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湖南长沙当地突然流传起一个关于美食的传说。那些尝过鲜的饕客总是对身边人露出故弄玄虚的表情,再配上“那味道真是绝了”诸如此类的话语,引得无数羡慕者趋之若鹜。
湖南民警小李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带着好奇的心理,他颇费了一番工夫总算打听到那家餐厅的具体位置,打算带着老婆前去一窥究竟。
这是一家坐落于山水之间的高档酒楼,古朴的中式建筑处处流露出餐厅主人独一无二的品位,步入其中,和外面完全不同的奢华风格扑面而来,小李顿时有些拘束,捂着有些干瘪的钱包,他开始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
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小李突然大失所望,上面的菜品很普通,都是一些在高级餐厅随处可见的东西。
“你们这里的特色菜是什么?”小李无意间抬头一看,却发现服务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有没有人介绍呀?”见小李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咱们的菜品都在单子上了,您可以尝尝这一款。”服务员开始逐一推荐,仿佛那一缕警惕的目光从来没有出现过。
出于职业的敏感度,小李意识到了不对劲,点个菜能看到这么怪异的表情,这家酒楼到底藏着什么猫腻,怎么吃个饭还得熟人介绍?
三十分钟后,菜品一一整齐摆上了桌,除了装盘精致些,食材比较新鲜外,小李没发现有什么过人之处。看着这些服务员推荐过的招牌菜,他满心狐疑:“那些老食客怎么了,就这有什么好吹的?”
不过,服务员的怪异举动始终让他不解,第二天刚上班,他就把这家酒楼的具体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
“都有些什么东西?”老吴听完后很重视,拉着小李仔细问起来。
“不过就是些人工饲养的蛇,感觉没什么特别之处。”小李想了想继续说:“队长,您也知道的,我爱吃,大大小小的馆子也去过不少,但是服务员上来就问你是不是别人介绍来的,还是第一次。”
老吴沉吟片刻,很快做出和小李相同的判断,酒楼里藏着不能明说的秘密。
三天后,几个看上去颇为豪气的生意人来到这家隐蔽的酒楼,和小李一样,他们也享受到相同的待遇。
这几个生意人,正是民警所扮,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不能说的美食到底是什么。
一来二往,几个侦查员算是和这里的服务员混了个脸熟,眼看着对方慢慢打消了警惕性,其中一名民警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说:“还有没有比较特色的菜品啊,这些招牌我们都吃过了。”
“赵老板,这么快就腻味了啊,咱们厨师长听到可要伤心了。”服务员开着玩笑说道。
“之前我可是听不少人说,你们这里有拿手菜的,可来了这几次了,还是没发现啥不同之处。”被唤作赵老板的侦查员故意佯作不悦地说:“怎么?是担心我们买不起单?”
服务员赶紧打着哈哈说道:“看您这话说的,我哪敢啊。”她想了想说:“几位都是熟客了,这样吧,我叫主管过来给各位老板介绍介绍。”话音刚落,她就收起菜单忙不迭地离开了。
十多分钟后,一个打扮利落的女人含笑走来,对着几位侦查员自我介绍道:“各位老板好,我叫莉莉,是接待部主管。”她躬身向大家一一递上名片,接着说:“咱们餐厅有一份特别菜单,专门特供VIP的,几位既然是熟客,那就跟我来吧。”
几个侦查员内心大喜却依旧不动声色,鱼果然开始咬钩了。
就在侦查员与主管在里面周旋时,几个民警也悄悄潜伏在距离后厨不远的位置,发现一辆车身标着某某水产的微型车缓慢行驶进来。
司机刚好停车,两个年轻人从车里跳下来,从车上搬下来几箱东西,小心翼翼往里送。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厨师帽的男人,和司机聊着天,因为有些距离,民警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突然,年轻人从副驾驶位置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扎口处还专门用白色的线捆绑住,他把袋子递给了正在抽烟的厨师。
站在旁边的司机看了看四周,把头凑向厨师,时不时伸出手指指袋子。
老吴仔细盯着两人交流时的模样,虽然不知道黑色塑料袋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从这家酒楼遮遮掩掩的态度来看,恐怕里面不是普通的货物。
另外一边,几个“老板”跟随莉莉来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包间,只见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递给其中一人说道:“老板们看看想吃什么?”
“万物之灵、延年益寿……”看着这些菜品,“赵老板”不解地抬头问道:“这都是什么菜?”
