中人民的智慧,禹作敏提出了“层层包、层层联,人人都有自主权”的口号,推出“要让能人先富起来”的观念。
禹作敏此举,吸纳了许多相关人才,其中就包括刘万民。他不仅懂得冶炼技术,还在天津同行有一批熟人。
在刘万民的牵线下,禹作敏当机立断,从大队筹集了几万元,又从别的单位借来几万元,凑足15万元,办起了冷轧带钢厂。
禹作敏的决定是正确的。
当年,这个冷轧带钢厂就赚了17万元。大邱庄的财富便从这次开始,利滚利,从一个厂变成四个厂,一个穷村庄就此变成了富村庄。
仅两年时间,大邱庄已经成为了当地知名的致富之村。而作为党支部书记的禹作敏,也先后获得了多个优秀党员、劳动模范的称号。
甚至在1989年的时候,禹作敏还作为“全国十佳农民企业家”,现身春节联欢晚会。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瘦干、朴实的农民,其实十分狡猾、机敏。
在多年的从商、从政的过程中,禹作敏尝到了金钱所带来的甜头。他发现,金钱可以用来从当地的官员口中获取更多信息,进而创造更多利益。
进一步的,这种甜头就变成了更为可怕的东西,就是被权力所腐蚀。
当民众发现的时候,禹作敏的势力范围已经波及到了整个大邱庄。禹作敏曾经大言不惭:“派出所所长的工资都是由我开。”足见他在大邱庄有多跋扈。
官商勾结还只是禹作敏变成恶魔的开端,目无法纪、以言代法,才是他真正成为恶魔的样子。
1990年,大邱庄工业公司副总经理刘金刚的司机高玉川,无意间说了一句:“禹书记女儿出嫁,在县城盖小洋楼花了不少钱。”
结果这话被禹作敏得知,他竟然怒不可遏,将这个司机抓了起来,进行严刑拷打,最终逼迫他服毒自杀。
同一年,另一个副厂长刘金会惹上了禹作敏的侄女,于是他们禹家人带头抓住了刘金会的父亲刘玉田,将刘玉田活活打死。
为了袒护家族,鼓吹自己所做事情的正确性,禹作敏居然开了一个刘玉田的批斗大会,借此让禹家人“无罪释放”。
禹作敏以权谋私不止如此,他的两个儿子,才二十来岁,却借着父亲的关系,在公司担任了要职,年薪有70万之多。
其他禹作敏家族的亲人,也在公司有着大大小小的职位,禹作敏的家族关系网遍布了整个大邱庄。
1992年,禹作敏的犯罪升级,开始进行系统地“开堂审讯”。由于禹作敏其中一个手下心脏病死亡,导致他旗下公司的资金流向突然不清晰。
为了查出资金去向,禹作敏开始审问旗下的员工,并且把目光锁定在了外地人——一个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小伙危福合。
危福合是否真有贪走这些资金,非此文的重点。重点是,在他被带到了华大公司的会议室时,他遭受了7个小时非人的折磨,最终被活活打死。
在危福合去世之后,禹作敏却眉头也不皱,轻描淡写地打电话给当地警察局:“我们这里死了个人。他们在审查他的经济问题时,突然闯进来一群人把他打死了,你们是不是来一下?”
一开始,禹作敏想得还十分简单。原以为只要再找几个“替死鬼”顶罪就可以了。但是,这次他们却闹大了。
执法部门在调查过程中,找到了越来越多有关于禹作敏的团伙杀人的证据,为了保证司法公正,他们过来通缉嫌疑犯。
禹作敏哪肯就范,大邱庄正在禹作敏的保安人员指挥下,设立了五道防线,并且还各种散播“天津市公安部门非法抓人”的谣言。
当时,中央工作会议正在召开,禹家人此举显然是为了扰乱视听。甚至为了万无一失,禹作敏的二儿子禹绍政还向中央工作人员行贿。
然苍天有眼,一中央领导及时发现了这件事,并且做出了处理。禹作敏一家正式开始了覆灭之路。
1992年12月15日,禹作敏被天津市公安机关依法拘留。危福合、刘玉田两案于次年审理,最终判决禹作敏有期徒刑20年。
禹作敏从一个作威作福的土皇帝,变成阶下囚,其内心的反差不可谓不大。一开始,禹作敏显得无所适从,还询问看守人员:“我能在晚上抽烟吗?”
