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 世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人师从法国,例如使用法国翻译的步兵手册。然而,由于法国人在1870年至1871年的普法战争中严重失败,日本人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方向。
1884年,一个由四名高级军官组成的代表团被派往欧洲军队进行为期一年的考察和调查。最终日本决定将普鲁士军事系统用作自己的标准,并请普鲁士战争部长提供一名高级教官。
很快,日本人就调整了他们的军事系统。到 1889 年,普鲁士 1884 年野战服务条例草案已被翻译成日语,两年后,军队完成了从法国到普鲁士训练制度的过渡,并让新兵根据新的步兵手册训练和演习。
一战中的德军
那时,日本人几乎在所有方面都高度尊重德国人。对德国大师级导师的崇敬,常常导致日本对德国的一切事物都过分高估。但这只是一厢情愿,德国教官并没有给受教的日本学生更多的辅导。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日是名义上的敌人,但在日本的德国战俘得到了很好的待遇,他们对彼此的长期观感并没有因为一战发生重大变化。
日本军队一直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帝国海军和陆军之间存在强大的“跨军种竞争”(互相鄙视)。两军有时对德军战力评估并不相同,这些评估经常被主观调整以服务于各自特定的政治主张。即陆军的“北进”主张和海军的“南进”主张。
此外,日本帝国陆军将苏联视为主要敌人,而日本帝国海军则专注于对抗英国和美国。因此,在某些方面,日本人的评估非常正确,但在其他方面,他们的评估有失偏颇。
日本瑞鹤号航母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年代。虽然日本人对德国人的态度非常好,但德国人对日本人的态度却不太积极。此外,由于中国有更加丰富的资源,德国出于经济考虑,在远东政策中,总是把中国排在日本之前。从国军装备的一些德国装甲车可以看出当时中德关系之亲密,中德合作直到 1938 年才结束。
在柏林眼中,和日本帝国的关系仅仅需要勉强维持,以保证自身和其他列强的基本外交关系。德国心不在焉的态度对日本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经历,导致他们对柏林的政策渐渐失去信任。
日本赤城号航母
尽管如此,日本海军对德国人还是很友好的。1934 年,德国空军的一名官员获准进入日本航母“赤城”号考察,并撰写了报告直接递交给希特勒本人。德国为了回报好意让日本人考察他们的一艘新德国级袖珍战列舰。
此后,日本更加频繁的邀请德国专家深入研究日本航母设计。这对德国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帝国海军在航空母舰领域对德国人的发展援助是史无前例的,因为其他国家从未获得过这样的待遇。但是,德国并没有“礼尚往来”,这让日本人非常沮丧。
施佩伯爵海军上将袖珍战列舰
最终,1935年的《英德海军条约》刺激了日本:其中德国人将他们的海军限制在皇家海军总吨位的 35%。这让日本人愤愤不平,他们几乎把这个协议看作是一次英德结盟。但日本仍然与德国海军保持着积极的关系,从1935年起两国海军就有了情报合作,并于1937年和1939年把情报收集范围扩展到苏联、法国、英国和美国等各个大国。
陆军方面,进入关键的1939年,日本帝国陆军在1939年夏末落实“北进”战略,鲁莽的挑战苏联红军,发起“诺门罕之战”。面对朱可夫的进攻,关东军第23师团拼上了血本儿,被日本视为盟友的纳粹德国却与苏联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这种戏剧性的事件导致了东京内阁的垮台和整个军队的惊愕。
日本对自己的亲德派大使大岛浩(外号“里宾特洛甫的跟班”)很不满意,于是召回了大岛,并派来栖三郎前往德国。不过因为大岛浩和希姆莱甚至希特勒本人都有过硬的私人关系,在德国的强硬要求下,大岛很快官复原职,并且担任驻德国大使直道德国投降。
大岛浩
不久之后,德国入侵了波兰。日本军方整体上可能已经对德国人失去了信任,一心专注于在亚洲的扩张,但对待德国还是谨慎小心。1939年11月,德国人被告知,日本海军不会允许德国海军使用他们的港口,但愿意按照1938年商定的路线进行合作。