莉莉轻轻一笑,走到包间最前面,拉开一块红色的布,几个做工精致的展板顿时映入眼帘。
上面的图案和文字,让在场所有侦查员内心一沉。
“万物之灵就是以娃娃鱼为食材做的菜。”第一块展板上,不仅详细讲解了娃娃鱼所谓的营养价值,最下方还写着这样一句话:此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侦查员故作镇静,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问道:“那这延年益寿又是什么?”
莉莉揭开了另外一个展板上的红布说道:“指的是穿山甲,老板们应该知道,穿山甲可是大补。”
“你这是人工养殖的娃娃鱼?”
“哪能啊,都是野生的,老板们只要提前预订,就能吃到新鲜的菜品。”
看着平板电脑上那一串惊人的价格和展板上的内容,侦查员总算明白,原来这才是那些老食客秘而不宣的真正原因。
为了不引起怀疑,侦查员没有继续追问这些野生动物的来源,谎称吃不惯换了别的菜品。他们决定转换思路,从这家酒楼的采购渠道上寻找突破口。
根据以往侦办的类似案件来看,野生动物的成本和犯罪嫌疑人所获利润相差巨大。以穿山甲为例,收购的成本价大约只占到售出价格的四分之一。
现阶段,民警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酒楼出售的就是以野生动物为原材料的菜品,不排除他们有贪图利润故作玄虚欺骗消费者的行为。
所以,民警只能通过秘密侦查的方式,想方设法搞清楚酒楼到底是在哪里进行采购。通过走访排查,他们了解到那个前往酒楼送货的司机,正是固定供货商,名叫彭佳新。
在一个海鲜批发市场里,民警找到他常驾驶的那辆微型车,因为无法确定他送往酒店的东西是珍稀野生动物,侦查员决定在外围布控监视。
一个星期后,民警在清理彭佳新店铺小工往外扔的垃圾时,发现一个装有内脏的塑料袋,从外观判断,这既不属于海鲜鱼类,似乎也不是普通家禽类。
侦查员拿着垃圾袋回到局里,老吴立马请来了研究野生动物的专家,对内脏进行仔细辨认。
“这是穿山甲的内脏。”看来,酒楼主管之前说的话是真的。
森林公安局立马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以彭佳新为目标开展侦查。涉及野生动物违法犯罪与其他案件最大的不同,就是一定要人赃并获,缺一不可,如果只抓到人不见赃物,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也会影响到法院对犯罪嫌疑人的量刑。
主管莉莉曾说过,顾客品尝拿手菜必须提前预订,为确保原材料新鲜能够卖上价,彭佳新不可能有大量存货,绝对是收到酒楼通知后才会有所行动,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的作案手段也会非常严密。根据经验,老吴推测彭佳新和酒楼的来往账目应该会使用暗语。
比如说,进货单上的老鼠、红塔山、黄鹤楼等名称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深意,他们分别指代穿山甲、娃娃鱼和其他一些珍稀野生动物。哪怕是民警前往餐厅查询账目,也无法以此作为证据。
因此,尽快确定彭佳新的货源地,搞清楚他的上家是谁,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两个星期后,苦苦等待的专案组终于有了收获。那一天,彭佳新照样开着车去酒楼送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厨师叫住了他,把黑色塑料袋还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默默跟在彭佳新车子后面的民警发现,他来到长沙郊区一个非常隐蔽的地点,将微型车停好后,坐进一辆桑塔纳的驾驶位置。
这辆桑塔纳到底是谁放在这里的?民警一路跟随,来到一栋民房附近,因为周围没什么遮挡物,他们不敢贸然向前。
只见彭佳新走进平房不久后,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出来再度钻进车中。
这个平房的主人是谁,他会不会就是彭佳新的上线?在随后的调查中,侦查员发现,彭佳新有一次从平房中出来,拉着几个包装好的箱子前往长途汽车站发送货物。
民警偷偷截住这批货物,发现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活体穿山甲,犯罪手法十分娴熟,他特意在泡沫箱中间放了冻成冰的大瓶可乐,用来保持箱内湿度,确保穿山甲不会在运输途中死亡,外表再套上包装箱打好胶带,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负责调查平房主人的另外一组民警也有了收获,此人名叫刘建平,曾经因为贩卖野生蛇被公安机关打击过,属于惯犯了。
就在民警确定上线正是刘建平,准备开展抓捕行动时,酒楼主管的一条邀请信息又让整个案件变得有些复杂。
之前化装侦查的民警小赵突然收到莉莉的短信,称酒楼最近要推出新菜品,是万物之灵的升级版,邀请他前来品鉴。
然而,根据民警掌握的信息,彭佳新自从发完那批货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异常举动,难道酒楼的供货商不止他一人?