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禹作敏对出狱一事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觉得自己只要还是党员、是政协委员,就有出去的一天。
但是当他的党员、政协委员的身份都被撤销后,禹作敏才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将会在监狱中待20年的事实。
进监狱之后,禹作敏的脾气还是和之前在大邱庄时的一样大。因为禹作敏在白天吸烟吸得很多,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监狱组长控制他的烟量。
这让禹作敏开始大发雷霆,和组长大吵了起来。
只是禹作敏身子干瘦,身边也没以前那么多的打手,面对监狱其他孔武有力的犯人,也只能动动嘴皮子,自然不敢动嘴。
离开了家,才懂得何为“月是故乡明”。禹作敏入狱时,其老母亲已经95岁,垂垂老矣,他十分牵挂自己的母亲,常常念叨着“我想回家”。
禹作敏在入狱之后,第一个见到的是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四人一见面便哭作一团,仿若普通的失散多时的家人,让人看不到禹作敏曾经嚣张跋扈的模样。
1997年,禹作敏的老母亲去世,这给禹作敏的精神造成了更大的打击。他自此便难以入眠,渐渐地患上了神经衰弱。
禹作敏每夜只能服用镇静剂才能入睡。而长期服用大量安眠药,导致禹作敏原本就有的心脏病加重了。
于是1999年12月,禹作敏又因为心脏病发被送到了天津天河医院,但最终因抢救无效身亡。
这个曾经发家致富的实干家、草菅人命的土财主、苦闷痛苦的阶下囚,结束了他的69年的生命。
而禹作敏这一脉,也随着禹作敏的死亡,变得萧条了起来。
禹作敏育有两子三女,由于禹作敏的事情在当时全国皆知,有多家媒体想采访,都联系不上。他们只希望过一种不被打扰的平静生活。
但是,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可以肯定的是,禹家昔日的繁华业已不再,禹作敏曾经住过的别墅,已经易主,看不出曾经的痕迹,禹家一家人也四散各地。
大儿子禹绍国一开始担任大邱庄企业集团总公司副总经理,在禹绍国被捕之后,公司重新洗牌,他并没有继续担任。
禹作敏的二儿子禹绍政的问题,就比自己的哥哥大多了。虽然他是第二个儿子,但是禹作敏栽培他更加用心,供他读书,让他成为了大邱庄少数的文化人。
禹绍政很早就被禹作敏当作接班人栽培。在禹绍国还在当副总经理的时候,二十出头的禹绍政就被禹作敏扶上了总经理,相当于大邱庄企业集团的二把手。
在危福合一案发生之后,禹绍政因为给中央公职人员行贿,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在禹作敏去世的时候,他还在监狱之中。
而禹作敏的三个女儿,都已经早早嫁人,也鲜少干预大邱庄企业集团的相关事务,在禹作敏被捕之后,有人去了静海县,有人则去了天津市市区。
因为三个女儿随着年纪渐长,不再从商、从政,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反而是禹绍国、禹绍政两人,仍旧想要在商场闯出一片天地,却只落了个屡战屡败的下场。
首先是禹绍国,他在离开了大邱庄企业集团之后,先去了唐山,打算搞货物转业商务。后来发现,自己在唐山做不起来,最终只能回到天津。
2002年,禹绍国在天津自贸试验区,成立了天津兴石商贸公司,想要东山再起。该公司所经营的范围非常繁复,显然禹绍国希望自己能够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然而,禹绍国并没有做出什么花样出来,并且开始负债。
后来,禹绍国又见投资行业发展好,于是又加入了一家投资公司。
最终结果,依然是不欢而散。
就在这时,禹绍国重新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禹绍政。
可禹绍政这边的发展,也是不尽如人意。禹绍政在刑满释放之后,一开始靠摆书报摊赚钱为生。
曾经读过书、又做过高管的禹绍政,又怎能安心如此,于是他也和哥哥一样,开设了一家叫做天津泰志商贸公司。
没有了父亲的庇护,禹绍政的经营也和禹绍国一样,变得十分惨淡。禹绍政和禹绍国再遇之后,都是一副负债累累的模样。
2010年代,两兄弟原本打算合作一番,看能不能做出什么大动作。结局确实是做出了大动作——他们把自己再次送上了法庭。
2019年,禹绍国因为抵押房产一事,重新被抵押公司告上了法庭,在多次私下交涉之下,才偃旗息鼓,抵押公司撤诉了。
到了2020年的时候,抵押公司继续对禹绍国根据抵押一事进行交涉,禹绍国此时本是自顾不暇,却没想到,禹绍政那边也出事了。
原来,2021年,禹绍政因金融借贷,欠下巨债,最终被诸多公司告上了法庭,而作为禹绍政的担保人,禹绍国自然也牵连其中。
该案件一直在审理,直到2022年5月6日时,还未有个盖棺定论。但是可以预想的是,禹绍国两兄弟,之后的人生也将会一地鸡毛。
可以说,如果当初禹作敏能够老实本分地教育两个儿子,不在大邱庄作威作福,也许他们一家人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然而,一切都已经为时晚矣。原本是有两个大好前途的青年,成为了负债累累、罪行累累的“法庭常客”。
禹作敏本来有着非常聪明的商业头脑,并且知人善用,如果能够发挥他的聪明才智、老实本分,一定能够得以善终。
然而,因为他的目光短浅,只想贪图一时享乐;后来任人唯亲、以言代法,这才招致了他郁郁而终的结局。
而禹作敏的妻儿也因此四散,无法享尽天伦之乐。三个女儿不敢告诉别人,她们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禹作敏的后代。
两个儿子,则无法忘记父亲庇护下给他们的种种光环,在其后半生中不断地试图重燃光辉,最终也只能变成如今可悲可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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