法国战役之后,日本人非常肯定英国也会很快失败。在错误预计德国即将打败英国的情况下,东京领导人终于在1940年对德国的联盟请求做出了回应。此前日本因忌惮美国干预而不愿加入与德国和意大利的全面联盟。尽管如此,日本军方,尤其是海军,仍确保1940年的三方协议不是军事联盟,并为自己留有很大的余地。
1941年4月,日本与苏联签署了中立条约,这可不是个好时机,因为1941年6月德国入了侵苏联。里宾特洛浦极力想说服大岛,使其游说东京配合德国的对苏作战。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日本对于苏联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
纳粹外交部长里宾特洛浦
并且此时,日本大本营对德国的能力已经变得不那么乐观。德军在斯摩棱斯克地区的推进已经推迟了一个多月,这一事实让日本人对德军的战役计划能否成功产生了初步怀疑。在战争过程中,日本帝国陆军对德国能否打败苏联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谨慎。日本军队的战略规划者第一次对德国能否在1942年击败苏联表示怀疑。
1943年3月6日,大岛才向里宾特洛浦转达日本政府的官方回复:“日本政府完全地认识到来自俄国的危险,也完全体谅德国盟友对日本加入与苏战争的迫切希望。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战争状况,对于日本政府而言这是不可能的。日本政府更加相信,现在不加入对苏战争更为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此外,日本政府也绝不会无视俄国问题。”
斯大林格勒战役
整个苏德战争中,日本甚至试图发起过和平谈判:从1941年11月到1945年 2 月,东京一直致力于推动德苏单独媾和,以便轴心国可以专注于对付西方盟国。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说,日本人对德国的实力做出了比较正确的评估。但别忘了,在西线他们还假设德国会在1940年击败英国。这些对德的评估有一定的规律:对日本而言,英美等西方盟国在1939年后成为其主要对手,因此在评估德国对抗英美的胜算时,经常高估德国。
1943年初德国在斯大林格勒战败后,日本对德军的评估发生了重大转变。根据一封日本政府1943年7月5日的电报,日本军方再也没有对德军的战斗力有过乐观的评估。
此后,东京对德军的预期一路走低。此外,国防军缺乏人手。德国工业生产水平下降、汽油和石油短缺,都确实对德国的效率产生了负面影响。德国在东部最后一次进攻:库尔斯克的“堡垒行动”的惨败促使日本对德国的耐力进一步“修正评估”......这导致了1943年秋季日本对德态度彻底向负面转变。
开往库尔斯克的的德军三号突击炮
此时日本报纸甚至开始刊登苏联军队的报道和瑞士报纸关于战事的新闻。那时,日本军方几乎将一切都解释为德国的软弱,以向国民彰显自己的战略更加正确。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到那时,日德军队之间的信息交流已经几乎为零......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是1944年7月20日对希特勒的未遂政变。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这场下属对希特勒的军事政变,使“元首”完全丧失了威严,彻底摧毁了日军对德军仅剩的一点信任。此时日本人只是等待德国崩溃,并将德国的失败作为威胁其本国人民死战到底的“消极动机”。
未遂政变的核心人物施陶芬贝格
综上所述,虽然日本人对德国人非常尊重,但二战前德国人的持续无视导致日本对德国趋于不信任。尤其德国还不断与日本的敌人们签订各种条约,如《英德海军条约》和《苏德互不侵犯条约》都对两国关系造成了非常消极的影响。
在战争期间,日本对德国及其军队的评价大多从自身利益出发甚至为了迎合自身利益而做主观臆断,尤其日本帝国陆军和海军,通常只从各自的角度对德国的进行实力评估。这也反映了日本军队内部的情报信息被误读滥用的相当严重。
这些历史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即轴心国并不是真正的联盟,而是历史学家德雷亚提到的一群“乌合之众”国家。历史学家Goda Norman说:“它们 [轴心国] 缺乏共同的目标声明、共同的战略构想和规划,在某些情况下甚至缺乏共同的敌人。相反,它们是一群强盗,毫不信任彼此。”