小赵收到短信的第二天,负责紧跟彭佳新的民警有了新的发现,他驾驶车辆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区中,看样子应该是取货。
半个小时后,他再度驾驶车辆前往酒楼,就在彭佳新离开不久,小赵又收到莉莉短信,说品鉴日暂定今天,恭候他带领朋友前去赏光。
身处偏僻小区的人是谁,莫非彭佳新的上线不止一个?
通过技术手段,一个叫胡大儒的人浮出水面。原来,彭佳新同时拥有刘建平和胡大儒两个上线,当一方货源紧缺时,他还负责串货,两个犯罪团伙既相互独立又有所勾结。
根据对他们出货量的掌握,警方分析,刘和胡贩卖的野生动物极大可能来自外地,如果不能把这个犯罪网络连根拔起,只怕会陷入屡打不止的困境。
因此,专案组决定,为了挖出这三人背后的犯罪链条,在积极收集证据,找出犯罪嫌疑人藏匿野生动物仓库地点的同时,继续侦查他们的进货源头。
老吴带一组民警负责盯紧胡大儒,锁定仓库位置,另外一组民警放长线钓大鱼,秘密侦查他们的社会关系网。
胡大儒具有一定反侦查意识,跟踪他的民警为了不打草惊蛇十分小心,一个星期后,他们总算摸清了胡大儒的其中一处落脚点。
由于犯罪嫌疑人始终保持很高的警惕性,外加那栋居民楼并没有监控,近身跟踪查找他所住在几号房间显得十分困难,老吴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条妙计。
他们先在胡大儒必然经过的一楼位置轻轻涂上一层食用油,脚踩上去必定会留下脚印,然后再根据他的脚印确定具体房间号。
为防嫌疑人起疑,其中一名民警化装成清洁工人,假装清理一楼附近的卫生。
几分钟后,停好车的胡大儒来到居民楼下,“清洁工”边假意整理边唠叨道:“也不知道谁家小孩那么缺德,弄得到处都是油。”说完,侧过身子让胡大儒进去。
见他一脸嫌弃却又无奈地踩了上去,侦查员意识到,方法奏效了。
半个小时后,一直耐心等待胡大儒离开的民警顺着他的脚印,确定了房间号码。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外一组民警有了新的发现,胡大儒和广西的陈某联系十分频繁。近期,他将会收到一批来自广西的穿山甲。
3月17日这一天,专案组决定对胡大儒进行全天候跟踪,为防止出现跟丢的情况,特意提前将他车辆的其中一个轮胎进行了特殊处理。
令民警意外的是,跟着胡大儒一起出发的,还有彭佳新。
上路后,胡大儒的车辆行驶很缓慢,或许是意识到轮胎有毛病,他们将车辆驶进一个修理车,就再也没出来过。
过了半小时,不见动静的民警按捺不住,决定借口车有问题进去看看,刚进入修理厂,却只看见彭佳新一个人站在那里,哪里还有胡大儒的踪影?
根据前期掌握的情报,这一天正是他与陈某交易的日子,胡大儒究竟去了哪里?
“快,对他的落脚点进行布控!”老吴得知消息后大吃一惊,急忙在胡大儒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提前安插了警力,同时,他分派了两组民警,盯住刘建平和彭佳新的动向。
晚上7点多,一辆广西牌照的丰田轿车驶入警方视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胡大儒,见到两人毫无察觉地开始搬货,老吴意识到,收网时间到了。
隐藏在各处的民警一拥而上,将二人当场擒住,另外几组民警也及时将刘建平和彭佳新抓捕归案。
随着陈某的落网,涉及本案的其余犯罪嫌疑人在国家森林公安局的指挥协调下,被云南、广西当地警方一网打尽。
本案共抓获犯罪团伙成员46人,查获查证非法交易的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穿山甲1058只,熊掌116只,娃娃鱼220只,涉案金额初步估算达2500多万元。
针对把穿山甲、娃娃鱼端上餐桌的酒楼,湖南警方也开展专项行动,对出售野生动物的酒店一律进行严厉打击。
为了能让查获的穿山甲和娃娃鱼重回大自然,他们联系有关部门,对24只穿山甲和6只娃娃鱼进行了放生处理。
最终,长沙市芙蓉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胡大儒、刘建平犯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均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万元。其他涉案人员,被判处3年到1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因为一些无法被证实的保健养生功效,原本应该生活在大自然中的珍稀野生动物成为部分无知人类的盘中餐,殊不知,他们认为会有神奇功效的动物事实上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伤害这些生灵,更是对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
为了自己的健康,也为了保护大自然,请停止食用野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